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兩情若在豈無聲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青衣瀟然字數:3058更新時間:24/06/27 05:24:08
秋雨綿綿,雖看不清那細細雨點,落在身上,倒是清寒。
大街上的閒人大都避在屋檐下,罵起老天爺的閒街,他們這號人把不準脈,喜怒全看心裏痛不痛快。一看今兒就沒飯轍,別說老天爺,自己祖宗怕也被拎出來批了幾回了。
可忙碌人閒不得,天上下刀子也得咬着牙往前奔。誰能不拼命,誰敢不拼命,朝廷逼着你,老天瞪着你。要不怎麼佛陀說衆生皆苦呢。他看出來了,可他什麼也管不了。
往皇城的路上,徐崢一個人默默往前走。混在來往的人羣裏看不出異樣,畢竟當年在雲嵐鎮當了好多年鐵匠。不穿當官的那層皮,誰還不是個人了。
可暗地裏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數,這一趟街的兩側,便有不下十幾雙眼睛長在他身上。
徐崢自然知道,可他不在乎。
一直到了皇城前頭,看守的士兵認得徐崢,壯着膽子上前,道:“大柱國,您別讓我們爲難。”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那士兵順勢躺倒在地上,心裏舒服。怎麼?有了這一下,他就算不得玩忽職守了,徐崢再往裏頭闖,他也有個說辭。大柱國誰敢攔?這臉上這下你們文武百官哪個來試試?
徐崢心裏也明白,手上力道控制着,不傷人,只爲了給他們個臺階,放自己進去。
皇城大門打開,徐崢輕車熟路往裏走,路上的宮女,太監都躲着走。有人知道,幾年前徐崢還朝的時候進來過一回,打了好些個人,也都白打。
今天徐崢又來了,大夥兒都心裏有數,不上前去找打。
有小太監不懂事,問:“這人誰啊,怎麼敢闖後宮呢?侍衛怎麼不攔着啊!”
旁邊年歲大的就告訴他:“你小點聲,這可是朝廷的大柱國,除了皇上就他最大。你看着黃公公那一口牙沒,就是當初被他一巴掌都給打掉了。”
小太監趕緊捂嘴:“這是好牙醫啊,有這麼一回再不用牙疼了。”
“是啊,你也再不用嗑瓜子兒了,省錢了。”
於是,這些宮裏的下人都遠遠的躲着,不敢靠近。眼看着徐崢,就奔着一個小院去了。
這小院葉凌來過,就是皇后孟婉宮住的那個院子。
徐崢站在大門口,便聽到裏頭織機響,緊接着一隻小黃狗伸着舌頭跑了出來,見了徐崢搖頭晃腦,滿是親近。
徐崢笑着將它抱起來,輕輕揉了揉,笑着道:“你又吃胖了,該不是跑出去偷別宮的東西吃了吧?”
“汪~汪~”
小黃狗彷彿爭辯的叫起來,驚動了裏頭的宮女靜兒,靜兒邊往外走,便道:“阿黃,是不是有人來了?”
一出門,見了徐崢,靜兒驚喜非常:“啊~大,不對,徐大哥來了,娘娘正忙着,我給您通報。”
“通報什麼,就這麼個小院,做什麼事聽不見。”
屋子裏孟婉宮的聲音傳來,徐崢聽罷點了點頭,將小黃狗放下,邁步進了屋子。只見孟婉宮依舊那一身素服,坐在織機前做着活兒,也不看徐崢一眼,更沒有言語。
兩人就這麼沉默下去,屋子裏只有不斷響着的織機,示意時間仍然在跑動。
不知過了多久,織機方纔停下,孟婉宮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也不看徐崢,道:“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徐崢尷尬一笑:“好不容易來一次,總要討杯茶喝吧?”
“這裏沒有你的茶。”孟婉宮走出門,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端着面前早就放涼的茶杯,喝了幾口。
徐崢跟着出來,一把將茶杯搶過去,道:“爲什麼要作踐自己,這樹葉子難道還沒有喝夠?”
“在你那裏是樹葉,在我這裏是茶葉!”孟婉宮淡淡的道:“你用不着在我這裏耍威風,你也耍不起來!”
徐崢默然,坐到孟婉宮對面,良久才開口道:“我聽說你給我寫了信,所以我才回來的。”
孟婉宮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語氣淡然的道:“我本想叫你照顧長空,後來才反應過來,求你可是無用,你誰也照顧不了,你不會救人,只會害人。”
徐崢默默地握緊了拳頭,猛然間起身,道:“我去找百里龍騰,把長空帶回來,他便是皇帝也不能如此肆意妄爲!”
