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幽小鎮吹晚風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青衣瀟然字數:3413更新時間:24/06/26 17:34:38
    三個人在街邊站着,一言不發。

    不多時,鏢局的人將貨物清點交上,領了剩下的錢,分發下去,便要各自回家歇息時日。

    這些鏢師大都住在城西的龍興鏢局裏,跟着王澍告辭離開。

    九爺跟許國套着馬車,又要出城去。他二人在城外三十裏的一個小鎮居住。

    九爺是孤老頭子一個,回家在外都是一個人。但許國還有媳婦在家,得回去看看。

    許國笑道:“你們在太嶽城附近也沒個落腳的地方,要不就先去我家,讓你們嫂子做頓飯,改改一路風塵。”

    葉凌並不推辭,卻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懷中抱着的許諾。

    曲知若舉目無親,葉凌算是她心中依靠,便也不曾推辭。

    可秦笑缺擺擺手,道:“本大俠已經幫你們護送到太嶽城,怎麼還能多叨擾呢?山水有相逢,本大俠告辭了!”

    言罷,秦笑轉身離去,消失在人當中。

    許國叫不住他,被九爺攔下道:“隨他去,遲早還得見面。”

    於是,許國與九爺便趕着車,載着葉凌、曲知若與許諾,出了城,往城外小鎮去。

    臨近這日黃昏,才來到小鎮邊上。遠遠望去,鎮子不大,卻房屋整齊,巷子幽深。

    此時可見各家炊煙裊裊,伴着夕陽西下,一派安靜祥和,與那太嶽皇都,對比鮮明。

    正是:“

    柳外鶯啼日落中,幽幽深巷晚清風。

    客來隨興四鄰笑,車過揚塵半徑空。

    屋上炊煙歸嫋嫋,院門犬吠響隆隆。

    恍惚莫問誰家子,叩戶相尋一併同。 ”

    馬車趕進巷子,三三兩兩坐在門口的老人盡都揮手問候,這裏不過百十來戶人家,因此大都熟識,街裏街坊,彼此之間多有照應。

    來在一處門戶前頭,許國跳下馬車,對葉凌與曲知若道:“我家到了,趕緊下車吧。九爺,我先把酒燙上,您老把車送回去就過來啊!”

    九爺擺擺手:“不用囑咐,今晚肯定要在你家吃。”

    言罷,九爺一甩馬鞭,馬車繼續往前行駛。九爺的家還要再往前走,不在這邊。

    許國上前扣門:“媳婦兒,我回來了!”

    不多時,便聽一陣小跑的腳步聲,隨後門分左右,自裏頭出來一系着圍裙的婦人,一頭便扎進許國懷中,道:“當家的,你這一路辛苦。”

    許國知道有葉凌與曲知若在後頭,有些尷尬,急忙拍拍婦人肩膀:“有外人在。”

    聞聽此言,婦人急忙推開許國,臉上泛起紅霞,不好意思的低頭,伸手撫着鬢角碎發道:“讓你們見笑了。”

    葉凌這才打量這婦人:“

    衣飾簡淨系圍裙,髮髻高盤戴方巾;一雙柳眉明眸啓,半掩朱顏抿紅脣;年有三十零多少,少時也是美人身;多經風霜留疲憊,眼角篆刻是勞辛;一雙勤家操持手,便是賢惠旺夫人。”

    許國笑着介紹道:“這是你們嫂子,叫雲淑。媳婦兒,這是我走鏢認識的葉凌葉兄弟,曲知若曲姑娘還有這小家夥兒,叫許諾,跟我一個姓兒!”

    雲淑聽罷,目光就落在小許諾身上,眼神中滿是慈光,急忙上前,從葉凌手中接過小許諾,抱在懷裏。

    不知是否巧合,小許諾看了雲淑一眼,立馬笑了起來。

    “哎呦,這孩子真是太討人喜歡了!”雲淑抱着便不撒手,滿是做母親般的欣喜。

    葉凌從九爺哪裏知曉,雲淑和許國不生養,因此最喜歡孩子,這也是葉凌來這裏的原因之一。

    看媳婦兒這般樣子,許國也是無奈,便將葉凌與曲知若讓進門來。

    小院不大,卻擺放整齊,土上無半根雜草,牆邊幾隴菜地,足見雲淑賢惠。

    正北三間房,兩邊各是一套廂房。即便無人居住,也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不見灰塵。

    當家的回來,又有客人拜訪。雲淑也只好依依不捨的將許諾還給葉凌,自己跑去廚房忙活。許國則陪着葉凌與曲知若在房中說話。

    不多時,就聽見門口兒有老太太罵街:

    “這就是恨我不死啊,別說是娶回來的媳婦兒,就是個路人也沒有這樣的。”

    “我可真是活不了嘍,還是讓我趕緊隨我那老頭子走了吧,這世上那還有我待的地兒啊!”

    “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讓我攤上這麼個倒黴兒媳婦兒,真是上輩子的仇人,找我尋仇來了!”

    聽着話意,像是兒媳婦媳婦自己婆婆。

    曲知若立時就火兒了,她總還是那副脾氣,看不得這種事,便起身要出去看看。

    正巧這時候九爺舉着菸袋,推門進來,問道: “曲姑娘,要去哪兒?”

    “九爺您來的正好,”曲知若一臉氣憤:“是不是誰家兒媳婦給婆婆氣受?我得出去看看!”

    九爺擺擺手道:“歇了吧。你初來乍到,啥都不知道,就別跟着摻和。”

    曲知若聞言,有些不高興:“你的意思是,遇見這種事,不管?”

