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你是尖兵，你要完成這個祕境

    22：59：56。

    南嶼醫院門前，廣播頻道傳來噩耗。

    “短時間內有三位尖兵醒來，又有兩位尖兵死亡……”

    頻道內沉默良久。

    “這不是常規情況？”白晝提着麥克風輕描淡寫道，“還有最後半小時，做好團滅預期，可以準備家屬通知了。”

    “你就不能樂觀點！”周城罵道，“現在顯示不是還醒着3個人呢麼，裏面一定有李清明和殷璃！至少也還有個李清明！”

    “行了肥蠅，強行樂觀只會徒增傷悲。”白晝就此關掉了麥克風，順手將第一本日記拍在了桌上，揉着額頭道，“她寫的可真多，這麼久才看了不到半本。”

    “陳雪見一直很細緻。”熊軒拿着第三本日記嘆道，“如果她是個健康的女孩，將來很可能進機關工作的。”

    “別說了，我最煩人性反思這一套。”

    白晝說着隨手抓起平板，點着上面的一份檔案道：

    “比如這個沈麗綺，她出生在聯盟內陸最窮困的地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混到了新海，竟然還通過了尖兵考覈，並且與企業簽約了。

    “看看她的考覈評語是什麼——

    “‘沈麗綺雖然起始強度很低，卻擁有堅韌的性格，不錯的決斷力和極強的目標感，並且她十分善於控制風險，總能找到收益最大化的可行方案。’

    “呵，還挺像模像樣的。

    “但從剛剛收到的信息來看，她八成已經死了，怎麼，該感嘆人世無常麼？

    “完全沒必要，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天知道她用噁心的手段搶走了多少老實人的資源，隨她便，死就死了，就這麼點事，糾結善惡因果只會陷入更徹底的虛無。

    “陳雪見也一樣，我不管她是妄想症還是精神分裂什麼的，犯罪就是犯罪，這就夠了，其它沒什麼可考慮的。

    “所以別再同情陳雪見了，別再自責了，你再這樣我就要罵人了。”

    說到最後，白晝自知失言捂住了額頭：“對不起……我有點激動，有點煩。”

    “沒事的。”熊軒舒了口氣道，“看樣子，有您很重視的人在祕境裏？”

    “剛認識，不太熟。”白晝側頭道。

    “但您仍然很在乎他的生死，可惜卻做不了任何事。”熊軒緩聲道，“所以您通過專注於別的工作，試圖逃避這件事，但其實您的心，每分每秒，都在隨着祕境的輻射跳動。”

    “知道我爲什麼討厭精神科醫生麼？”白晝眯眼看着熊軒，默默喝了口紅茶，“你們用刻板的藥物敷衍真正的患者，卻用自以爲是直覺分析健康的人。”

    “是的，這正是因爲我們比誰都清楚，真正的患者永遠無法痊癒，而健康的人是可以走出來的。”熊軒笑着擡了擡眼鏡，“如果您需要，可以聊聊祕境裏您關心的那個人，聊聊您現在的感受。”

    “很有勇氣麼，熊醫生。”白晝輕笑道，“我腦子裏全是機密和死人，你敢分析麼？”

    “不不，談不上什麼分析，只是想幫您平復一下情緒。”熊軒忙擡手笑道，“我其實也有點好奇，您這樣的人會因誰而難過。”

    “誰都不會，我不會爲任何人難過。”白晝放下平板，拍了拍石膏道，“其實我自己也蹦躂不了幾天了，可我也不難過。至於現在的工作，我也不知道在爭取什麼，就是覺得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等於提前嚥氣了。”

    “所以您沒有多餘感情，沒有與他人的羈絆，沒有對這個世界的留戀，整個人生都只有工作。”熊軒身體微微前傾，“但最近情況發生了變化，那個祕境裏您重視的人，影響了您的工作狀態。”

