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荒野

    “今天有事來晚了，各位抱歉。”

    一處流浪漢聚集地，簡陋的木板布料圍出一個個小家，人們正坐在“大廳”閒聊，犬養公輝推着一輛裝滿便當的小推車走了過來。

    “道什麼歉！現在我們吃的可是你給的飯。”

    “真是的，要是再這麼說的話下次我就不吃了。”

    “哈哈，你們別這麼說犬養了。”

    “欸，今天竟然有鰻魚飯剩下！”

    “哈，我跟你換！”

    “滾。”

    老人們熱熱鬧鬧地圍聚在犬養身邊，挑選着心儀的便當，時而相互打趣幾句。

    犬養看着拿着一份豬排飯走到某個行動不便的老者身前：“山崎大爺，你最愛的照燒汁豬排飯來了。”

    “不，我今天的最愛是雞腿排。”

    “啊？我好像沒見過雞腿排有剩下的，要不用炸雞湊合一下？”

    “犬養啊，你這樣我很擔心你找不到妻子啊，女人有時候這樣說，但不一定是真的想要吃雞腿排。”山崎大爺搖着頭，接過豬排飯，打開，拿起勺子就是一大口。

    犬養只是笑笑，沒接茬。

    山崎吃了幾口，問道：“話說，這樣天天給我們這些人買便當，伱經濟支撐得住嗎？其實，我們也餓不死的，當然，就是吃得沒你帶的便當那麼好。”

    “不用擔心，我會量力而行的，山崎大爺。”犬養表示放心。

    “行，你有分寸就好，畢竟，你未來的人生可比我們這羣老頭加起來都要重要的，記住，善心很重要，但愛護自己，更重要，這可是老人家的智慧。”山崎大爺滿嘴的照燒汁，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犬養微笑着點頭，和先前利用“精神病”威脅和歌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正如他所言，他並沒有逞強。

    他有一筆足夠躺平到死的遺產，否則也經不住他又是經營虧本的動物拯救協會，又是定期給流浪漢、孤兒院進行捐助活動的花費。

    加上他氣運也是出奇的佳，大部分遺產投入的基金一年到頭都在賺，按他現在這種花費速度，除非碰到大貶值，否則還得加把勁才能在自己死前用掉個三分之一。

    可以說，他現在的生活是很多人所羨慕的。

    不用上班，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用爲錢煩惱。

    跟山崎大爺聊了一會，他就離開流浪漢居所，回到寵物醫院看了看飛牙的狀況。

    現在的它已經做了些應急處理，不過好像還是很不安。

    “放心吧，工藤醫生到目前爲止都沒有收到過一個差評。”

    “是真的，不信你問問隔壁的哈士奇。”

    “你想認識小桃啊？小桃被狗追過，其實是有點怕狗的，但是，絕對不討厭，是又怕又喜歡吧。”

    醫師護士對他跟寵物對話見怪不怪，身爲大主顧，有點怪癖怎麼了！只要錢到位，他們甚至可以配合一起出劇本來演，只是可惜犬養並沒有這樣的需求，讓人遺憾。

    犬養還有幾隻經手的貓狗也在治療過程中，他逐一觀察過狀態，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才跟醫生告辭。

    回到家，他的晚飯一樣是折扣便當，在吃飯這方面，他比較隨意，也喜歡一個人獨處。

    只是今天，本應只有他一個人的家裏，多出來一個陌生人。

    犬養如尋常一般開門，開燈，脫鞋，然後正準備走去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便當，就看到了一個背影。

    那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站在客廳，背對着犬養，光頭，滿身的肌肉，上身是簡單的汗衫，但有很多動物頭像，下身是工裝褲，掛着一些可愛的動物配飾，和他的整體形象完全不搭。

    他就好像沒有聽到開門聲，沒有看到開燈的光線一般，抱着雙臂，站在落地窗前，靜靜望着城市夜景。

    犬養在看到那人的瞬間就身形停頓，然後，慢慢挪動雙腿，悄無聲息地往後退卻。

    “平時你站在這裏望着這片繁華的時候，是否也會覺得，這座大都會，未免太過城市化了。”

    壯漢突然開口說道。

    說句比較玄乎的話，犬養擅長感受惡意和善意，而從這個壯漢身上，他沒有感受到惡意，甚至，就好像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硬要形容的話，就像一個人蹲下，看着迷路的螞蟻，自言自語。

    只是剛好，犬養這只螞蟻會說話。

    “......你指的是人類侵佔動物空間嗎？”犬養摸出手機，以方便隨時撥打緊急電話，“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但如果你是沒錢吃飯，我可以給一筆錢你，然後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壯漢不語，依舊站立在那。

    就在犬養忍不住要報警的時候，他才終於再次開口。

    “看來，你還不瞭解荒野。”

    說完，整個人突兀地消失不見。

    犬養瞪大眼睛，左右環顧：“你是誰？出來！不然我報警了！”

    屋內一片安靜。

    犬養隨手拿起一根逗貓棒，在壯漢消失的那片區亂甩，但什麼也沒有碰到。

    那人就好像這麼憑空消失了。

    犬養內心依舊不安，趕緊穿好鞋，然後開一道僅能容納自己穿過的門縫，走了出去，再把門鎖上。

    這道門只要在外面反鎖了，從裏面是沒法打開的。

    只是，自己要報警嗎？

    他遲疑了一番，看了下自己手頭上的東西，最後還是選擇在門頂縫貼了張便當上面撕下來的透明貼，中間戳幾個小洞，再在門邊縫夾一張剛好塞住的紙條，在對應高度平行線做一個隱晦的記號。

    接下來，他打算先住幾天酒店。

    “難道真是幻覺嗎？那種消失方式也太漫畫了吧。”

    犬養揉揉太陽穴，他本來就容易出現那種動物跟他說話的幻覺，甚至他本身都知道這是幻覺，但剛剛那種出現一個陌生人的情況還是沒有碰到過的。

    而且說的話也很怪。

    “城市化、荒野......”一邊回憶着剛剛那人說的詞，他在附近找了家便宜酒店，定了兩天。

    犬養更多還是偏向那個壯漢是個幻覺。

    “小桃你說是吧？”

    “啊，你看到了？”

    “嗯，那保險起見，我先在這裏住兩天。”

    酒店裏，他一邊吃着冷冰冰的便當，一邊跟旁邊的空氣對話。

    將便當的每一粒米都吃完，扔到垃圾桶，他拿起手機，開始溝通明天的任務事宜。

    這麼折騰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才算是忙完，拿着自己來酒店時候順路買的內褲走進洗浴室。

    洗完澡後，犬養躺上牀，擺弄了下枕頭，對着一旁的櫃檯：“別翻垃圾桶撒一地哦，小桃。”

    “......”

    “乖。”

    吧嗒，關燈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