    九爺來到屋中坐下,許國問道:“這是……隔壁那賽大蟲?”

    九爺點點頭:“除了她還能有誰。聽說她大兒子新娶一房媳婦,準是又被這賽大蟲看不上,故意找茬。”

    曲知若聞聽此言,不由得一愣:“這麼說,不是婆婆被兒媳婦欺負?”

    “誰敢欺負她呀!”雲淑端着菜走進來,道:“你聽聽她這外號,賽大蟲。只有她欺負人,誰能欺負她?這些日子她天天吃完飯,坐在門口兒罵兒媳婦。兒媳婦可半點沒對不起她,就是太老實,太孝順,估計這時候正坐家裏哭呢。”

    聽這話,曲知若更火兒大,氣勢洶洶往外走。

    這回被葉凌拉住:“你要去幹嘛?”

    “當然是教訓教訓這霸道的老太太,”曲知若揮了揮拳頭:“怎麼能容她這麼欺負人?”

    葉凌修爲盡廢,可曲知若依舊是凌虛境修士,恐怕隨便一個手指頭,便會鬧出人命。因此葉凌趕緊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你還是別亂摻和人家的家事。嫂子做了一桌子菜,咱們不能怠慢了。”

    聞此言,曲知若才稍稍消火,重又坐下。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喝酒吃菜。門外老太太罵聲不絕於耳,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突然喊了一句:“瑞蓮,給我端碗水來!”

    一旁抱着小許諾的雲淑撲哧一笑,解釋道:“瑞蓮就是他們家兒媳婦兒。”

    九爺無奈道:“罵累了,兒媳婦兒還得給端茶遞水,人到這份兒上,也就快到頭兒了。”

    剛到此處,葉凌便頓覺市井之氣迎面而來。於是他便很快吃過了飯,與曲知若一同去到街上。

    剛出門,就見右手邊一家門口,坐着罵街的老太太。這老太太:“

    頭髮花白,皺紋滿臉;錦衣玉緞,不愁吃穿;眼神三分狠,嘴上是惡言;人送外號賽大蟲,不覺羞愧反當贊。”

    在老太太身後,立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低頭不語,眼角微紅,委屈不敢說,盡在不言中。聽着婆婆天天罵,吩咐還得照樣聽。

    曲知若咬牙切齒,若不是葉凌拉着,估計已經衝上去找老太太理論去了。

    葉凌拉着曲知若往左邊走,巷子不算寬敞,來往也少有人。在往前走,是一塊挺大的空地,一課大樹下,幾個老人在乘涼、下棋,揺扇,談天。

    另一邊好似一個學堂,此刻早已放學。幾個孩童吃過飯後,便在門外追逐嬉戲,打鬧在一處。

    晚風拂面,十分清涼。葉凌心中一派澄明,若就如此終老一生,又有何不可?

    說話間,就見自小巷身處,一左一右走出來兩個小童:左邊光頭僧衣,是一個小和尚;右邊挽發長袍,是一位小道士。

    這一僧一道似乎有所分歧,相互敵視着走到這邊。

    剛纔在一起玩鬧的孩子們便馬上跑過去,三三兩兩的站在一僧一道身後,面對面站定。

    小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隨後立時指着小道士大喝:“雜毛道士,昨天你我不分勝負,今日定要與你見個高低!”

    小道士也先輕念了一句道號,隨後針鋒相對的道:“禿驢和尚,就憑你也敢口出狂言,我今日非要你倒地上求饒不可!”

    說着話,背後孩子們也開始起鬨。

    一僧一道便左右開弓,頂在了一起,似乎是在比誰力氣更大一些,卻一直不分勝負。

    一旁站着的曲知若捂嘴笑道:“這些孩子真有趣,尤其是小和尚與小道士,出家人竟也這樣爭勇鬥狠。”

    葉凌卻面無表情,因爲他看出來,這一僧一道非是凡俗,而是修士。他們年齡雖不過七八歲,但已經有匯靈境修爲,卻是十分難得。

    一羣孩子打鬧的正歡,突然自學堂中走出一位老者,身姿挺拔,神色肅穆。

    但見這老者:“鬚髮如霜雪,面容自清癯。周身儒生氣,手中握古書。一身儒衫白如練,便是綢緞恨不如。”

    老者見孩子在打鬧,輕咳了一聲。

    立時有孩童聽聞,回頭一看,嚇得趕緊規規矩矩站好,並小聲提醒道:“夫子出來了!”

    其他人也都趕緊轉過身去,便是小和尚與小道士也趕緊分開,一齊衝着白髮老者行禮:“夫子好!”

    老者也拱手還禮,隨後臉色嚴肅道:“如此打鬧,成何體統!莫不是功課留的少了,令你們如此閒而無事?也罷,不渡,自修!”

    “學生在!”

    小和尚與小道士急忙應聲。這是他二人法號,小和尚喚不渡,小道士喚自修。

    白髮老者出言:“回去尋你們師父,各自抄寫一篇千字經文,明日帶來我看!”

    “學生知道了!學生告退”

    小和尚與小道士對視一眼,眼中依然滿是怒火,隨後便又一左一右,沿着同個方向回去了。

    一僧一道離開,天色漸暗,其他孩子也各自散去。

    白髮老者正要回去,卻突然注意到葉凌與曲知若,便深深看了他二人一眼,卻不知有何意思,隨後才邁步回學堂去了。

    曲知若不明所以,道:“一個教書先生,看我幹什麼?”

    葉凌反倒是微微一笑,暗自道:“這小鎮倒是個有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