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世事滄桑(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洪門十一少字數:3219更新時間:24/06/27 05:25:25
    五祖弘忍繼位後,並不拘泥於舊例習俗,改用《金剛經》傳法,開東山“法門”,又叫“東土第五祖”。

    唐顯宗五年(660年),高宗曾遣欽差詔五祖弘忍大師進京師爲他說佛法,五祖弘忍堅執不赴。

    高宗只好賜衣服與藥物到東禪寺,作爲給養。五祖弘忍保持了足不出山,疏遠塵囂的山林佛教遺風,也確立了以後禪門弟子要力作山林禪僧的修持模式。

    ……

    這時,忽然傳來不緊不慢的鐘聲。它像一隻無形的大錘,敲破了山寺上空的浮雲,震碎了瀰漫的霧氣,人的煩惱似乎也因之遁去。

    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增,願成佛,度衆生。

    佛國鐘聲隨風飄送,時輕時重。這若斷若續、無形無體的鐘聲,讓人遐思無盡。似清泉浴體,心身爲之清淨。清遠悠長的鐘聲,在佛剎上空迴盪,顯得格外莊嚴、神聖。

    張少飛感到一種心靈的震撼,情不自禁衝着寺廟的方向跪了下來,全身匍匐在大地上,如同激情滿懷地投入親人溫暖的懷抱。

    這座禪寺,最初是江州刺史桓伊爲夢遠禪師而修建,因位於雙峯山東邊,所以得名。

    弘忍接續了四祖道信住持雙峯山道場後,經過不斷擴建,規模漸大,又因有名僧高士到來當住持而名聲大振,成了佛教名剎。

    五祖弘忍在這裏當住持,開闢道場後,廣開法門,接引羣品,蜚聲中原,吸引四方信徒,寺裏常住門徒多達八百餘人。

    張少飛進了“一天門”,見青磚綠瓦的寺院殿堂依山而建,層層疊疊,在古樸中又顯出幾分莊嚴。

    一位滿面稚氣的小和尚正在打掃門前的落葉。

    這小和尚名叫慧清,他聽到有腳步聲,擡起頭來,見到張少飛,便問:“你是什麼人?”

    “我名叫張少飛。”張少飛趨步上前,道“小師父有禮。”

    慧清從來沒有聽到人家稱他爲“師父”,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我也稱得上師父,那麼我的師父該稱什麼呢?”

    “該稱師祖吧。”張少飛也笑着回答。

    慧清眨着童稚未泯的眼睛,問道:“你是來幹什麼的?”

    “我是來求師的。”於是,張少飛就向他講明了來意。

    慧清見他態度和藹,並不是有惡意的人,真誠地問:“你求的是?”

    “當然是五祖弘忍大師呀!”張少飛不假思索而答。

    慧清一聽,臉浮愁容,傷感地,雙手合十,難過地:“阿尼陀佛,五祖弘忍大師……他……”

    “五祖弘忍大師怎麼了?”張少飛見慧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急切地問。

    在張少飛的再三追問下,慧清終於向他說出了實情——

    原來,有一年秋風乍起,將近黃昏,秋風從方丈室窗口吹進室裏,五祖弘忍大師連打幾個噴嚏,感到年事已高,決定當晚召集所有門徒,有大事宣告。

    傍晚時分,東禪寺的大鐘“噹噹”響起,打破了山中的寧靜。

    在洪亮的鐘聲中,五祖八百位門徒從各自的僧房匆匆奔向大殿。

    洪鐘長鳴,預示着有重大事情發生!衆門徒用眼神相互詢問,但都不知所因。

    衆門徒魚貫進入大殿,幾十盞油燈吊在房樑上,將大殿照得通明。

    大殿高堂正中,端坐着栩栩如生的釋迦牟尼佛像,微微睜開雙眼,手捻一支金色蓮花,臉上透出一絲神祕的微笑。

    這微笑,與一千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在靈鷲山的那絲微笑一模一樣。

    那一天,註定是個非凡的日子——

    當一輪朝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當第一聲鳥啼劃破清晨的寂靜,摩揭陀國的王舍城便開始熱鬧起來。

    那一天,人類偉大覺者———釋迦牟尼,要在城郊的靈鷲山上宣講神奇的佛法。

    一大早,城裏的民衆扶老攜幼,車水馬龍,涌出城門……

    根據古老的傳說,靈鷲山絕頂,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常年雲霧繚繞,神祕莫測。

    然而,這一天,瀰漫在山峯上的,宛若帷幕一樣的白雲,徐徐拉開,整座山峯恰似一隻展翅欲飛的鷲鷹,雄視着腳下的原野。

    藍天一碧如洗,深邃而又遼闊。

    朝陽放射着金色的光芒,照射在山澗,溪水像金子一樣流淌出叮噹作響的歡歌;陽光播撒在樹叢中,樹葉上那無數的露珠,閃爍着夢幻般的光澤;平緩的山坡上,綠草如茵,野花爛漫,彷彿鋪上了五彩繽紛的地毯……

