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感謝機關信任

    病房內，周城迷迷糊糊醒來，先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又驚愕地看向四周。

    正尋思着，一個黑衣男人插兜走進了病房，

    「啊！！」周城瞬間垂死病中驚坐起，指着李清明道，「你！我！我們！祕境！剛剛！啊！扮演麼這是？」

    「噓。」李清明擡手道，「別驚動主宰。」

    「臥槽…………」周城立刻瞪目捂嘴，壓着嗓子道，「我以爲……就算有突變機會你也不會觸發的……」

    「情非得已。」李清明搖着頭走回牀位，檢查起周圍有沒有黑盒之類的東西，順便將戴小芸的雙刀放到牀頭。

    「你已經……探索過了？」周城一面警惕四望，一面擡腿下地。

    「是的，這裏非常危險，你下牀就會死。」

    「…………」周城趕緊把腿又縮了回去，可很快又想到了什麼，問道，「有牽扯到市民麼？」

    「你廢話真多。」李清明背上了揹包，與周城點頭道，「有話要帶麼？」

    「什麼？」

    「算了。」李清明搖着頭向外走去。

    「等等！我明白了，遺言是吧？對……我很可能死在這裏……」周城使勁轉動着大腦瓜，很快便又紅着眼睛喊了出來，「告訴我女兒，不用那麼出色！」

    「哦。」李清明說完便摸出了一副老式手機，啪嗒一拍，接着整個人「蹭」一下子就沒了。

    周城原地呆滯了許久，接着突然一拍腦袋，死死地縮回牀頭。

    很明顯李清明脫離出去叫人了！

    堅守！

    堅守到李清明回來！

    ……

    14：24：37。

    西萃路東口，救護車也已經到場，所有人員嚴陣以待，只等祕境徹底消散進行救護。

    更多不要命的人也雲集在四周，紛紛打開手機，將無數個鏡頭瞄向祕境的入口。

    與此同時，機關的無人機也飛至上空，實況直播起最新的進展，由官方新聞主播親自下場，安撫起市民的情緒。

    官方的權威直播無疑瞬間成爲了全新海，乃至全聯盟的最大熱門，無論是車上的艾可，機艙內的中田，辦公室裏的安東，還是擠地鐵的K和巴迪亞，都通過實況第一次看到了這個中型祕境。

    與那些野路子直播間不同，官方主播專業而又沉穩，並沒有什麼火急火燎出大事的感覺，只如以往般平靜地展開報道：

    「大家可以看到，祕境的顏色正在變淡，這證明它已經處於消散過程中。

    「這場災難已經被成功遏制，請廣大市民不要再過於恐慌。

    「而且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早在祕境突變前，負責現場指揮的安全局局長周城，就已經封鎖了整個街道並遣散了附近居民，因此並沒有任何普通市民遭遇突變祕境，請大家不必爲自己的親朋擔心。

    「新海市政府及安全部門也在這裏警告少數不法分子，城市監控AI依然在正常運轉，任何藉助混亂局勢進行的犯罪行爲，都將被徹底追查，並且罪加一等。

    「嗯……嗯……收到。

    「剛剛得到信息，經現場最高指揮，尖峯學院院長，終身成就級尖兵秦清風透露，祕境大概率已被完美清理，雖然還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但其用時已經打破了同等級祕境完美清理的歷史記錄，甚至只用了歷史記錄1/7的時間。