    “可以了，回到日記吧，熊醫生。”白晝只搖了搖頭，再次拾起了日記。

    “您可以傾訴的……”

    嗙！

    白晝一掌拍在桌上，眼睛像是着了魔。

    “回到，日記。”

    “好……”

    ……

    γ4-2103218祕境，501病房。

    殷璃一臉嫌棄地架着李清明回到病房，第一時間便將他連同手術刀、兩柄撬棍和一個迴旋鏢一併扔到了牀上。

    “你可真粗暴。”李清明努力翻着身抱怨道，“我要是患病老人第一個投訴你。”

    “伱要是患病老人早就被老伴殺了。”殷璃也懶得理他，只與鄒傑和趙昕道，“明天是最後一天，配合李清明完成目標是唯一的希望。”

    趙昕沒回話，也沒看誰，只背身坐在牀側，生無可戀地按着額頭的紗布。

    鄒傑正相反，他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完全不理解李哥是什麼時候搞到護士的，卻異常堅定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麼神奇，自從他選擇放棄動腦以後，整個人都靈光起來了。

    殷璃這也才瞥了眼李清明，點着自己的矇眼佈道：“不管怎麼說……謝謝……我們……已經建立連接共享理智了……”

    李清明此時才理解了那個儀式，也逐漸張開了嘴：“拿我補魔呢？”

    “……閉嘴……那叫連接！”

    “首先，我當時難道沒有閉嘴麼？”李清明點着脣頭道，“其次，連接還不是爲了補魔？”

    “………………”殷璃頓時滿臉發脹，渾身發燙，半天才終於憋出四個字，“……出去再說。”

    話罷她便溜了出去，病房也再次陷入沉默。

    趙昕依舊生無可戀，像個自由下沉的投水者。

    鄒傑則滿臉玄妙，腦補着他李哥和護士的小視頻。

    倒是陳雪見，幾次想下牀看看李清明的傷勢，但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更加難以理解的是，現在的她已經完全不是骷髏臉了。

    雖然還是偏瘦的臉型，但已經明顯飽滿了許多，紅潤的色澤已也逐漸浮現。

    這讓李清明有些失望，畢竟他一直想交個殭屍朋友。

    但他畢竟是個履約的人，這便摸出了那兩盒藥，虛弱擡手。

    “給。”

    “我拿一盒就好了……另一盒送你。”陳雪見終於有了起身的理由，她過來取走了一盒藥後，回牀鑽進被窩才又有些心疼地說道，“對不起，我的規則是不能離開病房……所以不能幫你。”

    “沒事，我不需要，而且我有必要聲明一下——”李清明說着擡頭望向了監控攝像頭，“如果我沒開口請求，就擅自幫我，那是對我能力的不信任，是一種侮辱。”

    護士臺前。

    刺啦！

    看着監控的殷璃狠狠咬下紗布，包在了無名指上。

    李清明似是聽到了紗布撕裂的聲音，這才舒適了一些，衝鄒傑動了動手指道：“剩下這盒藥是你的了，自己來拿。”

    “嗨呀！”鄒傑頓時一臉振奮，“就知道李哥不會放棄我的！”

    他說着便撲下了牀，劈着腿試圖爬過去。

    “疼疼疼……啊嗚……嗚……哦……嗚哦……”

    這過於性感的呻吟，搞得趙昕也受不了，他只好捂着頭快步走來，拿起藥盒扔給了鄒傑。

    “謝謝昕叔，謝謝。”鄒傑慌張吞下後，這才劫後餘生爬起了身，揉着屁股嘆道，“臥艹……太刺激了。”

    旁邊，陳雪見則有些不解地望向李清明：“不自己留着藥麼，明天也沒藥怎麼辦？”

    “明天是最後一天，我不吃藥影響也不大，留個幫手更重要一些。”

    “既然這樣……”陳雪見乾脆也摸出了自己的藥遞向趙昕，“藥給你，條件是當他的幫手。”