    明媚晨光裏,佛陀帶領着他那1250位弟子出現了。他們從從容容地走過芳草地,來到靈鷲山下。

    比丘們次序井然地席地而坐,侍者阿難鋪好座位,扶着佛陀登上了金剛法座。

    佛陀閉目靜坐片刻,徐徐睜開慧眼,慈藹的目光緩緩掠過每一個人的眼睛,於是,所有的人都體會到一種無限溫暖的愉悅。人們情不自禁說:“南無釋迦牟尼佛。”

    這時,大梵天王從靈鷲山頂走了下來,單膝跪地,敬獻給釋迦牟尼佛一支罕見的金蓮花。

    佛陀接過那含苞欲放的花朵,嘴角微微泛起一縷神祕的微笑,然後將那美麗的花朵默然展示在公衆面前。

    看到佛陀以花示衆,下面靜坐着的上千比丘,數萬大衆,雖然都感受到一種美妙絕倫的氛圍,但宛若霧裏看花,水中望月,朦朦朧朧,飄飄渺渺,美則美矣,妙則妙哉,只是不太明白佛陀的意思。

    一片茫然中,唯有佛的大弟子,迦葉尊者,從佛陀的拈花微笑裏,頓時體會到了宇宙人生的真諦。

    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會心的微笑;就在這一瞬間,他與佛陀心心相印、心心相通了——似乎有一種最美妙、最真切、最清晰的真理的溪流,從佛陀的心田汩汩流入了他的心裏……

    靈光一束透寰宇,拈花微笑露禪機。

    這不過是短暫的一瞬間,然而,這個瞬間,卻成了美妙的永恆。

    釋迦牟尼佛用拇指與食指拈着花莖,其餘三個指頭微微翹起,他的手,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美麗純潔的花蕾!

    佛陀以這種高雅的姿態展示着那朵金蓮花,然後說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每個人都轉過頭望着迦葉尊者。

    只見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佛陀手裏的蓮花,臉上洋溢着夢幻一般會心的微笑——花兒一樣清新、一樣自然、一樣馨香、一樣妙不可言的微笑。

    在千百萬雙眼睛注視下,佛陀將那朵似乎放射金色光芒的蓮花,遞給了迦葉尊者。

    在這一刻,藍寶石一樣的天空中,白鶴翩翩起舞,小鳥盡情歡唱;

    遼闊的原野上,一株株芳草流溢清香,一朵朵花蕾次第綻放……

    釋迦牟尼將身上那件金縷袈裟解了下來,給迦葉尊者披上。這件金縷袈裟,是佛陀的姨母、哺育他長大的摩訶波闍波提王妃親手編織的,是法王的象徵。

    佛陀對迦葉尊者諄諄囑咐道:“我把禪的祕密玄旨傳給了你,你要好好護持,今後將它傳授給阿難,並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千萬別使它斷絕了。”

    心有靈犀一點通。

    最美妙,最神奇,最不可思議的禪,就這樣源源不斷地傳了下來。

    ……

    世事滄桑,花開花落,現如今,佛祖微笑如故,只是大殿內一排排次序井然、鴉雀無聲站着的是他的後輩弟子。

    伴隨着悠揚的大磬聲,《爐香贊》清雅的梵唱在大殿中迴盪……五祖穿着一件金紅的袈裟,上面繡着描花金線,左手捧着一個金光燦燦的僧鉢。

    這袈裟、金鉢是初祖達摩從天竺帶來,又經歷代佛祖相傳下來的。

    這寶物,一如皇帝擁有那方至高無上的鎮國玉璽一樣,作爲佛宗最高權力的象徵。

    站在前邊的神秀看到這兩件聖物,不禁怦然心動:自己到東禪寺那麼多年,這聖物一直深藏在寺裏的密室,五祖從來沒有如此隆重地在衆僧面前穿過那件袈裟,看來五祖已經老邁年高,自感離圓寂昇天之期不遠了。這些寶物他日落在自己手中,自己便會躍升爲禪林的第六代宗師。

    就在上座神秀想入非非之時,只見五祖雙目猛睜,深邃的目光徐徐掃過全場,使每一個僧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眼睛上。

    五祖從容不迫的聲音徐徐地送到大殿每一個角落:“你們大家聽着,世間的俗人,都把肉體的享樂看得很重,不肯修證佛法這種宇宙間最珍貴的真理,只求滿足慾望。你們這些出家弟子中,有些人看起來是在坐禪唸經,卻並沒有一心向道。有人整日在尋求福田,迷失自性,世間之福又如何能將你們從人生的苦海裏解救出來呢?”

    五祖略一停頓,見衆僧茫然無語,又反覆開示道:“你們應該知道,假如迷失本來就有的佛性,即使修了福德又怎麼樣?能幫助你們及衆生離苦嗎?你們大家既然出家爲僧,就應該加倍努力,把人人具有的覺心、佛性顯發出來,心開得悟,成就佛道!”

    神秀、法如等對五祖的開示心有所感,皆微微頷首。

    五祖歇了歇氣,繼續說道:“世事滄桑,日月輪迴,現在,我已到了油枯燈滅之時了,我想把禪法祕訣傳授給你們,以延續禪宗的法脈。”五祖說到這裏,渾濁的雙眼看着下面,只見衆弟子們一個個側着耳朵,敬畏地屏住氣息諦聽着,生怕聽錯、聽漏了每一句、每一字,整個大殿寂靜得靜悄悄的,連一隻蚊子飛過的聲音都能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