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四人行

    秀髮被電到彎曲發糊，翅膀上純白輕柔的羽毛也黑了一大片，甘霖躺在地上小臉黢黑且麻木，翻着不雅的一雙死魚眼，慢悠悠往外吐着糊氣。

    元素師同樣懼怕元素攻擊，雖然是降雨控雷的精靈，也挺不住一次磅礴的電擊。

    尤其墨梅的雷龍是用自身生生不息的念氣構成，構成屬性上和元素比起來，有基本性質的不同。

    月娜捂起眼睛不忍直視，隨手丟過去一次治癒，吐槽道：“果然是個笨蛋啊，把墨梅的念獸當成了雷電之靈，還沒死真算她好運。”

    甘霖直接翻着白眼昏了過去，四肢麻木秀髮紛亂，好在高傲的正義隨着呼吸。還有緩慢的起伏。

    …………

    引發暴雨災難的甘霖，已經物理意義上徹底麻了，但是天空積蓄起的驚人雨雲，還沒有消散的跡象。

    可能只需要再一次小小的異常波動，傾盆大雨就會暴涌落下，宛若把大魔法陣戳了個窟窿，肆意沖刷着米蘭達平原。

    小玉神諭儀式的舞姿像蝴蝶一樣翩飛優雅，每一個動作姿勢似乎都溝通着在天穹遊弋的矯健神龍，充滿一種空靈自然的獨特神韻。

    但是不知不覺間她的額頭已經浮現一層汗珠，降雨和退雨對她來說不是難事，招手雲來揮手雲去，輕鬆自如。

    可這一次的退雨目標是整個阿拉德大陸，她似乎已經有些力不從心，精神更是疲乏衰弱。

    “與神龍的心意深度相通，你會變得不像人類！”

    這句箴言忠告，是前任巫女自知境界進階無望，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那位前任巫女的故事，小玉一直沒有主動對誰說過，包括夜林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爲她覺得似乎無關緊要，不足掛齒，但更多的是不太能夠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不與神龍共感然後接受祂神聖的力量，又拿什麼去驅魔滅邪，還天地一片清淨的朗朗乾坤呢？

    直到今晚此刻，她有心但無力，似乎已經不能夠驅散漫天雷雲，從而想要渴求更多神龍之力時，才開始理解前任巫女留下來的那句話。

    一直以來，凡是通過信仰的方式，來獲得力量的行爲，都有一個繞不開的思想問題……

    你到底是你，還是被神使用的“空殼”？

    信仰越純粹，所處理的事件越貼合神的心意，就能獲得更加強大的，來自“神”的力量。

    自身力量愈發強大之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也都在無形之中逐漸貼合向神的意志，神的智慧。

    從而稱之爲，神化，也就是神之代行者。

    一個難分褒貶的詞語。

    當信徒的力量已經足夠抵達某個界限，甚至能夠召喚所信仰之神的權能、投影、乃至本體之時……她到底是自己的自己，還是神的憑依之物。

    小玉真正開始理解，並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腦子裏卻隱隱有些混沌和麻木，理不出一條清晰的絲線。

    她現在很想停下來向旁邊的月娜，還有梅薇絲去問一問，應該會從她們那裏得到一些經驗方面的指導。

    但是她的神諭之舞，此刻分明已經不受她的意志操縱，每一個動作，都更像是一種身體的本能。

    “糟糕，我不會要被神化了吧？”小玉心裏一冒出這個不安的念頭，思緒爲之更亂了幾分。

    她無比焦急，想要尋求一些幫助，但嘴巴張不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墨梅等人的視線裏，小玉舞姿優美，巫女服的衣袖擺動如蝶，周身開始有青色的光點盈盈閃爍，韻意清雅自然，像是一羣爲她伴舞的螢火蟲。

    月娜輕輕鼓掌讚美，欣賞小玉很少展示的神諭之舞。

    論唱歌彈琴，艾麗絲的歌喉和技藝最優美動聽，但論起舞之姿，擁有專業水平且身纖腿長的小玉自然當仁不讓。

    “不太對。”

    夜林猛一皺眉，率先察覺到了古怪的地方。

    隨着小玉身邊的青色熒光越來越多，他怎麼反而覺得小玉距離自己似乎越來越遠，看似近在眼前，卻又彷彿咫尺天涯。

    小玉的身體，似乎有些虛化。

    他忽然擡頭凝視蒼穹，原本應該遊弋在漫天雷雲中的神龍，低垂下巨大的頭顱，有着一雙如深淵般寒意的藍色眼睛，冷冷注視。

    閃電與雷霆從烏雲間傾瀉而出，慘白的雷電，耳旁發聵的轟鳴，不知何時念氣罩已經碎了，小玉的巫女服更是被風雨淋溼，冰冷貼合着身材曲線。

    墨梅終於也發現了異常狀況，忙向他投來擔憂和詢問的眼神，奇怪，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念氣的破碎。

