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宿儺：我超，好窄的房間

    與愣住的夏油不同，硝子保持着往日那般輕飄飄的表情繼續追問。

    “我們是兵分兩路進行任務的吧，雖然趕過去的時間還算及時，但是那個叫做羂索的咒術師本來是打算給藤丸吞服咒物的對吧？”

    “那個咒物不是被確認回收了嗎！”

    夏油傑急於打斷話題，他雖然當時陷入昏迷，但是事後有看到五條悟親手將咒物遞交給上層。

    那是一個被白布包裹的手指。

    古往今來，那個形狀的咒物僅有一個。

    出名到無論是否願意，只要和咒術界有所關係的人都有所瞭解的——史上最強詛咒師，咒術師的咒物。

    其名爲——

    “雖然我和夜蛾老師沒有看出什麼，但是任務結束的時候，你看見藤丸的第一時間臉色就變得很嚇人了，你是注意到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吧？”硝子淡淡說，“兩面宿儺的手指——你真的移交給上層了嗎？”

    “.......”

    走廊中迴盪着沉默。

    夏油傑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而五條悟只是煩躁地搓着腦袋，沒有說話。

    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憋出來一句。

    “哎，硝子你沒事就喜歡看着我嗎？好噁心。”

    “？”硝子眉頭抽了抽，“先說好，你要是再想用這種白爛話糊弄過去，我就把我的懷疑告訴夜蛾老師。”

    “告老師你丟不丟人啊！”

    “那伱就說啊。”

    硝子調侃，但臉上卻沒多少笑意，而夏油傑更是從剛纔開始就保持沉默。

    事實上，看着五條悟這個表現，兩人內心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夠了。”

    終於，五條悟咂嘴，不情願地說。

    “宿儺的手指我已經交給上層了，這點絕對沒有作假，但是.....”

    五條悟頓了頓。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有六眼的我知道——那個咒物已經不是能算是咒物了，裏面根本沒有殘留兩面宿儺的咒力。”

    “喂，你的意思是...”夏油傑瞪大雙眼。

    “舉個例子吧，咒物和人類軀體的區別就在於“結合度”是否緊密。”五條悟開口。

    “如果說人類和咒力的關係相當於一臺手機零部件彼此之間的關係，那麼咒物的咒力和物質就相當於合金中不同元素的關係。”

    “也是因爲這種結合，合金（咒物）無法被破壞，但藤丸做的，更像是把不同的元素強行拆開來了。”

    “咒物的咒力已經混入了藤丸體內，我也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麼情況，我確信我看到的時候，藤丸只是設計欺騙那個叫做羂索的咒術師而沒有吞服咒物——當然，也沒有受肉的跡象，宿儺的咒力被完全壓制住了。”

    正常而言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除非.....

    除非藤丸的體內有什麼在吸引着那份咒力。

    而這吸力強大到足矣將咒物的物質與咒力分解開來。

    但無論如何，吸收那位詛咒之王的咒力都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其他人做不到，但咒力的本質和肉體近似，每個人的咒力都是獨特的，將其他人的咒力雜糅入體內的話，不可避免會受到影響。

    藤丸雖然適應性過高，暫時看不出問題，但如果是那位詛咒之王的話，即便是五條悟也不敢放心。

    他本來打算回到自己的宿舍再利用五條家主的權限自己查點東西的......

    “有風險是嗎....”夏油傑咬牙，“你也好，硝子也好，既然察覺到了又爲什麼不說，這樣算是埋下安全隱患啊。”

    “.......那要告訴上面的人嗎？你又不是猜不到他們會說什麼？”五條悟斜眼。“你自己剛纔也看到了。”

    “處刑~”

    硝子攤手回答，而五條悟點頭補充道。

    “立即執行，你們覺得到時候執行人是誰？”

    “真是爛橘子啊~”

    兩人一唱一和，對話很快結束了。

    不，說到底，一開始結果就是註定的。

    “.....悟，要包庇同學是無所謂，但是不要忘了，我們不能夠以某個人的性命作爲特殊的優先級。我們是咒術師，扶持弱小才是我們的正道。”說這話的時候，就連夏油自己的語氣都有些猶豫，甚至帶着明顯的顫抖。

    他又想起來，在被咒靈襲擊的那個瞬間，藤丸立香所做出的舉動。

    那把刀刃切開咒靈的肉體，卻也似乎在夏油傑的AT立場上轟出幾分裂紋。

    【咒靈的味道怎麼樣？】

    說起來，那還是第一次有人問自己這個問題。

    夏油傑攆着手指，大拇指不安分地在食指上搓弄，黑色校服的三人或插兜或低頭，彼此無言。

    那是咒術高專的最強一屆。

    完全無所謂的對錯，隨心所欲的家入硝子。

    打從心底裏排斥着正論的五條悟。

    以及...

