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荒村

    鮮血從那衙差的喉嚨處飈射而出，濺了顧十一一身，顧十一沒動，立在那處冷冷看着那衙差瞪着雙眼，挺直了身子，雙手死死捂在自己的咽喉之上，鮮血從指縫之間飈出，先時還能噴到衙差的胸口，到後頭便只能順着指縫流了……

    待得衙差死透了之後，紅衣上前，一伸手將一道虛虛的人影從那屍體之中拉了出來，紅衣回頭看了一眼蒲嫣瀾，蒲嫣瀾神色淡淡道，

    “紅衣，吃了吧！”

    紅衣點頭，撩開擋臉的長髮，露出一張可怖的大口，

    “啊……”

    那道虛影尖叫着，被紅衣吞入了肚中……

    蒲嫣瀾收回了紅衣，黑霧散去，只剩下二人和地上那具屍體，顧十一打了一個響指，一個火球竄到了那具屍體之上，不多時屍體便被燒成了灰燼，被風一吹消失不見了！

    燒完了人，二人對視一眼，一時心情複雜，也不知說甚麼好，一個抱着狐狸，一個牽着馬，默默往前走了一段路，蒲嫣瀾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道，

    “也真是長見識了，不是陰差陽錯到了這裏，還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地方！”

    顧十一也嘆氣，伸手搭在她肩頭上，

    “姐們兒，來都來了，還能怎麼着，努力活下去唄！”

    蒲嫣瀾點頭，摸了摸手裏的狐狸，又看了看身後跟着的老馬，

    “這裏的局勢比我們那邊危險百倍，以後我們四個行事可要小心又小心了！”

    這裏的人，不把人命當命，大家都要小心些才是！

    顧十一點頭，

    “對！”

    於是二人商議了一下，爲防那城守大人又派人追上來，她們改了方向，離了官道大路，轉入了岔路，遇到岔路口便專挑那僻靜的地方走，行了幾裏之後，他們便身處荒郊野嶺之中了。

    二人沿路經過了兩三座空空蕩蕩的村莊，裏頭屋舍破敗，良田荒蕪，看來村裏的人或是逃走，又或是全數死絕了，二人在破村之中尋着一間還算完好的屋子，打算夜裏便在這裏升火鋪牀，住上一晚。

    幸好她們早前在天一門時就做好了逃亡的準備，因而儲物袋裏的東西預備的十分齊全，吃的用的穿的都有，這廂派出蒲嫣瀾攝魂旗中的惡鬼，讓紅衣領着四處巡邏，安全倒是安全，只是惡鬼們太多了，弄得整個村莊都鬼氣森森的，幸好這裏早已沒了人跡，倒是不怕嚇着人。

    二人安心在屋中住了一宿，待到天快明時，蒲嫣瀾醒來，召喚惡鬼們回攝魂旗中，這廂法決一掐，惡鬼一個個飄回了攝魂旗中，

    “咦……”

    蒲嫣瀾輕咦了一聲，仔細看了看回來的惡鬼，

    “紅衣，這是怎麼回事？”

    蒲嫣瀾指了那隊尾的幾隻陰魂，

    “這不是我的人？”

    不對，應該不是我的鬼才對！

    紅衣見狀忙跪下應道，

    “主人……奴婢……奴婢……這是……這是昨晚在村中巡邏時，遇到的幾隻無主孤魂，他們無處可去，便跟了我們回來，還求主人收留！”

    “哦？”

    蒲嫣瀾挑眉，召了那幾隻陰魂過來，看這幾隻鬼身上的衣衫破爛，又有瘦如枯槁，雙眼深陷，這種陰魂是未經過祭煉的，所以死時是甚麼樣兒，死後就是甚麼樣兒，而似紅衣和一衆惡鬼，他們經過蒲嫣瀾用煉鬼之法祭煉過之後，可以自行利用陰氣修煉，待得道行深厚之後，便可以回覆生前的容貌，再深一些的鬼王、鬼帝級別可不懼陽光，在陽間行走如常，與凡人並無區別。

    蒲嫣瀾問這些陰魂，

    “你們生前可是這村中人，死後爲何無人收斂在外頭遊蕩？”

    那幾隻陰魂便跪下磕頭道，

    “稟告主人，吾等都是這附近的村民，前頭有修真者爲煉製法器，殺人取血，連屠了附近幾個村子，我們村中老少加起來一百六十七口，無人一倖免……”

    蒲嫣瀾聽得眉頭一皺，她昨天雖從那衙差口中聽說了這裏的修真者橫行無忌，壞事做盡，卻今日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當下嘆了一口氣問道，

    “那……怎麼就只有你們幾個？”

    那幾隻陰魂互相看了看，還是一個年長的磕頭說話道，

    “主人，小的們被殺之後，屍體全數扔在了前頭的山坳之中，幾村的人已經被殺光，無人收斂屍體，我等便只能做那無歸的孤魂在舊居之中飄蕩，只是經年風吹日曬，魂魄煙消雲散的已去大半，如今沒有剩下多少了……”

