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至疏至遠骨肉親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青衣瀟然字數:3365更新時間:24/06/26 17:34:38
內城大路上――
一隻通體銀白的異獸拉着車輦緩緩行駛,不多時,便停在了賈府門口,賈成道自車輦中走下來,被下人攙扶着,走進了大門。
早有丫鬟備好了便服,爲賈成道更衣,在內堂坐下。
不多時,賈瑛走進來,拱手一禮:“祖父大人,深夜喚孫兒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話音剛落,賈成道便從袖中取出趙呈祥拿來的扳指,丟在桌上。
賈瑛近前觀瞧,一眼便看出是賈琥之物。這扳指是賈成道所贈,因此賈琥時常在人前炫耀。
賈瑛隨之臉色一沉:“祖父大人,這莫非……”
賈成道面無表情,出言道:“太嶽府衙,出了何事?”
賈瑛道:“孫兒聽說,有人劫牢,只是並未成功,有幾個罪犯趁亂逃脫,宋拯已然派人通緝捉拿。”
眼看着桌上的扳指,賈瑛立時大驚:“莫非二弟逃了出來?私自越獄,實乃大罪啊!”
賈成道睜開眼睛,看了看賈瑛,方纔擡手道:“你立刻去太嶽府衙,若是賈琥越獄而逃,便助宋拯尋找。若是他仍在獄中……”
賈成道話未說完,可賈瑛已經明白了祖父之意,便拱手道:“孫兒明白!”
言罷,他便急匆匆轉身離去。
賈成道重又閉上眼睛,自語道:“樹欲靜而風不止……”
……
太嶽府衙――
秦笑白了葉凌一眼,將頭轉向一邊,倒是對當官之人深惡痛絕,無論他是何人。
九爺笑道:“人言‘朝中有人好做官’,人家若認得一個當大官的親戚,恨不得去看看祖墳上是否有青煙,你可倒好,反而不待見了。”
秦笑冷哼一聲,道:“阿諛之徒,諂媚小人,才會慶幸此事。本大俠光明磊落,不求於人,就算認得當朝者,又有何相求?”
許國不解:“那你如此這般,又是爲何?”
“我只恨好友也成了潭中之泥,與他們同流合污!”秦笑咬牙切齒的道:“處江湖之遠,尚能潔身自好,有所操守,倘若入了朝廷,早晚必被腐蝕同化,做那狼心狗行之事!”
九爺等人不言,轉而看向葉凌。
葉凌淡淡的道:“我也不過是身不由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真是那貪圖祿位之人,又怎會落得如今的田地。”
言罷,葉凌轉身往外便走:“信不與信,皆由你,我不強求。”
九爺上前勸秦笑道:“跟我回家,把傷養好,要不然你打不過葉小子。”
秦笑聞言,無話可說。他根本就不是修士,也未曾正經練過體魄,說到底就是個抗擊能力不錯的普通人罷了。
良久後,秦笑才點點頭,算是同意。
於是,許國與王澍便扶着秦笑,與九爺走出班房,要先回鏢局去。
葉凌站在門口,迎面正巧走進來一人。葉凌定睛一看,卻是那賈琥之兄,賈瑛。當時審理賈琥時,葉凌在大堂上與他見過一面,因此有些印象。
賈瑛見是葉凌,並無驚訝,反而笑着拱手道:“葉大人,爲何在此啊?”
“幾個朋友因誤會被太嶽府押在牢中,特來接回。”葉凌還禮道:“但不知公子來此作甚?”
賈瑛嘆息道:“聞聽太嶽府遭了變故,家父擔憂我弟安危,特遣我前來探視。”
“原來如此。”
賈瑛錯肩而過,邁步進了大堂。葉凌便也隨九爺等人離開了。
賈家畢竟是京城豪門,朝廷命官家眷,宋拯自然是不會怠慢,便令人帶着賈瑛與見賈琥。
大牢之內,賈琥整個人瘦了一圈,身着囚服,披頭散髮,兩眼空洞無神。
不多時,牢門被打開,賈瑛邁步走進來,沉聲道:“二弟,此處住的可還安穩?”
“是你?”賈琥開始盡顯不可思議之色,隨後便釋然般,笑道:“沒想到,我最後的藏身之所,竟然是這監牢之內!”
賈瑛聞言一笑:“人皆笑我賈家二公子,不學無術,乃是紈絝子弟。可誰又能知道,我二弟才智過人,勝我數倍。”
“只可惜,我生不能盡其才,死不能如其意,算什麼才智過人。”賈琥苦笑道:“倒是兄長你,早就料定呂州乃是非之地,你寧可自斷修爲,也不趟這趟渾水。是小弟我不如兄才是啊!”
“要弄巧,首先得會藏拙。”賈瑛笑着道:“你從呂州回來之時,便已經註定了今日之局。雖然你拼命補救,甚至不惜自取污名,卻也無濟於事。時辰不早,我還要回話,我便送你上路吧!”
“等等,”賈琥一擺手,看着賈瑛道:“至少要讓我死個明白,究竟何人想要我的命?”
賈瑛微微俯身,輕聲道:“無人真想要你的命,你必須死,是因爲無人在乎你的命!”
賈琥聞言一愣,隨即朗聲一笑,對賈瑛道:“賈家如此,早晚必取亡族之禍,弟在九泉之下,等兄長前來相會!”
