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九章 種諤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楞個哩嗝楞字數:5004更新時間:24/06/26 18:04:15
    王言掄起了刀,砍在了三個方面。

    一是作奸犯科、違法亂紀,二是開始收他專屬的清潔費,三則是清丈田畝、清查戶口。

    這三點,每一點都是讓人激烈反抗的,何況三件事一起做呢。再加上這裏是邊區,官府的行事風格都已經很狂野了,大戶們只會更狂野。

    但是沒關係,因爲即便是三件事一起做,其實主要圍繞的還是作奸犯科、違法亂紀的事。畢竟先把人解決了,把挑頭反對的人解決了,剩下的不論是清潔費,還是田畝、戶口都是順帶着的事情。

    反抗有廂軍鎮壓,殺無赦,若是跑路那就不管了,愛往哪跑往哪跑,反正家業就在那裏。這時候可沒千年後那麼靈活的金融系統,財富可以成爲一串數字,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繞地球一百八十圈,最後無蹤無影。

    如果非要分個三六九等,王言喜歡認命不反抗的,其次喜歡跑路的,最後沒辦法了,也只得對付反抗的。因爲要對抗,就要動刀兵,就要有傷亡,他就要撥出一筆錢糧撫卹,這就不太好了。有這個命,去前線尋釁多好啊。

    所以王言奉行的,就是犁庭掃穴,是秋風掃落葉,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傷亡,鎮壓境內大戶。

    他坐鎮膚施,一道道命令發佈出去,廂兵分散成八支千人隊,分散到全州,封鎖各處大陸通道,鎮壓各縣。州衙裏被他選出來的親信,去到各縣主持工作。需要的大量辦事人員,則是徵兆本地的貧寒士子,再許諾給表現好的人安排工作崗位,四十多歲的老小子都是風風火火的。

    延州這邊的學風,肯定是不如內地的和平地區的。這邊的名額也少,好幾年出不來一個進士。其他的各種考試,機會也不太多。很多人都是讀書讀的家業敗落,半輩子白玩。

    別說給官當,王言就是開了門,多增加一些吏員崗位,這些人就樂的找不着北了。既體面,待遇又好,還算是有前途。而且在這時候,一定程度上也實現了階級躍遷。

    他是通判的時候,就把路級官員得罪了一個遍。他做巡使的時候,處置的路級官員不下十人。現在他當的知州了,更不怕路級的官。

    王言一樣也給范仲淹回了信,話裏話外都是說范仲淹的舊事,感慨權力大了,自我的對抗,以及下命令時候的忐忑等等。總結下來就是四個字,如履薄冰。

    當年的第一次宋夏戰爭之時,范仲淹、韓琦就是正副安撫使,由夏竦掛帥,他們倆做事。最後仗沒打好,大家一起被擼的。

    其實一般而言,延州知州是由陝西安撫使兼任的,方便統籌決策,也方便集權。但是王言比較特殊,又怕他沒權力,又怕他權力太大,不好管。再者也不可能再讓王言任職通判,那時候王言要是想不開,順便跑去了西夏怎麼辦?

    所以這才造成了膚施城目前的尷尬局面,三個衙門,三套班子。但是這個局面雖然尷尬,但實際相處起來一點兒也不尷尬,因爲王言誰都抓。

    畢竟當吏員也有門檻的,也有壟斷的,外人不是那麼好插進來的。就算外人進來了,其他的小吏一起排擠,也幹不長。

    當然他要是當了路級官員,下邊的州官誰不聽他的話,那卻是不能原諒的,他王某人也是雙標的很。

    當初在杭州分別的時候,范仲淹說要求不高,在青州收個清潔費就行。結果現在那也是老驥伏櫪,老當益壯,過去一年在青州殺的一樣是人頭滾滾。十分強硬的推行着清潔費,清丈田畝,清查戶口。