    「而此時此刻，在祕境入口前，院長正和一位裸……一位疑似身着透明防具的男子迎在入口前，等待英雄們的歸來。

    「啊！如大家所見，一個黑衣青年騎着自行車出現了……

    「感覺像是不小心路過的……

    「他停到了裸……身着透明防具男子的身前……

    「有點複雜，讓我們等待現場消息……」

    祕境入口，第一現場。

    騎着自行車的李清明由於突然衝出黑霧還沒適應強光，只覺得前面有個什麼東西便下意識剎車停穩。

    他原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睜。

    然後就看見了一個裸男，正微笑朝他揮手。

    「…………」這讓李清明感覺很不好。

    祕境還沒結束？

    從李清明的眼神裏，裸男也立刻讀到了什麼，順勢展開雙了臂。

    「沒錯，這裏就是裸男天堂！我是裸男上帝！」

    「你給我閉嘴！！！」旁邊的眼罩老者一拐將他揍遠，接着親自走上前來，微笑不語，似乎在等着李清明叫出他的名字。

    李清明也是等了很久，見他不說話才忍不住問道：「龜仙人？」

    「……」

    「搞錯了。」裸男在旁託腮搖頭道，「雖然其他方面很像，但龜仙人是禿頭，這位老人卻還有同齡人1/4的髮量。」

    「是平均水平，這髮量明明是平均水平！！！」老者痛罵一聲後，這便拿出平板，一面打量着李清明，一面對着上面的名單問道：「你是……顧偉？」

    「不。」

    「那，吳芃芃？」

    「不。」

    「孫牧晨？」

    「不……」

    「李陽？」

    「不！」

    「難道是……」老者一臉精彩地捂嘴道，「唐糖？？？」

    「故意的麼？」李清明拳頭開始發硬。

    「那我明白了。」老者神色一肅，鄭重伸出右手，「歡迎平安歸來，戴小芸。」

    嘶——

    李清明當場拔棍。

    眼見這個陣仗，周圍人都齊齊發出了「哇」的聲音，不僅是旁邊的警員，就連遠處舉着手機看熱鬧的也都一臉期待，好像李清明突然拔劍要宣誓什麼大事一樣。

    李清明的手也難免僵在了半空。

    老者卻美滿一笑：「現在知道被叫龜仙人的感覺了麼？」

    與此同時，邊上的裸男也趕緊旁敲側擊悄悄遞話：「快，快說點什麼，現在整個新海都在混亂中，就靠你一句話了。」

    李清明四望一番，看着那些期待的人羣，終是淡淡地說出了幾個字。

    「清理完成，老人已死，其餘無人犧牲。」

    頓時，周圍近處的警員揮拳而起，同時興奮地向外喊去。

    「清理完成，無人犧牲！！」

    陣陣歡呼隨之而來，外面更多的人也一層層將話傳了出去。

    「清理完成，無人犧牲！！」

    「清理完成，無人犧牲！！」

    也不知道爲什麼，「老人已死」這段就這麼被忽略了，或許是因爲後期投入太大，外加這個祕境幾乎成爲了城市級的災難，導致最初的營救目標反而成爲了最不重要的那部分。

    不過李清明倒也懶得糾正，畢竟那些老人的情況，的確也很難稱之爲「犧牲」。

    總之無論如何，能在8級扮演類祕境中保住全體營救人員的生命，這個結果依舊遠超最好的預料，稱之爲奇蹟也不爲過。

    片刻間，無論封鎖圈內外，人們相擁在一起慶祝起這個新海奇蹟。

    就連新聞主播看到這個場面都有些情難自已。

    「無人犧牲！最新消息！無人犧牲！

    「無論是救援尖兵還是安全局人員，全員倖存！

    「奇蹟，這是當代的祕境救援奇蹟！

    「感謝這位年輕的尖兵！

    「今天，整個新海因你而沸騰！」

    伴着這些話語，整個新海也在幾秒內陷入狂歡，全城的汽車都齊齊鳴笛，搞得整座城市都沸騰起來。

    那些安全局人員的家屬們更是喜極而泣，緊緊相擁。

    而在這點燃了城市的歡呼聲中，祕境入口的老者卻暗暗皺起了眉。

    「你確定無人犧牲？」他沉聲問道，「從我得到的信息來看，祕境曾突然出現過容納空間劇增，那是出現尖兵死亡會才有的情況。」

    「那是戴小芸，我殺了她。」李清明道。

    「可你剛剛才說無人犧牲。」

    「是的。」李清明堅定地點了點頭，回望向漸散的迷霧。

    「無人犧牲。」他說。

    ……

    隨着迷霧散去，大量人員按照李清明的指示涌入護理中心進行救護。

    其實這裏面遭遇祕境的多數人情況良好，只需要稍微緩緩神也就搞清楚狀況了，接着便是一陣劫後餘生的錯愕感，而後一邊做身體檢查，一邊哭着給家人打起電話。

    當然這只是普通人的狀態，身爲職業尖兵的那幾位，實際上很早就搞清楚了一切，並早在救護人員入場之前就開始逐房檢查尋找傷員，只求在救援到場後的第一時間，便將傷員送上救護車。

