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平復如故又一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青衣瀟然字數:3019更新時間:24/06/26 17:34:38
    初日高照,街道之上來往不息,生而在世,或崇名高位,或庸庸碌碌,皆免不了一個忙字。

    所謂:“世事俱匆忙,今日不勞,明日不獲;年輕不作,老而無息;死而爲鬼,也忙香氣。”

    太嶽府衙大門緊閉,無人出入。

    小宅以內,宋拯與季長風立於門前,望着椅子上無頭之屍,滿地血跡,久而不語。

    季長風咬牙切齒:“想不到天子腳下,首善之所,他們也敢如此喪心病狂!”

    宋拯輕嘆一聲,轉身道:“請工匠雕木顱,以全起身,將洪大人屍體好生裝殮,葬於城外,以安亡魂。”

    “是!”

    言罷,宋拯起身回到書房之中。

    季長風緊隨其後,急道:“大人,難道就這樣算了,不該仔細追查,爲洪大人平冤昭雪?”

    宋拯大袖一揮,一股浩然之氣呼嘯而出,將門窗緊閉,設結界屏蔽內外。如此,他才緩緩道:“洪大人早有赴死之意,他將遺願交託於我,這才甘心受戮!”

    ……

    “宋大人!”

    夜半燈昏,洪貞跪於宋拯面前,拱手道:“呂州百姓,就全託付給您了,我若不死,必然拖累您,只要您能救蒼生於水火,我死而無怨!”

    宋拯默然不語,終究還是沉重的點頭……

    ……

    書房內,季長風瞪大眼睛,旋又閉目仰頭,滿腹淒涼。

    宋拯手扶着書案,正色道:“洪大人不會白死,本官就是拼着頭頂烏紗,身家性命,也定要完成他的遺願!”

    ……

    半月之期,轉眼而逝,太嶽城一如往常,並無動靜。

    書齋之內,青伊捧着書卷,目光呆呆的,心思早飛遠了。

    她好久沒見葉凌大哥哥,跑去許國和九爺家尋找,也沒見到:“大哥哥去哪裏了呢?怎麼不來見我?”

    堂前夫子正襟危坐,目光掃過衆孩童,神色百態,盡收眼底,立馬便知道個中心思,旋即出言道:“青伊,上前來!”

    衆人聞言,盡都閉上了嘴,靜靜觀望,書齋裏頓時鴉雀無聲,但青伊卻無動於衷,根本沒注意夫子點名。

    “青伊!”

    “青伊!”

    “啊――啊,”青伊急忙站起身,低着頭:“夫子!”

    “上前來,爲師要考你今日的功課。”說着話,夫子將戒尺握在手中。此物一出,便是那些旁觀的人也心裏一驚,趕緊埋首書案。

    不渡與自修看着青伊小心翼翼往前走,便知道她未能熟背,心裏着急,臉色不好。

    青伊緩緩挪到夫子面前,低着頭,聲如細蚊:“夫……夫子,學生……愚鈍,還未能……未能熟背功課……”

    夫子微微嚴厲,舉起戒尺道:“恐怕非是愚鈍,而是心思活潑,用在別處!”

    青伊自是明白,將左手平伸出來,掌心向上,對着戒尺。

    “打在你手,要記在你心,做學之時,且勿分神!”

    言罷,戒尺由上而落,嚇得青伊閉上眼睛,似乎能減輕些痛楚。

    但等了許久,卻也不見痛意傳來。

    青伊趕緊睜開眼睛,卻見一隻大手蓋在她小手上,挨住了夫子的戒尺。

    再擡頭看,那朝思暮想之人正滿臉堆笑着望過來,口中道:“青伊,怎能惹夫子生氣還不快快賠罪。”

    “大哥哥!”

    青伊投進葉凌懷中,淚水不爭氣的涌出來,令背後那一僧一道羨慕的死咬書本不放。

    葉凌笑着揉了揉青伊的腦袋,柔聲道:“這麼多天不見,青伊怎麼變成愛哭的鼻涕蟲了?”

    “才不是呢!”青伊趕緊抹了把眼淚,撅着嘴道:“都怨大哥哥,好久都不來看我。”

    葉凌笑而不語,這些天他在學堂之中,雖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神識卻可探查四周,青伊每日神態,都盡收腦海之中。

    夫子看向葉凌,但只見眼前之人再不是往日之像,周身自有一股鋒芒之氣立於天地間,如危峯出岫,寶刃脫鞘。

    葉凌回身衝夫子拱手一禮:“夫子,方纔我替青伊受了懲戒,還請夫子不要再多責罰了。”

    夫子點點頭,對青伊道:“回到座位上,下學前若考覈不過,仍要重罰!”

    “多謝夫子!”

    二人一同施禮。雖然如此,青伊仍舊心中歡喜,高高興興的回去接着背書。葉凌則隨夫子轉身去到後堂對坐。

    葉凌道:“多謝夫子收留。夫子大恩,晚輩永不敢忘!”