    畢竟以前王言在內部折騰,雖然事情同樣不小,但是哪怕造成了嚴重後果也可以內部消化,到了邊區就不一樣了。一個不好,導致了全面開戰,那就糟糕了。對西夏的戰事,當然不只是西夏。北有遼,西有吐蕃,西南有大理,南方有各種山裏的少數民族。內部還因爲各種的高壓,不時的有人起義造反。

    內憂外患,可不是說說而已,整不好那可是要滅國的。

    這些事兒都是馮京來信告訴他的,基本是乾打雷不下雨,京城玩京城的,延州玩延州的。畢竟這邊有皇帝派過來的太監,有政事堂、樞密院的監察人員,更有本路治所在此,各種的大員也在膚施辦公,儘管王言連着路衙的官吏一起辦了,各種的檢查人員也是瑟瑟發抖呢。

    范仲淹在信裏那可真是苦口婆心,就怕王言急於求成,輕啓戰端。畢竟王言手裏有兵,遠在青州的范仲淹已經想到了王言手握兩萬大軍,那得多激進。

    現在他被趕出了京城,這幫人便又氾濫起來,對他王某人每日一參成了休閒娛樂活動。好像不參他一下,朝會就白開了,工作也沒什麼開展一樣。

    用朝堂上別人參王言的話來說,那就是‘官不聊生’、‘民不聊生’,好像王言要把延州搞的破敗,好像西夏隨時都可能抓到機會大舉來犯。

    這就不是王言能勸的了,也就只得是時常往來信件,遠程問診。范仲淹顯然也是不想早早死去,他想儘可能多的解決問題。所以他也算是比較珍惜,並沒有太過急躁的做事,也不讓他自己太過勞累。就是免不了的要被人刺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些人也是賤皮子,王言在京城的時候,可是沒人說過這種話。除了有人舉報盛家等放印子錢以外,朝堂上都是誇他的。說他公正嚴明,搞錢多,忠於大宋,忠於皇帝等等。

    話說知道了王言知延州,遠在青州的范仲淹特意寫了老長的一封信來囑咐。畢竟范仲淹當年跟王言聊過兵事,也知道王言有北望之心。眼看着王言調到了邊區,范仲淹心裏也哆嗦。

    所以在王言的統領下,州中官吏被挾着不得不上下一心,高效率的運轉政府機器,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填滿了各地的牢獄。

    他上任以後,一直也沒有去見那些他名義上的上官,反而把人家手下的人抓了不少……

    但是王言在位又不一樣,小吏也是要被抄家,被連根拔起的。完全打碎了原本的生態,一個個都戰戰兢兢呢,可沒膽子找麻煩。

    其實這邊的路級官員的權勢也不大,最大的是陝西安撫使,全稱是陝西經略安撫使,可以調動陝西五路的兵馬。換句話說,主要就是負責對西夏的戰事。另有轉運使,掌管錢糧。必要時候,還會設置宣撫使,由宰相擔任。那就是全局總領戰事,有臨機決斷、便宜行事之權,是一場全面戰爭的第一責任人。

    其實范仲淹本來在這時候已經死了,不過因爲王言之前幫忙調理身體,開解心結,又傳授了強身健體的功法,列了健康養生的食譜,還給培訓了專業的廚子。如此種種原因加持,范仲淹現在活的很好。

    總的來說,范仲淹的情況不錯。身體還行,眼看着還能再活十年八年的,又找到了的新的行事方法並投身其中,爲之努力,對范仲淹這樣的人來說就是極好的。

    別處的事情,與王言的關系不大。他就是在招募新兵,又清理着整個延州,倒也真有幾分收穫。

    若論其財富,延州大戶其實是不差的。地主的富貴,跟土地的好壞有關係,但那只是針對於中小地主,也只有這些小地主才會省吃儉用的積攢家業,看起來竟還頗有幾分可憐,他們還沒有實力突破地域限制。