孟婉宮未曾擡頭,面無表情:“用不着你白費心思。長空自有他的造化,我不擔心。這小院我也住的夠久了,早該離開。這世上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事情。你走吧,我向來沒有送客的習慣。”
徐崢看着孟婉宮,良久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誰能想到威震五域,九朝膽寒的兵家虛聖,此刻在一個女子面前是如此的窘迫。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說他沒有顏面在她面前說什麼。於是,他轉身離開,臨出門時,突然沉聲道:“別死,哪怕是爲了長空,他不能失去自己的孃親。”
言罷,邁步離去。
孟婉宮低着頭,面前的石桌上圓圓滾滾地兩滴水珠,不知是何種滋味:“你永遠都只有這麼一句話,我還有必要活下去嗎?”
…………
皇宮精舍——
趙煜腫着半張臉,跪在百里龍騰的牀榻前頭,一言不發。
旁邊坐着內閣首輔樑敬一與右相賈成道。
百里龍騰的虛影斜靠在牀榻上,出言道:“聽說翰林院,國子監,御史臺那些言官清流們一直在彈劾大柱國,你們兩個怎麼看?”
樑敬一率先出言道:“大柱國是我大乾的一根擎天柱,齊山抵禦諸葛策全靠他的徐家軍。清流們不懂得朝廷艱難,所以就在奏摺裏說了些不着邊際的話,聖上不用理會。大柱國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
賈成道言道:“樑閣老所言極是,大柱國徐崢雖然剛還朝不久,但是千萬軍馬皆聽他調動,清流們雖然有些誤解,但總歸是忠於聖上,忠於朝廷。還請聖上不要責罰他們才是。”
百里龍騰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又問趙煜:“你今天被徐崢給打了。當然,他說打的不是你,是朕,你心中對他可有怨恨?”
趙煜低着頭,嘴裏有些含糊不清:“奴婢不敢。”
百里龍騰眯着眼,道:“你不用在朕面前裝可憐,好好說話!”
“是!”趙煜趕緊運了些道力,將臉上的腫脹消去,說道:“奴婢只是奴婢,大柱國打了奴婢,奴婢也不敢有怨言。更何況大柱國說打的不是奴婢,奴婢更不敢多嘴了。”
“你倒是把自己摘的乾淨!”百里龍騰微微一笑,道:“你們這是在勸朕?好啊,朕就聽你們的勸。三日之後開朝會,誰都不許告病,咱們就把事情了一了。”
說着,百里龍騰看向樑敬一:“比如呂州樑源的事情。”
樑敬一趕緊起身,躬着身子:“樑源有負聖望,臣替他向聖上謝罪。”
“閣老不要如此,”百里龍騰笑着道:“你們都是爲了朝廷,爲了朕,只有功,都沒有罪,你說不是不是啊,賈閣老?”
賈成道點了點頭,笑道:“聖上所言極是,無論如何,都要講求一個證據,若是沒有證據,自然不能給任何人定罪。”
“說的不錯,”百里龍騰道:“你們都下去吧,內閣的事,兩位閣老多費心。”
“臣告退!”
出離了皇宮,樑敬一徑自回到府中,大堂上,兒子樑晨已經在等候,二人寒暄了幾句,方纔坐下來。
樑敬一道:“你可知道,呂州的事情是被誰看到的?”
樑晨搖了搖頭,道:“不僅我不知道,便是大哥他也不知道。莫非是給百里龍騰送血食,被知道了?”
樑敬一聞言,微微放大了眼睛,隨後站起身,默默走到屋子中央,長嘆一聲:“如此,源兒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什麼!”樑晨也嚇得站起身,急道:“百里龍騰敢如此對我樑家?”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樑敬一眼中滿是陰鬱之色,沉聲道:“百里龍騰只差最後一步,只要他成功了,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他不敢捨棄的。”
“父親,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了?”
“與虎謀皮,自然手裏要有打虎的棍子,”樑敬一緩緩坐下來,道:“我已經派人打探消息,源兒的事情早晚會有個瞭解。可他百里龍騰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我樑家,我樑家也不能被人看笑話。”
樑晨點了點頭:“先從哪裏動手?”
“就在你的瓊州吧,”樑敬一道:“四皇子畢竟年少,瓊州的大局他還撐不起來。叫朝廷的人都看看,離了我們樑家,這朝廷還能支撐幾天。”
樑晨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又道:“我進皇宮時,百里龍騰有意派我去齊山,父親以爲如何?”
“齊山可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樑敬一沉聲道:“你以爲徐崢爲什麼會回京,若不是百里龍騰故意爲之,他豈會如此?諸葛策壽元將盡,大漢王朝已經不足爲慮,可橫在齊山的千萬大軍,才是大乾的心頭之患。徐崢既然回來了,那千萬大軍也就該埋骨疆場了!”
此言一出,樑晨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泛起驚容:“孩兒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難道我瓊州也……”
樑敬一不答,只是道:“給我那孫兒們都去信,叫他們這些日子好好待在宗門,不要外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留下後手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