    這些天,葉凌一直在學堂閉關,靠人草木的仙茶,與碧玉扳指中的天材地寶,葉凌丹田重塑,修爲再拾。

    夫子道:“復了修爲,便要做兇險之事,否則人人都想得道又是爲何?在這凡塵之中,尚可平平淡淡,入了仙途,何時能夠偷安?”

    葉凌苦笑一聲:“無論仙凡,俱在這洪流之間,隨波而逐,人皆想要在浪頭弄潮,到頭來卻也不過是葬身汪洋罷了,生前各異,死後相同。”

    夫子搖頭:“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雖死而猶生,豈可並論?”

    葉凌點點頭,旋又拜道:“多謝夫子教誨。”言罷,他便起身告辭。

    夫子又道:“仁,心也;義,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你此去雖然兇險,可也莫要忘卻本真。”

    葉凌輕嘆一聲,點點頭:“我只是一顆棋子,行走天道之下,縱橫經緯之間,任憑擺佈。”

    “君子不謂命!”夫子正色道:“願你好自爲之!”

    葉凌默然,身形消失在原地,出離了學堂。

    ……

    大乾王朝天子百里龍騰終日閉關苦修,不問朝政,因此設內閣管理政務,置司禮監負責審覈。

    司禮監下設捕風,捉影兩司衙門,捕風網羅情報,監察天下;捉影養留異士,請戰抓人。

    捉影所在,位於皇城之東,守東門而建,內外大堂,房舍校場,一應俱全。

    然而便在那監牢之內,卻分爲數間,關押着自銜月閣捉來的人。

    徐家家主徐東歸盤坐於牢內,閉目不語。徐家本爲大柱國徐錚族人,也曾是大乾王朝中名門望族,只因徐錚隱退,被朝中打壓,這才逐漸落寞。

    而今徐錚官復原職,徐家自是水漲船高,重新振作。只不過家族興旺需要歷代同心,幾世氣運,不想只轉眼之間,又落入了這般田地。

    徐東歸承認自己太過心急了,此番分明是被人設計陷害,有口難辯。

    對面牢房中,正關着那自稱南嶽王手下之人,正是他口稱徐家與南嶽王勾結,意圖謀反。

    關進大牢這些天,司禮監卻對他們不聞不問,彷彿忘卻了一般,既不審,也不判。也正因如此,徐東歸的心,遲遲放不下來。

    “哐啷~”

    牢門大開,自門外走進來一個宮裝之人,白麪無須,霜發如雪,正是司禮監首席太監高和。

    在他身後,是一拄杖老者,正是當初在銜月閣時的老太監高成。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徐東歸所在牢門前面,看向裏頭正打坐的徐東歸,拱手道:“徐家主,讓您受罪了。”

    徐東歸睜開眼,看向此二人,雖不知其名,對其身份,也能猜出一二,於是便道:“既知我是受罪,如何還不將我放出?”

    高和微微一笑:“這罪,您還得多受些日子,長了短了,不是我們能夠決定,更不是您能夠左右。我來,便是告訴您一聲,家裏一切都好,無人加害,讓您寬心。”

    徐東歸聞言,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滿是疑問,實在不知這些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說着,高和一轉身,看向對面牢房,那個自稱南嶽王手下之人。

    那人見高和看過來,立即伸着脖子,滿臉笑意:“殺了我,不管怎樣,你都得殺了我!”

    高和面不改色:“你說對了,罪最該死的就是你,你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話音剛落,牢房大開,高成周身氣勢如虹,手中柺杖泛起清光,朝着那人迎頭打下,立時腦漿崩裂,屍身不全而亡。

    緊接着,高成大手一揮,一股純色紅炎呼嘯而出,將地上的屍體燒了個乾乾淨淨。

    徐東歸緩緩站起身,臉上似有不解之色。既然將此人殺了,就說明他們並不相信徐家勾結南嶽王。既然不信,又爲何還不放了自己?

    高和轉過身,淡淡的瞥了徐東歸一眼,便離開了。

    出離了大牢,立時便有司禮監太監趙煜迎上來,道:“乾爹,聖上傳您過去。”

    “我知道了,”高和點點頭道:“你去登天台那邊盯着點兒,此次是爲陛下大業,誰也不可中飽私囊,不然就別怪這刑刀鋒利!”

    “兒子明白。”

    趙煜轉身離開後,高和又對高成道:“好生看管徐東歸,既不能讓他逃了,更不能讓他死了,不許審問,就這樣關着。”

    “我明白,”高成皺了皺眉頭,問道:“這終究是有人陷害,聖上爲何還要……”

    高和擺手道:“既然是有人要害他,若是這麼輕易就戳破了騙局,那幕後之人豈不是又要想新招,讓你防不勝防?”

    說着,高和擡頭望向九天:“聖上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