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天使

    “索菲亞，索菲亞，該起牀了，你不是說今天要一起去教堂的嗎？”

    “啊......嗯，爸爸，現在還很早吧。”

    “不早了，已經九點半了。”

    “哈？”

    半夢半醒的索菲亞右手在牀邊摸索幾下，找到了手機，打開一看時間，赫然已經九點二十分，再眯着眼看看窗簾漏出的縫隙，只有微弱的光線照入地板。

    揉着眼，她像行屍走肉一樣起身，走到窗簾旁邊，一把將窗簾拉開。

    稠密的烏雲不知何時覆蓋了她所能看到的整片天空，像塊抹布似的緊緊包裹了整片曼哈頓城區，使得清晨的城市黯淡無光，猶如日落的最後時刻。

    “見鬼，手機助手昨晚才說今天天氣晴朗，這不會是給我播報手機原產地的天氣了吧。”

    索菲亞不滿地抱怨了幾下，然後趕緊收拾起來。

    今天不是休息日，她是特意請假陪父母去教堂的，母親海默茨綜合症的症狀越來越嚴重，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到了正常行走。

    她的父母都是虔誠的新教教徒，在以往的時光裏，他們都經常會去聖約翰大教堂進行禱告，那裏有着他們許多的回憶。

    所以在母親病症確診之後，父親就經常帶母親去教堂，一坐就是一天。

    而教堂也是少有的能讓母親特別平靜的地方，哪怕她表現得不認識任何人，卻依然會向主祈禱，希望她懷裏的孩子一切平安。

    這個孩子指的自然是索菲亞。

    儘管她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職業是即將被智能化設備取代的超市收銀員。

    換好衣服，洗漱一下，拍拍臉龐，也不用化妝，親了口正在被喂着吃麥片的母親。

    “噢，這個牌子的麥片還沒倒閉啊，我記得是我小時候最討厭的口味。”

    索菲亞拿起一片麪包，塗抹着藍莓醬。

    “也差不多了，聽說現在經營不善，這口味是你母親最喜歡的。”

    “現在才告訴我，難怪以前我的抱怨總是一點用都沒有。”

    說了幾句日常，一家人在差不多九點半過些時候出發前往教堂。

    “好像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天氣，等會要下大暴雨了吧。”

    “每年總有那麼幾天，出發了。”

    父親並不覺得這天氣奇怪，或許是出於年紀大了，經歷得多。

    花了點時間到了教堂，索菲亞推着輪椅，父親跟相識的牧師打招呼。

    “小索菲亞，天啊，我多久沒見到你了，上次見面還是你捅蜂窩被追了一路呢！”

    “布蘭德牧師，你這樣是沒人敢跟你懺悔的。”索菲亞翻了個白眼。

    “噢，凱麗，可愛的索菲亞已經會頂嘴了，看來確實長大了，願主保佑虔誠而善良的史密斯一家，一切的苦難不過是暫時的，神愛世人。”

    布蘭德蹲下，輕輕拍了拍索菲亞母親的手，安慰道。

    索菲亞不以爲意，說實話，雖然出生在新教家庭，但她對神的信仰並沒有幾分。

    除了掛在嘴上的OMG和holy shit。

    她嚴重懷疑在統計學上，只要會說這兩句就算是一個信徒了。

    幾人找個了地方坐下，在教堂待了一會，聽着母親口中那細微又持續的禱告聲，索菲亞偷偷擦掉眼角的淚痕，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媽媽，我們去花園逛逛怎麼樣？”

    她母親停了下來，轉頭愣愣看了一會索菲亞，許久，才緩緩點了下頭。

    索菲亞推着輪椅前往花園，父親也跟了上去。

    “有點涼了，應該帶多件衣服的，逛一圈就好了，免得凱麗感冒了。”父親擡頭望去，看到了開始盤旋的烏雲，不過他不關心這個，更關心的是驟降的氣溫會不會冷到凱麗。

    索菲亞倒覺得這樣的風很涼爽，不過也不會反駁父親的話。

    吹拂的風捲動髮絲和落葉，空氣中有股潮溼的強烈而新鮮的氣味，既刺鼻又帶着點甜。

    漫步來到雕像面前，父親擡頭看着這個自己不知道經過多少回的雕像，陷入到了回憶當中：“索菲亞，伱知道嗎？我和你母親的初吻就是在這裏發生的。”

    索菲亞難以想象，究竟是什麼人才會選擇把教堂作爲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你們倆的雙向奔赴還是真碰對了。

    唉，我什麼時候才能碰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索菲亞百無聊賴地一邊聽着父親的愛情史，一邊看着雕像，越看，她的眉頭就越緊，一時看看天空，又一時看看地面，父親被她這種姿態弄迷惑了。

    “索菲亞，怎麼了？”

    索菲亞遲疑了好一會，她才遲疑地指着雕像的頭問道：“爸爸，現在好像還沒下雨吧？”

    父親點頭，雖然烏雲濃密，但確實還沒有雨落下來，然後擡擡眼睛，順着索菲亞指着的方向，凝神看着雕像的腦袋，只看見，兩行淚水正緩緩從雕像的雙眸流下，滴在了胸前。

    父親張大了嘴巴，再仔細瞧瞧雕像的其它地方，確定只有眼睛在流出水珠而其它地方沒有。

    路過的人也聽到了索菲亞的話，便看了眼，隨後，捂住了嘴巴，驚歎“OMG”。

    花園的人不多，但聚集在了一起，也吸引了其他剛來的人。

    隨着時間流逝，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請讓一讓，讓一讓！我是布蘭德牧師，請先讓我進去。”

    布蘭德牧師是跑過來的，一看到這麼多人，就意識到彙報人的所言非虛。

    作爲老牧師，在信徒間的權威還是有的，人們紛紛給他讓出了一條通往雕像面前，也是史密斯一家的旁邊。

    “噢，史密斯，是你先看到的嗎？”布蘭德定睛看了一下雕像流淚的情況，問道。

    “不，是索菲亞先看到的。”史密斯指了指索菲亞。

    索菲亞點頭，然後把自己的發現描述了下。

    身邊圍着的人都在仔細傾聽。

    “這，算是神蹟嗎？會不會是某種，呃，原理？我好像在新聞裏看過類似的事情。”索菲亞用着貧乏的詞匯量組織起不那麼冒犯的語言。

    布蘭德沒有反駁，反而認真的點點頭：“我需要確認一下。”

    作爲虔誠的信徒，布蘭德並不需要所謂的顯靈來鞏固他的信仰，相反，他是很不願意看到顯靈的發生，畢竟這種情況，除了彌撒之外，往往預示着不好的情況發生。

    現在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流淚的不是耶穌，而是天使米迦勒。

    這位天使最著名的功績應該就是和撒旦通過漫長的戰爭，憑着自己堅貞的信仰，將其擊敗。

    不對......想到這個，布蘭德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打敗了撒旦的米迦勒在流淚......這種預示，簡直不要太過直白。

    難道說撒旦、惡魔將重返人間？！

    不不不，這是科學原理，對，別自己嚇自己。

    布蘭德平生頭一回努力用科學說服了自己不要信仰神祕。

    但墨菲定理，也算是科學的一種。

    於是，在諸多不可思議眼神的直視下，在一聲聲OMG的驚呼中，這位傳說中擊敗了魔鬼撒旦的大天使米迦勒......

    祂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