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十世無終

    畫面流轉，光陰似箭。

    餘元修看着眼前的畫面快速閃過，一幅幅深藏靈臺深處的記憶浮現而出。

    “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餘元修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自從他靈魂誕生以來，所經歷的十世過往，從眼前飄過。

    第一世，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山野少年，只不過在十多歲時，揹着從山中採摘的草藥到城中售賣，遇到一羣比他年紀大上幾分的惡霸欺負。

    眼見草藥被他們灑落一地，身上、臉上落滿了拳頭，青一塊紫一塊的，無助地趴在地上，任由接連不斷的拳頭繼續砸下。

    正在此時，只比餘元修小上幾歲的蘇瑩瑩出現，出聲喝止了一羣惡霸，並驅散了他們。不僅將餘元修扶起，還送給他不少銀兩，親自送出城外。

    望着眼前的少女，餘元修的心中莫名有了一絲觸動。深埋在心底的情愫，也同時萌發出來。

    但當餘元修回到家中後，託人打聽到了蘇瑩瑩的身世，才知道自己與她之間根本沒有可能。

    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百姓，而蘇瑩瑩卻是有城中蘇家的愛女，兩人身份懸殊，他是有些配不上蘇瑩瑩的。

    自此後，餘元修立下誓言，四處尋訪名師，想要修成一身本事，好能迎娶蘇瑩瑩。

    奈何九黎部族重出極北之地，最終擊敗了正道各派和妖冥殿。他餘元修雖然小有所成，但還沒等到再次見到蘇瑩瑩的一天，就在家抵抗九黎部族的戰鬥中殞命。

    第二世輪迴、第三世輪迴，所經歷的種種，莫不與第一世相同。雖然每一次，餘元修都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但對蘇瑩瑩的愛戀卻越發深厚。

    直到第四世的時候，情況總算有所改變。這時的餘元修，已經拜入到南宮靜秋的門下，雖說這一世還沒見過蘇瑩瑩，可心中一直有個念頭提醒着他，所期待的那個人還沒出現。

    終於，修爲遠比前三世高深許多的餘元修，再次見到了蘇瑩瑩。只是匆匆一撇，就認定眼前的少女，正是心中那個模糊的身影。

    可是，餘元修雖說終於和蘇瑩瑩相識，並且還一起對抗九黎部族，但依舊擺脫不了無疾而終的後果，依舊沒來的及表明心意，就雙雙死在九黎部族的手下。

    第五世、第六世、第七世……

    儘管餘元修按照第四世時的經歷發展，還每一次與蘇瑩瑩相處的時間增多，甚至到了訴說對她愛戀的一步，但蘇瑩瑩面對他的示愛，委婉的拒絕了。

    萬念俱灰下，餘元修在與九黎部族的戰鬥中，變得毫無忌憚，根本不考慮是否能戰勝，似乎一心要尋死。

    第八世、第九世，情況比前面兩世多了些進展。蘇瑩瑩對他的示愛沒有明確表示拒絕，但也僅僅如此。

    好像……真的如花滿城所言，他餘元修和蘇瑩瑩之間，有緣卻無份，註定不會有結果。

    “真的是這樣嗎？”回憶完前面九世的經歷，餘元修眼光木訥，不斷的重複這句話，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花滿城。

    因爲在看到前面九世的經歷後，他已經相信有輪迴一說。

    “所有的事情，你都看到了，還覺得我在騙你嗎？”花滿城眼見餘元修十世的癡戀，最終還是抵不過命運的擺弄，心中不免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事在人爲！既然我能從第一世時，僅僅和瑩瑩有過一面之緣，到了後面並肩而戰，甚至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麼我相信，再用上十世！百世，肯定能博得她的芳心！”

    餘元修忽然涌起雄心壯志！經過十世歲月，他和蘇瑩瑩的關係在一步步走近。尤其是這一次，如果他能再忍忍，忍到木驚宇出現，打敗韓遙，將所有人救出，讓天下安定下來，那麼自己豈不是整個達成所願了？

