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鬼仙

    身影虛乏，時爲凝形，時爲雜氣，山風一吹，飄忽不定。

    這便是壺中天地的鬼。

    人們最早發現鬼時，是在一個深夜，在世間最大的墓地中。

    那時也算不得鬼，而是一團魂，且這魂還不是一個人的，是墓地中的死者身體腐敗後吐出的陰魂所團聚而成。

    所以壺中天地的第一個鬼乃散裝鬼。

    對於這麼一個散裝鬼，天地也沒有給太多優待，因爲它直接就被一個醉漢給喝散了。

    着實太丟人，洛祖都來不及救它。

    幸好後面壺中天地的鬼就跟雨後春筍一般冒出，只不過大多渾渾噩噩，形體都沒有，就跟一團霧一樣，不過到了夜裏還是會冒綠光，讓人知道有這麼個鬼存在着。

    後來靈氣漸濃，鬼也多種多樣，五花八門起來，但仍渾噩無智，且白日不敢出遊，會本能的躲入地下三尺，與蚯蚓爲伴，或者躲入老林樹叢，與蚊蟲爲伍。

    而想要看到鬼，也得是精神強大之輩，或者在特殊環境下，才能以肉眼看見散狀無定形的鬼。

    另外，一些修爲深的人死去，其化爲鬼的概率極大，且形態穩定，但智慧稍欠，活着時候的記憶也會有所缺失，甚至就如白紙，什麼記憶也沒有，只不過外貌仍與活着的時候相差無幾。

    經洛祖研究，這些鬼之所以會渾渾噩噩，智慧欠缺，主因還是在於精神不夠強大，如果他們培養出陽神陰神，死後便還有機會將生前的記憶帶走。

    人的記憶主要是落在大腦中，而精神壯大到培養出陽神陰神後，便能將這些記憶拓印到陽神陰神上，如此便可以在死後擁有生前記憶，並且還有機會……奪舍重生！

    但奪舍重生也只存在於理論上，是否能做到洛祖也不能確定，畢竟他沒有實踐過，只不過他以精神附體過壺中天地內捏制的化身，這才有了這麼個猜測。

    而這樣的法門他也沒有亂傳到壺中天地，就怕禍害了小型人族。

    他也只會將正法傳下，然後從大家的反饋，修行結果中收集經驗，由此獲取衆生的智慧所得。

    衆生的智慧自然都是不可估量的，尤其是他們自身進化一次過後，潛力更是巨大，再加上洛祖的靈氣供應的提高，對修行的探索也是與日俱進，諸法由此盛行，可謂百家爭鳴。

    但如今舊時代的領軍人物過世了，淪爲了一個渾渾噩噩的孤魂野鬼，其葬禮卻甚少人來問。

    其中因由自然有不少，脾氣古怪是其一，傳亂法使人前路斷絕是其二，年老時銷聲匿跡隱姓埋名是其三。

    正因此，如今前來弔唁的也只有老來的親朋。

    洛祖也專門捏了一道化身，降臨人間，來到此地。

    低矮門房掛白巾，門前窄道排花圈，入門三兩啜泣聲，獻上三柱送魂香。

    家屬只見一位老嫗，非陽尊妻，也非陽尊女，乃陽尊家僕。

    陽尊活了三百有三，妻兒都沒甚造化，修爲不高，皆早於他亡故，後代子孫雖不少，更在如今的江湖頗有名聲，畢竟由曾經的天下第一人陽尊開創，但皆以爲陽尊早就故去，遂也無人知曉祖先這份淒涼的晚年光景。

    “謝謝您。”老嫗接過洛祖遞來的禮金後致謝道。

    老人死時親朋不多，街坊鄰居與其關係也不甚親密，再加上當地習俗，在擡棺下葬那天才會有流水席，其餘時候就是記下名字，然後等開席那天再行通知。

    今日卻不是擡棺下葬的日子，所以洛祖送了禮金也不會有酒席。

    至於酒席會不會辦，想來是會的，這條街巷的人都挺熱心，會幫着老嫗操辦好這場流水席。

    洛祖送了香後，走到門前便看到了陽尊的遊魂正躲在牆角陰涼地。

    他似乎也看見了洛祖，一雙渾濁不明的眼睛定定望來。

    斯哈。

    他想說話，但卻不知怎麼說，只能發出這樣無意義的喊叫。

    洛祖沒有停留腳步，只往前走去。

    走了沒幾步，便到了一間廟。

    香火不甚鼎盛，叫武神廟。

    由陽尊籌資建成。

    昔年費了錢銀不少，但因不甚靈驗，也就無人來貢獻香火。

    倒是隔壁的暑神殿不少人去祭拜，城裏人都說靈驗。

    對此，已經站在廟前的洛祖不做任何評價。

    其實暑神殿祭拜的也不是別人，就是陽尊。

    昔年陽尊煉成陽神法，天正降大雨，而其陽神一生，便使大雨停歇，於是一些無知民衆就將他尊稱爲暑神。

    何故不稱陽尊，只因陽尊不肯。

    至於陽尊結生的陽神，其並非洛祖的陽神，而是心相陽神，此陽神不如洛祖的陽神，陰神都不如，只是精神投放在外，內顯於心，如此而成所謂陽神。

    雖說洛祖也沒有吝嗇自己的修行法，但他當年也不過起個大綱，推演後來路子，所以也沒有具體修行方法，這就引出了百花齊放，各家各話。

    當然，當洛祖修行成功後，還是會來一場隱形的撥亂反正，將自身正法傳下，然後再進行下一輪的推演。

    不過之前的那些法門也不會全部刪除，可全部都會被打入旁門，就好像陽尊傳下的陽神法，以及他的真空法，在當今已經全部淪爲旁門。

    斯哈！

    陽尊的遊魂也跟來了。

    “說人話。”洛祖回身看他。

    “斯哈。”然而他只能發出古怪的嘶鳴。

    斯哈斯哈斯哈……

    他很着急，接連都是意義不明的喊叫，這些喊叫也只有洛祖能聽到了，至多就讓武神廟中寒風凜冽些許。

    “停。”洛祖讓他住口。

    陽尊的遊魂倒也聽話，此刻的他已經不復先前的渾噩，幾聲喊叫下來眼中多了好多清明之色。

    隨後他就對着洛祖深深一鞠躬。

    洛祖見他如此，心中也有些感懷：“昔年你求我收你爲徒，我傳你陽神法，此乃我種因，後得果，算是一場了結，而今我見你身死，遂來告別，卻見你如此，又想起當年種種，心有不忍，便再爲你指一條路，但我亦不知前路如何，畢竟我也沒有走過這條路。”

    “這條路或將充滿荊棘，或將一步地獄，你可願承受？”

    陽尊遊魂聽罷，便五體投地，大禮敬獻。

    “好。”

    洛祖大手一揮，隨後整間武神廟中浮現叢叢文字，密密麻麻，疊疊障障，讓人看得頭暈眼花，而源頭乃鬼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