    可能是她的念氣，也蘊含了一絲真龍和神龍意志的緣故。

    輕輕呼吸，夜林生硬的搖了搖頭，然後緩緩取出無軒之弓，他以超卓的見識猜到了大概，但也沒有相應對的經驗可談。

    “你，是可以主動阻止的吧，神龍。”他嗓音低沉，充滿着某種來自太初的至高威嚴感，震徹着整片米蘭達平原，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

    他毫不掩飾敵意，直指天穹冷漠注視的神龍。

    飄灑在阿拉德大陸的雨水，在他話語韻尾消散的剎那，全數於空中凝滯不動，宛若時間長河被按下了暫停，本應墜落的雨滴變成大片無形絲線串聯的透明線珠。

    “鏘鏘，您的……”

    突然出現的無敵美少女，直接閉緊嘴巴，在空中出現了一秒都不到，原地消失先溜達去了莊園。

    因爲這傢伙，現在好大的怒意！

    公然敵對遠古時代就存在的神龍之靈，不畏不懼殺意凌然，怎麼都覺得，像極了神聖地帶的超越者。

    不過，她很喜歡！

    就是可惜了，今天人家還買了新裙子想給他看來着，畢竟花他的錢。

    ……

    小玉默默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她完全相信假如自己真的在迷茫之中被神力同化，在那之前，夜林絕對會想盡辦法將神龍給直接燉了。

    盤踞在雷雲中俯視的神龍之形體，和立於大地充斥着超越者力量的夜林，氣息在無形之中凝固，億萬雨滴懸空停滯，然後悄然爆碎成更細微的水霧。

    一次優美的轉身，小玉緩緩閉上了眼睛，因爲她突然發現夜林似乎不單單是在對峙着神龍，更像是~在對她展示着什麼意義。

    默默把夜林的身姿記住，隨着翩然優美的舞蹈，溼透秀髮的雨水，也恰好讓自己思維逐漸冷靜和清明。

    神龍……無軒……

    可能在使用力量的方式上，有着類似的共同之處麼。

    不僅僅如此，她終於從記憶中拾起有用的片段，夜林曾教導過小素關於“源”的概念。

    無論那強如使徒，還是細小如螻蟻，只要往歷史的長河去追溯，都源自於那宇宙的“源”。

    慢慢的，她面頰浮現出一種明悟的笑容，素雅靜美。

    “不要單純作爲神諭的載體，而是理解神龍的真諦！”

    上一任巫女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同時帶着一種無比的欣慰和慶幸。

    如果你認爲自己只是力量的載體，你就會逐漸變成一具虛無的空殼。

    那麼，是繼續麻木揮霍着別人的力量，還是不斷尋找着神把這份力量賜予你的意義，用來去填滿空蕩的虛無感。

    一路驅魔滅邪，祈福降雨，小玉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不如初代巫女做的出色，但她仍然一直秉持着學成下山，走進阿拉德大陸的信念和意義。

    最後的一步優雅的舞姿，小玉雙手撐起舉向天空，精緻小巧的臉龐，帶着一種明悟的堅毅和果決。

    她的身體，驟然化爲大片閃爍的光點。

    威嚴神龍穿過烏雲以驚人的速度飛馳向成片的光點，巨大的威壓襲來如天穹崩碎，大嶽傾倒。

    轟~！

    神龍低空掠過，驟然飛向天穹雲端，所過之處雲消雨散，星空澄澈美的讓人心醉。

    光點重新凝聚，小玉站在原地怔了一會，眉梢才逐漸浮現喜色，她好像做到了。

    而且，對那杆生鏽的太初戰矛，她也有了某種猜測。

    小玉手指一捋溼漉漉的秀髮，直接熱烈撲進才鬆口氣的夜林的懷裏，像撒嬌的貓咪，蹭~蹭~蹭……

    柔白細嫩的臉頰，和他用力耳鬢廝磨，把自己臉上的雨水，淚水，汗水，全部都往他臉上蹭過去，小玉才心滿意足，溫柔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你身上，好像發生了變化？”夜林訝然問道。

    “嗯嗯，回去再說。”

    小玉溫柔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嘭嘭直跳的心口，然後側起頭枕着他結實的胸膛，手指畫着酥麻的圈圈。

    “我冷了身體乏，不想動，你幫我洗澡，叫月娜幫忙也行哦~”

    “嗯……”夜林眼神平和悠遠，變化了一下正義的形狀，才道：“外面冷寒，墨梅應該也想泡個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