    所以……餘元修擡起頭，用充滿希望的語氣說道：“花谷主，我對下一世取得瑩瑩的芳心，有了十足的把握。也謝謝您老，告訴我真相。接下來，是該到幽冥地府，等着輪迴的時候了。您老，可以送我進去了！”

    “不可能的。”花滿城緩緩搖頭，用同樣堅定的語氣說道：“天命之中，你和蘇瑩瑩的緣分只到此處。”

    “這一世，若不是……哎，若不是某人擅作主張，也怪我分心他處，沒及時糾正，斷然不出會出現今天的局面，那木驚宇……更不會活到現在！”

    “所以，你與蘇瑩瑩最多只能走到這一步，就算你再用十世時間，別說更進一步了，連她答應你的示愛都做不到了。”

    “……”餘元修聽完後，並沒有立刻反駁，反而陷入了深思中。

    他可不是心思單純之輩。從剛剛花滿城的話語中，聽出這一世，九黎部族之所以沒能得逞，還引出了無長老、北冥王、通玄上人等三方勢力的強盛，全再與某一個他口中之人的擅作主張，以及他沒及時糾正！

    尤其是想到，剛纔看到的前面九世，莫不是九黎部族最終大勝，蚩尤惡念率領九黎部族一統九州。雖然沒看能看到後面發生的事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一世確實沒能按照天道發展下去。

    也許……木驚宇正是他特意選出，用來扭轉天道的存在！

    思索到此，餘元修忍不住驚呼出聲，再看向花滿城的目光已然變了。

    “前輩，您到底是誰？”

    花滿城已經不止一次地聽到有人詢問他這個問題了，剛想故作神祕地搪塞過去，不願給餘元修透漏太多。畢竟在他的眼中，餘元修本就是已死之人，馬上就要進入幽冥地府，等待着下一世的輪迴。

    可是，餘元修緊跟着說道：“不管您是誰，不管您所說的，我餘元修的命運早已註定，早晚都會在爭上一爭！”

    “既然在這一世中，天道起了變化，讓我有機會對瑩瑩表明心意。那麼下一世，下下一世……我餘元修說不定也有可能，做成那個能改變天道的存在！到時候……”

    在餘元修越說越是興奮的時候，花滿城的目光漸漸變了，從開始時的憐憫，到如今的冰寒。

    “你的執念越發深厚了！留着你，早晚會和全真上人一般，做出我無法控制的事來！如今，其他地方還有太多的變數，需要我四處糾正，不能再多你一個了！”

    花滿城默默動了殺機，手指再次不斷點頭抖動起來，顯然在推算着什麼，可僅僅片刻過後，五指一下子僵硬住：“不行不行……經過貿然滅了你的靈識，可能還會引發其餘變數……”

    花滿城一時間猶豫不決，一絲憔悴涌上心頭：“已經二十餘世了，衍生出了太多太多的輪迴，我早就疲憊不堪，不能再平添一份變數了。也許……是該收了餘元修，不僅能解決一個麻煩，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幫助我。”

    想到這裏，花滿城出聲打斷了餘元修的話語：“餘元修，你真的對蘇瑩瑩情根深種嗎？”

    “嗯？”餘元修一愣，馬上點點頭，急切地說道：“前輩，您既然看破了我十世過往，肯定知道在我的心中，非蘇瑩瑩不娶了！”

    餘元修還以爲，花滿城是感念他的執着，決定將他復活，好完成十世的夙願呢。畢竟，眼前的人能跳出十世過往，足矣證明他的手段非凡，比之那些上古神明更爲強大！

    見花滿城只是點頭不語，餘元修舉起手臂，五指併攏做發誓的樣子說道：“前輩您放心，只要我餘元修能得到蘇瑩瑩一次，那麼再無遺憾！就算以後衝入輪迴百世、千世，都不會再對蘇瑩瑩有任何眷戀！”

    花滿城忽然被餘元修的樣子逗笑了，無奈地輕笑兩聲，心中暗道：“餘元修啊餘元修，你今世得到了蘇瑩瑩，那麼往後不管經過多少輪迴，都註定是這個結果了，除非我能出手阻止。可是……我有精力時時關注你嗎？說不得哪一次又被其他事情牽絆，讓今天的事情重演，那還要再找一個韓遙和木驚宇呢！”