    明明自己說了“不能謀私”，卻下意識地幫助藤丸立香隱瞞事實，成爲共犯的夏油傑。

    他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鍾愛‘大義’。

    這一點，等他察覺到...

    已是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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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房間內，藤丸立香渾然不知他的同班同學們對自己的包庇和關心，或者說，他無暇顧及。

    他已然懷抱着滿足和感激之心入睡。

    就像常人會在睡前幻想自己有一個美少女作爲女朋友，並不斷豐富劇情一般，藤丸立香也習慣在睡前進行美好想象。

    他回憶着和羂索的戰鬥。

    一拳。

    一腳。

    一招一式。

    ......真爽。

    藤丸立香用小臂蓋住自己的眼睛，但嘴角的弧度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壓抑下去。

    憋得太久了。

    兩年，從現在的時間點往前推兩年，藤丸立香幾乎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明明是自己所期待的‘普通’，但他卻完全開心不起來。

    普通？

    所謂的普通和理所當然到底是指代什麼呢？

    枕頭邊脫落的頭髮？

    便利店喜歡的麪包默默下架？

    翹皮浮皺的白色辦公桌，水筆的痕跡，老舊款式的電腦屏幕，windows的開機界面，旋轉的鼠標圖標，食堂飯菜的油污味，回家時聞到來自下水道凝聚後的污濁氣味，偶爾爬出來的蟑螂....

    然後呢？

    三十歲時會是什麼樣子？

    人生下來....是爲了這樣的人生嗎？

    如果選擇了凡人的道路，那麼那些星辰大海，那些神話史詩，自己再也沒辦法觸碰了嗎？

    即便是藤丸立香，也有慾望。

    他會嘴饞衛宮大廚的料理，以前看到迦勒底內穿着清涼的女從者還會臉紅，也會既想要安穩的日常，又想要作爲調味劑的冒險。

    人是貪婪的。

    那時候，藤丸才明白，所謂的‘普通’，只是自己在救世的途中，爲了逃避死亡，爲了逃避自己的死亡，爲了逃避同伴的死亡而產生的一種怯懦。

    他太累了，所以才想要休息。

    但等他真的休息了下來，有時間思考自己的欲求，他又開始不滿。

    一開始只是彈性形變，似乎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但是當晶格斷裂，當應力達到抗拉強度，材料開始發生頸縮，變形不再均勻分布在整個工作長度上，集中在某一部份變細，剪切力使整個原子層相對於相鄰層產生移動，並最終斷裂。

    他壞掉了。

    普通人的愉悅無法再滿足他。

    不是戰鬥就活不下去。

    想和更勁的敵人戰鬥。

    想要駁倒更加具備自我的強敵。

    想要凌駕更加高貴的神邸。

    想要擺脫在救世之旅之中，受限於人理的那種屈辱感。

    想用自己的力量登上高峯，想要要看到那些英靈曾經看到的，不！甚至是他們都不曾看過的——更高處的風景！

    就由我來替他們看吧。

    這樣就不行嗎，這樣就不普通了嗎？

    藤丸立香拯救了那麼多次世界，卻無法給自己的內心一個答案。

    但至少，至少現在.....

    他確信，自己的心臟正在鮮活地跳動着。

    而有些意外的收穫.....則是咒術高專的三人。

    藤丸不得不再次感慨，自己真是無論何時能夠遇到善良的好人。

    曾經，在迦勒底時，自己從未有過同齡人的深刻友情。

    瑪修更接近後輩，而與自己最爲相似的卡多克則也彼此之間有些縫隙難以填補，而且正值救世之旅，又哪來的時間發展兄弟情誼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給他的感覺很好，是戰友，但又好像真的能夠成爲‘普通’的朋友那般。

    很稀奇。

    而由五條悟轉告的，夜蛾所說的那句話，也讓他有些在意。

    【要珍惜作爲年輕人的青春】？

    青春？

    什麼玩意？

    夜蛾老師作爲老師讓自己尊敬，但自己應該已經不需要在意那種層面的東西了吧？

    明知道這句話彷彿玩笑話般輕飄，藤丸卻又不知爲何覺得有那個部分勾連着內心。

    【好像有誰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無論如何，來自他人的那份善意，必須得回報。

    嗯.....

    鼻息從粗重轉爲安穩，意識逐漸下沉。

    直到——

    滴答。

    滴答。

    ......

    【喂，小鬼。】

    雜音毫無徵兆地刺入耳中，當藤丸立香再次睜開眼時，他又一次看到了陌生的世界。

    由腥臭的血積蓄成湖，由白森的骨堆積爲山。

    地獄與....

    地獄的王座之上，肆意打量着藤丸的詛咒之王。

    兩面宿儺，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