賈瑛面無表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你算不得是賈家之人!”
……
賈府大堂上――
燈火通明,賈成道一個人坐在搖椅上,似睡還醒。
終於,在賈瑛走進來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看向賈瑛。
賈瑛面有悲色,對賈成道長施一禮,出言道:“回稟祖父大人,二弟他雖然並未逃脫,但卻突然在牢中暴斃了!”
“知道了,”賈成道神色如常,只是擺擺手,道:“派人,去將琥兒帶回來,府中治喪。另外,派人去吏部給我告假,就說我因痛失愛孫,悲傷不已,使得舊病復發,要在府中修養。”
“是,孫兒這就去辦。”
待賈瑛轉身要走時,賈成道又突然將他叫住:“瑛兒!”
賈瑛心中一驚,趕緊回身問道:“祖父大人,還有何吩咐?”
賈成道盯着他,緩緩道:“那是你的弟弟,你應該裝的再傷感一些!”
賈瑛心中幾經反復,眼角有淚水涌出:“孫兒謹記!”
待賈瑛離開後,賈成道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頂,喃喃自語:“我還能睡幾個安穩覺呢?”
……
“你可算是回來了!”
屋子裏,雲淑一頭扎進許國懷裏,聲淚俱下。這麼多天不見,她都要急死了。
許國望着不少外人在場,臉色發紅,趕緊小聲道:“這麼多人看着,趕緊起來!”
“我不!”
雲淑這下可沒有端莊,抱着許國也不撒手,好似生怕他再跑了一般。
賽大蟲笑着道:“一家團聚了,老婆子也該回去了。”
說着,賽大蟲便拉着兒媳離開了。
葉凌亦與九爺駕着馬車回家,這馬車上自然還有秦笑。
來到院子裏,葉凌便將秦笑扶進自己的屋中住下。畢竟其他房屋還沒有收拾,只好先如此安頓。
別看秦笑嘴硬,可躺在牀上不多時,便睡了過去,鼾聲如雷。這麼長時間,他都是露宿街頭巷尾,根本就沒睡過一個帶頂棚的地方。
院中槐樹下,九爺躺在搖椅上,端着菸袋,對葉凌道:“難得有人陪我一起看天明。”
葉凌笑問道:“放着好好的房間不待,整日坐在這槐樹下,九爺這閒情雅緻是不是有什麼緣由?”
九爺睜開眼,看着大槐樹的樹冠,道:“這是我那亡妻當年親手種下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或許這就是她留給我的陪伴吧!”
九爺望着大槐樹,神情恍惚,似乎是在追憶從前的事情。
葉凌在一旁,亦擡頭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只可惜,你連一株樹,也不曾留給我。”
葉凌長嘆一聲,收回目光,卻見九爺正看着他。
九爺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你兩者皆佔,此生必然是頗多艱辛,總遇坎坷。”
葉凌苦笑,倒是如九爺所言,只是自己早前有些習以爲常,並沒有十分在意。
說話間,葉凌突然想起自己有孔孟堯贈送的一包茶葉,便自碧玉扳指中取出來,要和九爺共品。
打開一看,只見裏頭已經分成了諸多個小包,數來正好一十八包,每次一包,不需再分。
葉凌拿起一個小包,將裏頭碧綠泛黑的茶葉倒入杯中,取水來沖泡。不多時,便生出茶香,沁人心脾。
“九爺,這是學堂夫子送我的茶葉,可隨我一起品嚐?”
九爺卻搖搖頭,道:“老頭子不願喝茶,與我這煙氣犯衝,喝了渾身不自在。更何況夫子所贈,你不可轉贈於他人,還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說完,九爺便敲了敲煙鍋中的菸灰,隨後靠在搖椅上,閉着眼睛,再不說話。
既然如此,葉凌也不強求,便伸手端起茶杯,於鼻前聞過,方纔小抿一口。
茶水進入體內,立時便化作了一股淡淡的道力遊走於經脈之間,梳理其中受傷破損之處,比服用的丹藥還要有效。
葉凌心中一驚,打開杯蓋看去,只見茶水呈碧綠色,充滿了濃郁的生命之氣。那些茶葉中的力量,好似盡都融入水中,使得原本懸浮於其內的葉片逐漸消融,直到徹底不見。
葉凌這才想起當初夫子對他說的話:“那茶要好好品,每日一杯,不可間斷,直到喝完爲止。”
“莫非……”
葉凌心思一動,便仰頭將剩下的茶水盡數飲下。
幾乎瞬間,茶水便化作一股磅礴之力,在葉凌體內四散開來,沿着經脈遍走全身,最後問朝着丹田而去。
葉凌的丹田破碎,早就感受不到其中所在。可這些力量卻化於破損的丹田之上,猶如久旱之地普降甘霖,播撒種子,隨即便是生根發芽,重現生機!
葉凌大喜過望,如今他已經可以重新感受到丹田所在。這就說明這茶中的力量,可以修復破損的丹田,失去的修爲,也早晚能夠找回來!
葉凌急忙盤膝坐於地上,心念一動,自碧玉扳指中取出一塊靈石,握於手中,靈氣被引動至體內,隨着茶水之力,一齊送往丹田之上。
那丹田便如同一個雜碎的容器,如今靠着茶水之力,竟然開始將碎片收攏,重新拼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