    但是到了大地主,做起了生意,財富的積累更加的快,也便不再受地域限制。

    從這一點上來說,延州大戶要更有優勢,畢竟他們離西夏近,不論是正經做外貿,還是偷偷的走私,都要更方便許多,也更加的熟悉。

    到了這個地步,當然也不缺關係。可能說他們自己人沒有牛逼的,但他們還可以聯姻,還可以使錢,方法多的很。權、利是對應的,有了一個,另一個也就不遠了。

    所以不能因爲地處偏僻,就小瞧了他們。

    所謂收穫,自然也是從他們身上來的。因爲他們有人給西夏販賣禁品,提供鐵器之類的東西。事實上也不單單是延州大戶,外地的比較有實力的大戶,一樣也有這方面的業務。此外還牽扯到了間諜、細作方面的事情。

    這倒是不陌生,因爲先前王言在京城任巡使的時候,也是抓到過一些遼、夏細作的。這種滲透,是有必要的。用間,是千年前便流傳下來的,行之有效的鬥爭法門。到了千年以後,反間鬥爭也是毫無疑問的重中之重。

    相對來說,延州這邊肯定是被滲透的重災區。畢竟有什麼動作,延州這邊都是蓋不住的。所以從商戶、到官吏,甚至於一些種地的百姓,更甚至於前線的軍中的軍卒、軍官。他們或是細作,或是出賣了信息,或是參與了走私牟利。

    也是由此,王言第一次跟邊軍將領有了交集,當然是歷史名人……

    州衙的官廨中,王言笑呵呵的坐在辦公桌後喝茶。在下首位置,規規矩矩、端端正正坐着的,是一個身穿常服的,二十餘歲的男人。哪怕穿着寬鬆的常服,也蓋不住他身體的強壯。臉上的皮膚粗糙,少許黝黑,留着絡腮鬍。規矩的撐着膝蓋的雙手,可見老繭。

    今年二十七歲的種諤,坐的很忐忑。他統領數千軍隊駐紮清澗,每日裏與對面的西夏軍隊摩擦,他一點不慌,也不忐忑。

    但是坐在這個還要小他幾歲的知州面前,他的心裏就忍不住的砰砰跳,因爲這個知州的戰績太嚇人了,重文輕武是衆所周知,他也是心知肚明,並早有感觸。但是面前的這個微笑着的知州,收拾文官都跟收拾雞崽子一樣,何況他這個武將呢。

    而且過去的幾個月時間,他每天都能聽到王言的牛逼事蹟,因爲抓人都抓到了清澗城去。以往他覺得很難搞的人,在這位知州都沒露面的情況下,就已經被整的哭爹喊娘了。

    按理來說,他當然要早早的來拜會王言。畢竟清澗歸延州管,那邊的城防、工事等等,都是延州廂軍以及官府徵調的人手負責的。錢糧等等,也有一部分是由延州官府承擔。

    但當時王言神威大展,逮誰整誰,人們恨不得多出去萬里遠,哪裏還會主動上來找不痛快。所以他跟別的武將保持了一致,沒有過來找不痛快。

    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不得不來。因爲他手下的軍官、軍卒,有參與走私,而且還出賣了他們的佈防情況,這是要命的事。

    “種將軍不必緊張。”

    王言放下了茶杯,笑呵呵的開口說話。但是他這一說話,卻是讓種諤更加緊張,眼看着的激靈一下,更挺直了背。

    搖頭笑了笑:“本官知你種家忠義,想必此前西夏也是多有拉攏,許諾好處,只是你種家有種,沒有答應。若不然何用如此費勁,敞開了清澗,讓西夏之軍長驅直入便是。所以今次之事,定是你種家軍麾下,爲錢糊了眼,私自行事。”

    種諤鬆了口氣,拱了拱手:“知州明斷,回去以後,卑職定然一查到底,好叫知州安心。”