    好消息是，除了李陽挨李清明的那一下子外，在場人員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勢。

    但有一位是例外……他腦子好像出問題了。

    「別過來！都別過來！」

    病房內，周城一個人縮在牀頭，指着周圍的同事們吼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祕境生物，就是來勾引我下地的是不是？我一下地就會死，我比你們清楚規則！」

    「好啦，周局……」小眼鏡兒哭腔上前道，「我你都不信了？」

    「不信！」

    「那我呢？」顧偉小心地擡手道，「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我們互相看一眼就確定信任了，周局長。」

    「呸！企業狗休想在祕境騙我！」周城一臉堅決地罵道，「李清明走之前說得很清楚，這裏的規則是不能下地。你們都是假的，我就信李清明！」

    周圍人也只好面面相覷，派了個人出去請李大仙兒回來。

    等待李清明的時候，顧偉也是一嘆坐到了對面的牀上。

    「但不得不說，您信對了這個人。」他說着低下頭，看着自己發顫的雙手道，「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鍾，但那種深度的扮演……我到現在都心有餘悸……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像顆枯萎的植物……主宰完美地將我們化身爲一個個癡呆症患者……這根本就是不可能醒來的……但李清明還是做到了……難以理解……強得發麻……」

    「你……就算你這麼說也騙不了我！」周城哼聲扭頭道，「李清明根本沒完成清理，他脫離出去叫人去了，馬上就會回來清理你們！」

    正說着。

    吧嗒，吧嗒，吧嗒。

    一個男人邁着均勻的步子走進了病房，眯眼插兜望向周城：「還挺聽話。」

    「那不是廢話！必須聽專業尖兵指揮啊！」周城當場瞠目一喊，指向周圍，「快清理，快！」

    看着周城認真的樣子，李清明反倒有些於心不忍，只覺這玩笑開大了，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地壓了壓手：「好了，沒事了，祕境早就結束了。」

    「不可能！我親眼見你脫離出去的，你別騙我！」

    李清明嘆了口氣，接着摸出了那臺老式手機，輕輕一拍，同時以極快的速度閃到了門外。

    接着他又「蹭」一下子，閃了回來。

    「…………」周城目瞪口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被耍了，但此刻的他卻不怒反笑，直與周圍人振奮喊道，「清理完成了？！好！好啊！！！傷亡如何？有市民捲入麼？我劃定封鎖範圍夠大麼？」

    看着周城這幅樣子，周圍人卻又難免眼眶發酸。

    想不到這種時候，他滿腦子還是這些東西……

    而小眼鏡兒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撲上前抓在了周城的肩上。

    「清理完成了周局，完美清理！！

    「沒有市民遭遇祕境！

    「按照李清明的說辭，也沒有人犧牲！！

    「全體市民都在爲我們的工作而歡呼！

    「周局！

    「你是最棒的局長！」

    此刻的周城也終於鼻頭一酸，疲憊而又完滿地靠在了後牆上，衝李清明遠遠點了個頭。

    辛苦了。】

    李清明則擡手致意。

    感謝機關信任。】

    ……

    隨後的時間，周城與諸多安全局人員紛紛拒絕了前往醫院進行徹底體檢，只進行了簡單的檢查後，便直接回到崗位，繼續執行起祕境的善後工作。

    這既讓人於心不忍，卻又肅然起敬。

    於是，祕境調查在一間間病房內現場展開，這個神祕莫測，兇險異常，像是冰山一樣的祕境，終於緩緩地浮出了水面。

    103病房內。

    唐糖：「是的，我們就是突然失去神智的，直到在記憶空間內

    遇到李清明，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沒有他和小芸，我會在記憶空間內淪爲下一個主宰，和那些老人家一樣。」