    趙昕卻只一擡手：“算了姑娘，你們留着吧，我整不動了。

    李清明則與鄒傑道：“你把藥塞他嘴裏。”

    “啊？是是是……”

    鄒傑到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摸清規則了。

    對他來說，規則只有一個，就是李哥說啥他就幹啥。

    別問爲什麼，千萬不能動腦子，一動腦子準出事兒！

    他這便從陳雪見手裏接過藥，硬是塞進了趙昕嘴裏。

    趙昕怕自己抵抗導致鄒傑違規，也只好咽了。

    “爲什麼？”他全程不解地看着李清明，“不怕我報仇麼？”

    “報仇？”李清明冷笑道，“你找不到恨我的理由，你只能向自己報仇，你該殺死十年前的自己，避免自己去拯救一個不配被拯救的人；又或者殺死十年來的自己，殺死這個培養出了一坨狗屎污染社會的自己。”

    聽到這一串惡毒的諷刺，便是趙昕也不禁獰臉相視：“我承認你說的對，但這不也正好證明，我沒理由活下去了麼？”

    “不，你有。”李清明輕輕點了腦門，“你是尖兵，你在扮演，你要完成這個祕境。”

    “…………”趙昕一愣。

    這個瞬間，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這裏不是扮演類祕境麼？不該保持扮演狀態麼？

    爲什麼要戳破這些，爲什麼要點名尖兵的身份？

    不怕主宰發怒麼？！

    “對，對，對。”李清明看着他的神色逐漸興奮起來，“生存、猜忌、殺戮、扮演，這才是你的本能，這才是你該做的事。忘記你的狗屎徒弟，忘記你對親情的渴望，你從來不需要那些，祕境早已賦予了尖兵一切的意義。”

    這狂熱的囈語，好像激活了什麼。

    趙昕聽得渾身發麻，又意猶未盡。

    尖兵的初心，他早就放下了。

    但那個位置卻空着。

    所以才有了胡梓睿。

    他將胡梓睿填補在那裏，給未來一個希望，給人生一個念頭。

    可就在剛剛，那個希望破滅了，那個念頭被碾碎了。

    於是。

    那個尖兵回來了。

    此刻，趙昕的臉上竟露出了類似李清明那樣的興奮。

    嘶——

    他一把撤掉了頭上紗布，有些狂野地衝李清明勾了勾手：“那個，還給我。”

    “迴旋鏢麼，自己拿。”

    “我是說打火機。”

    “不給。”

    “唉！你！”

    “你送我的。”

    “不是，讓我抽一支，我要抽一支才有感覺……”

    “過來，我給你點。”

    “也行吧。”趙昕這便撣出一支煙，叼在嘴裏衝陳雪見道，“介意麼？介意我就出去抽。”

    “沒事。”陳雪見淡然應了。

    “那多謝啊。”趙昕一笑，這便叼着煙湊到李清明跟前。

    噠。

    李清明點了火。

    趙昕享受地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恨不得把一整支煙都嘬透。

    “嘶——呼——”

    隨着這一大口濃煙吞吐而出，他才舒適着睜開雙眼，與李清明點了點頭，“我現在什麼都不怕，讓我幹什麼就說，身體器官隨它取，但就一條——你必須完成祕境！完成這個該死的，魔障的，惡毒的，完全他媽的無法理解的祕境！”

    “成交。”李清明應了。

    “我也一樣！”鄒傑隨之振奮起身，“李哥隨便差遣！身上還酸麼？我幫你揉揉？”

    “滾。”

    “好嘞，李哥！”鄒傑這便又轉向趙昕：“昕叔，倒是給我講講剛纔發生了什麼啊！”

    “懶得說了，你就趴着吧。”

    “哎呀給我點參與感啊！”