    “不是叫我安心,乃是叫你安心。你是軍人,便當着樞密院督查的面,與你明言。”

    王言擺了擺手,“世人皆道本官乃是酷吏,想來你也是心下惴惴不已。麾下有細作,私販禁品之事,並非只有你清澗一地。我延州防線,全線皆有其事。爲何本官獨獨尋你來此?蓋因你種家算是掌兵有方,犯民之事少有。餘皆猖狂至極,橫行無忌。

    我朝如此規矩,他們尚且有膽如此,若沒有規矩,怕不是要一路劫掠,包圍我大宋京師。然則本官權責有限,尋常已是廣受詬病,若插手禁軍之事,京中必要羣起攻訐。是以那些人皆由安撫使處置,他們的下場可不會太好。

    讓你來此,便是要讓你帶着樞密院之人自查,自審。也免得落得同旁人一樣的下場,使我大宋折損一員良將。可明白了?”

    種諤當然明白了,簡單的說,王言現在是在保他。若沒有王言,他這一遭怕是不好輕易過去,肯定要遭些罪的。但是王言態度明確,那麼相應的辦事官員,就要照顧王言的面子,他種家也就是有驚無險的平安過渡。

    他不禁將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的政事堂、樞密院,甚至於太監……

    “不用看他們,他們是欽差大臣。本官自問一心爲我大宋,甚至專門找了他們三個作證,不是找他們來嚇你的。你安心,本官自會上書說明此事。你回去好生查一查,抄家所獲資財,州衙便不要了。回頭本官再讓人送幾頭豬過去,算州衙勞軍,讓軍卒們開開葷,好好練本事。”

    “謝知州!”

    “切記,好好練本事。待州中事務安排妥當,本官要往前線走一走,子正莫叫本官失望啊。”

    種諤抱拳行禮:“必不負知州所望。”

    “去罷。”

    王言擺了擺手,種諤恭敬的倒退了兩步,又對着其他人行禮,這才轉身離開……

    他恍惚覺得,王言是在拉攏他,但是他又不很確定。因爲王言太狠了,但是他承認,確實是公正嚴明,真叫個好官。在沒收拾到自己身上之前,他哪怕一樣害怕,但是也對王言有着好感。

    今天見到以後,忐忑而來,高興而去。他不確定王言在公正執法的基礎上,是不是真有拉攏他的意思,他確實看不出來……

    王言在拉攏嗎?他只是在釋放善意。他相信,種諤要是腦子夠用,一定會向他靠攏的。

    他上任已經有了小半年,該處理的基本都處理了,現在屬於善後之中。

    大戶被掃了一遍,黑社會團伙也全都打沒了。順其自然的,收清潔費、清丈田畝、清查戶口就要投入更多的力量,進行分地,進行各種數字的統計。還有對於外部大戶的引入,畢竟本州內有實力的都被他掃沒了,資產縮水了麼。

    還有更加細緻的調整政府結構,更加細緻的對延州進行規劃建設。各項的安置工作,建設工作,要開始加快推進,逐步的投入資金,加大力量,逐步提高百姓生活水平。

    最重要的,是廂軍要開始狠狠的訓練。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軍隊人數也沒有回到原本的熟練,只有一萬五千人。一來兵源問題,二來是財政問題。廂軍的支出,是要州衙一力承擔的。當然這是超出常規的力量,朝廷是有補貼的。本身延州財政就不好,補貼很多,但花的也多麼,挺不容易的。

    現在的延州,其實很危險。一個不好,那可真是要民不聊生了……

    反正總結下來就是四點,分田地、拉投資、搞基建、練廂軍。

    目標就是要讓延州百姓富起來,強起來,讓廂軍形成戰鬥力,而後就拉到北面去打仗。

    這是既定的流程,所以王言沒跟種諤說假話,等忙活完了這些事,都走上了正軌,他是真要巡邊的。只有各地看過了情況,他才知道,要搞多大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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