    “放棄你不切實際的想法吧。”花滿城打斷餘元修，在他不甘心的目光中說道：“我斷然不會讓變故重生的。”

    “前輩！前輩！我求求你了，就讓我成功一次吧……”餘元修眼見最後一絲希望，被花滿城無情的拒絕，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抱着花滿城的腿苦苦哀求道。

    “我保證只有一次！只要一次！如果前輩您能答應，我餘元修以後生生世世都會待在您老身邊，做牛做馬永不言棄！更不會像其他人一般，又生波折的！”

    爲了得到蘇瑩瑩，餘元修居然放棄了後世。所發下的誓言，無形中表明了心意，再達成所願後，會一直侍奉花滿城。

    要是換做旁人，能在花滿城身邊修行，不知是多大的機緣呢。畢竟眼前這人深不可測，遠非餘元修所知道的任何人能比的。

    但是……他爲了一個女子，而放棄往後餘生，顯然沒抱着這個目的。要不然的話，花滿城早就將他打入地獄，抹去全部記憶，改變他的輪迴身份。雖說這樣做，會有預料不到的後果發生。

    花滿城低頭說道：“你先起來。”

    餘元修擡起頭問道：“前輩，您是答應了嗎？”

    花滿城緩緩搖頭：“我早說過了，不可能讓天道再入歧途。而不管是讓你復活，還是落入輪迴，都難免會引發不可控的後果。我老了……應付眼前的紛雜局面，都顯得力不從心，怎會給自己找麻煩？”

    “那您老還是將我的靈識擊散吧。”餘元修倔強的說道：“免得後世，我再次糾纏瑩瑩，改變了天道的進展。”

    “我既不會殺了你，也不會放任你離開。”花滿城說着，將餘元修從地上扶起：“你可以跟在我身邊，並且每當舊世輪轉到你出生的時候，還會依舊暫時離開我，重生在九州之中……”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重生，繼續追求瑩瑩嗎？”餘元修不等花滿城把話說完，興奮的叫道：“前輩……哦不，師尊，弟子保證再得到蘇瑩瑩的那一世，就主動斬斷所有對她的情愫，潛心跟在您身邊……”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花滿城揮手制止了餘元修的興奮，沉聲說道：“我明確的告訴你，此事不會成功的。但看在你癡情的份上，還是放任你多試幾次，總歸會有明白的一天。”

    “但是，每一次重生之後，你的所有記憶都會清除。直到你身死的那一天，才會想起所有事情。而且，在你覺醒之後，要代替我完成這一世所要做的事情，不知你可願意？”

    “願意願意！”餘元修聽聞自己還有機會，雖然花滿城斷定了他難以成功，可不斷的輪迴下去，不斷地嘗試下去，真的沒可能嗎？餘元修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

    “嗯。”花滿城點點頭，目光又望向九州之中，似有深意地說道：“走吧，木驚宇和韓遙那邊，還需要我暗中控制。這一世的九州天道，也該有個結果了。我可不想再最後，又出現其他變故。”

    “弟子遵命。”餘元修馬上跟在花滿城身側，隨他離開九華山。

    沿途風景極速倒退，化成一條條光線從眼前掠過。

    餘元修從興奮中漸漸平靜下來後，對花滿城的身份漸漸起了好奇之心。

    “師尊，您老到底是什麼身份？”

    “你想知道嗎？”

    “嗯。”餘元修躊躇片刻後，小心翼翼的點點頭道：“弟子知道，您的修爲深不可測，而且掌控着天道的進展。本不應該問的，但是……”

    “呵呵，但是你還乎木驚宇他們，能否勝過韓遙？”花滿城一語點破餘元修的小心思。

    “嘿嘿……”餘元修不好意思的訕笑兩聲，算是默認了。

    “現在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花滿城低頭看向腳下的九州，在餘元修眼中只是雜亂無章的景象，但落在他的眼中，卻無比的清晰：“等到九州平定的那一天，我自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