    隨着鄒傑湊到趙昕那牀，李清明也才有空清點起戰利品。

    【寶具：一對撬棍】

    【類別：近戰武器。

    【品質：★

    【耐久：8/20

    【說明：處於利器與鈍器之間的寶具，必須成對使用才能發揮寶具功效。

    【可以基本發揮出你的強度，但耐久消耗極快，不適合作爲常備武器，倒是很適合破壞場景。】

    李清明罵了句破玩意兒後，便把這對撬棍扔到一邊，摸向了那柄亮燦燦的手術刀。

    【寶具：手術刀

    【類別：近戰武器。

    【品質：★★★

    【耐久：60/60

    【說明：鋒利且厚重，唯一的缺點是太短了。

    【可發揮出略高於你強度的攻擊效果，基於你現在的水平，它最高能對強度40左右的敵人造成有效攻擊。】

    自然而然地，李清明將其納入了副胃。

    好貨，堪比機械弩的好貨，而且耐久非常高。

    它不僅是一刀封喉的利器，更是一個極其實用的工具，若有必要，甚至真的可以拿它來做手術。

    這東西應該是沈麗綺在二層清理時爆出來的，順手藏在身上想走私出去。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塞進身體裏也會被掃描出來。

    但把這玩意兒攥在手裏當做祕密武器，毫無疑問是個英明策略，沈麗綺比看上去要出色得多。

    如果讓李清明爲隊友們排名的話，沈麗綺的水平其實在鄒傑和胡梓睿之上。

    尤其在眼前的扮演類祕境中，她幾乎已經做出最佳抉擇。

    就連她最後的刺殺行爲也是理智的。

    只可惜她當時還沒有醒來，並不知道殷璃也是人類，不會考慮到她的突襲。

    當然，她更考慮不到李清明還有僞裝觸鬚這種祕能。

    牌太少，能力太差，對手太強，她能做到那一步已經是極限發揮了。

    正如她的人生，起於卑賤泥莽，卻也演得淋漓盡致。

    就在李清明心神稍鬆的時候，那字符又適時地出現了。

    【進程要抓緊時間出來。

    【首先爲你展示恐懼能量的收支統計：

    【這段時間你共計獲得了21點恐懼能量。

    【其中殷璃11點，胡梓睿5點，趙昕2點，沈麗綺3點，】

    ‘殷璃這麼肥美麼？’

    【她被喚醒的時候只有2點，看你爆殺胡梓睿的時候也只有2點，主要的7點能量都是在與你熱吻……與你激情連接時產生的。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肥美的是你，李清明先生。】

    ‘……’

    【此外，由於你過多的消耗體能，額外有2點恐懼能量被用於供給飽食度。

    【綜合以上，現在的儲備品數量是51。】

    【最後提醒你，《熱身（γ突變版）》尚餘兩個目標有待完成。

    【目標Ⅲ：看清故事的全貌。

    【目標Ⅳ：滿足主宰。

    【進程滾了，這次的時機完美麼？】

    ‘很好，明天見。’

    【明天見，知書達理的李清明先生。】

    ‘滾。’

    【舒服了。】

    送走了進程，第三天也只剩下最後半分鐘了。

    沒了胡梓睿和沈麗綺，病房內明顯清靜了許多，就連空氣都變好了。

    此時趙昕已坐回了自己的牀上，無聲地擦拭起迴旋鏢。

    鄒傑也已提前趴好，氣勢滿滿地準備應對即將復現的病痛。

    雖然他的決心明顯用錯了地方，但竟然有些勵志。

    而李清明，也終於可以完全地，沉浸地享受祕境中最誘人的部分了。

    來吧。

    最後的診療。

    扮演的真相。

    噔——噔——蹬——蹬——

    23：03：00。

    音樂準時響起，終幕如期而至。

    殷璃照例推着小車進房，補藥換餐。

    熊軒則明顯暴躁了一些，黑眼球不受控地變大了不少，聲音也有些撕裂。

    “昨天，護士長帶頭違規，我很生氣。

    “所以今天的主題，是殺戮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