    頓了頓又擡頭看了一眼蒲嫣瀾道，

    “昨晚遇見……”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紅衣，

    “遇見紅衣大人，聽說在您的手下過活，能得庇護，我等幾人便過來請求主人收下我等，我等願爲主人當牛做馬，魂飛魄散也無怨言，只求主人庇護，以免我等消散於天地之間！”

    哦，這是來打前站的！

    他這話說完，紅衣也是小心翼翼擡起頭觀察蒲嫣瀾神情，

    “主人，紅衣自作主張，還請主人責罰！”

    蒲嫣瀾冷着臉沒有理她，半晌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領我去看看吧！”

    說罷起身，由紅衣領着路，在天邊第一抹晨光之中，二人見着了那山坳之中幾百具已經朽爛的屍骨，蒲嫣瀾與顧十一見狀都是長嘆了一口氣，對視一眼，蒲嫣瀾想了想道，

    “這麼多屍骸，今日天已明，待到晚間我再過來，做法將你們的骸骨起走，那些已經魂飛魄散的，便就地掩埋，爲他們立個碑吧！”

    “多謝主人！”

    那幾隻陰魂跪下磕頭，再擡頭時，身後已經多了上百隻陰魂，這廂都跪在那處，齊齊高喊，

    “主人，多謝主人收留！”

    蒲嫣瀾嘆氣，

    “罷了！你們先回去吧，等到晚上，我再來！”

    於是當天，她們又在這裏呆了一日，待到午夜時分，蒲嫣瀾帶着狐狸去了那山坳，顧十一則與老馬留在舊屋之中，隔了不久，便聽得那邊鬼哭狼嚎，陰風陣陣，一直鬧了兩個時辰才算是收斂，待到天快亮時蒲嫣瀾才一臉疲憊的回來，回來之後立時盤腿打坐休養元氣。

    顧十一也不敢打擾她，便吩咐紅衣他們守着自家主子，自己帶着老馬去了後山坳，見得那處的屍骨已經被掩埋，不過許是燕兒太過勞乏，一時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們立碑。

    顧十一便爬上了山頭，尋了一個大青石，用自己那把柴刀砍石如削木一般，弄了一個高有半丈，寬有二尺的石碑，夾在腋下便如夾着一本書似的，緩步走下了山去。

    剛下到半山腰，突然擡頭看向了天際，卻見得天際有光亮閃動，顯是有人遁光而來，顧十一想了想，放下了手裏的石碑，回頭吩咐老馬，

    “你自己尋地兒躲起來！”

    老馬點了點頭，轉身就躲進了一旁的矮林裏，就這一會兒功夫，那遁光已經到了近前，顧十一斂了自身氣息，裝做乍然發現有人出現，驚慌失措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瞪大了眼，張大了嘴，連連的後退，那遁光降下，現出人來，卻是一名蓄着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見得這荒郊野嶺居然還有人出現，也是有些驚訝，當下一擡手，一道法決打出，將顧十一的雙腿定住，上前幾步問道，

    “你是何人，爲何會在此處出現？”

    顧十一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應地，半晌才發出聲音道，

    “回……回大人的話，小……小女子就是這望天村的人……”

    “胡說，此處十年前便已經沒有人了！”

    中年男子冷下臉喝道，顧十一被他這麼一喝，嚇得身子亂抖，結結巴巴道，

    “回……回大人的話……小……小女子……真是這望天村的人……不過……不過十一年前爹死了，娘便帶着我改嫁，可……可後爹容不得我……時常打罵，小……小女子就……就在前頭一月悄悄跑回來了……可……可沒想到……沒想到……村裏人都沒了……可我也不想回後爹那處去，便在這……這村子裏住了下來……”

    顧十一前頭爲了幹活，特意換了一身粗布衣裳，加上她身形健美，皮膚也不白皙，看着還真像是常年勞作之人，那中年男子信了幾分，看了看她腳下的石碑道，

    “這是甚麼？”

    “這……這是石碑……小……小女子……用……用了一月時間在山中鑿出的，這……這村中都是我的親人……他們死了也沒有人收屍，小女子便爲他們收斂了骨骸，立個碑以後也好祭拜！”

    那中年男子聽了哈哈一笑，眼中卻是閃過一抹陰寒，

    “這些人都死了那麼久了，還有甚麼可祭拜的……”

    說罷上下打量一番顧十一，

    “你說你後爹打罵你，可這曳城附近的女兒家還真少有你這麼壯實的……”

    頓了頓嘴角帶出一抹淫笑來，

    “你不如跟着本大人走吧，跟了本大人，以後有你吃喝喝辣的！”

    顧十一瞪大了眼，連連搖頭，

    “大人不可，小女子……小女子那後爹……就是……就是想把小女子賣了……給人……給人爲奴婢……小女子不願才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