    調查員：「嗯……你嘴裏的這些老人家，似乎並沒有那麼善意？」

    唐糖：「但我仍願意相信他們中多數是善意的，小芸讓我對祕境有了全新的理解。」

    調查員：「對於李清明的決策呢？他說他是故意被主宰催眠，進入記憶空間的，但常理來看，脫離祕境去呼叫更強大的增援來清理那些血肉構成的主宰，似乎更加理智。」

    唐糖：「但那樣的暴力清理，很可能致使我們這些暫時與主宰融爲一體的尖兵犧牲，就像小芸一樣，李清明一定是看到了小芸的遭遇，才選擇了更冒險的方法。」

    調查員：「可他說……這是……個人興趣。」

    唐糖：「他就是這麼臭屁啦，你也信！」

    105病房內。

    調查員：「對於李清明在救援過程中誤殺戴小芸的事實，你還有什麼補充麼？」

    李陽：「說多少次了，那不叫誤殺，小芸也沒有死！！無論是我、唐糖還是戴小芸本人，都已經理解了李清明，那種情況下嘗試用破蛹的方法實現救援是最合理的！唯一的問題在於，李清明該拿強度最高的我來開刀，而不是強度最低的小芸。」

    調查員：「這牽扯到個人價值觀，與保護弱者相比，李清明顯然偏向於保存強者。」

    李陽：「我接受他的價值觀，只是事與願違，該死的其實是我。」

    調查員：「所以最後確認一次，你和你的隊伍，放棄就李清明的行爲進行指控？」

    李陽：「當然，這也是小芸的意思。」

    107病房。

    調查員：「事情就是這樣……我都解釋累了，你還沒搞明白麼？」

    孫牧晨：「還是有點迷糊……我正溜達呢……然後就開始玩積木了……然後怎麼怎麼着，還叫了幾句爸爸……接着我就突然在病房裏了……然後就突然又……」

    調查員：「等等，你別說了，我也亂了！」

    101

    病房。

    周城親自面對李清明，聽着他講完了祕境的全程。

    過量藥物造就的畸形主宰，記憶迷宮的一路破關，不得不引發的祕境突變，雙向奔赴的最終清理。

    李清明記住了那些名字，喚回了戴小芸。

    於是戴小芸也幹掉了那些分裂的主宰，成爲了唯一。

    只是她爲何就此滿足，她如何離去。依舊匪夷所思。

    周城默默地看着那張被包在證物袋裏的黃色便利貼，隨着上面的字跡讀道：

    「我將成爲人類的子彈。

    「射向羣星的主宰。

    「這是我見過的最霸道的宣言。

    「但從功利的角度來說，我是否也可以理解爲……」

    周城說着，暗暗提了口氣道。

    「在千萬個過往與未來的主宰當中，有一個特殊的存在。

    「她擁有清理其它主宰的能力，並且擁有完全獨立的自我意志。

    「最重要的是。

    「她選擇站在人類一邊。」

    李清明一臉輕蔑，顯然並不認可這套理解。

    「那你的理解是？」周城就此問道。

    「人類射出的子彈已不再屬於人類，射向羣星的主宰也並不一定是去擊殺誰。」李清明淡然道，「戴小芸的確忠於她的隊友，但全人類？她才不需要對這玩意兒負責。」

    「……所以你認爲……她在未來會變節？」

    「別說得那麼難聽，她是獨一無二的，我支持她做任何事。」

    「嚯，這就又獨一無二啦？」周城哼聲一笑，挑眉道，「那咱們小雪見就是流水線的地攤貨了？」

    「……你成心找茬是不是？」

    「哈哈！拎不清了吧！」周城當場拍腿大笑，「殷璃說的對，你可真渣！呸！寒磣！」

    周城正樂呵着，手機突然響起，一看到來者，他整個人都立刻挺了一下，趕忙回過身，誠惶誠恐地接通了電話。

    「是……是是……好的……我知道了……嗯……不辛苦，還能堅持，謝謝您的關心，好的，會上見。」

    放下電話，周城再看李清明，已經完全變了味道。

    「到此爲止了。」他吞了口吐沫說道，「我已無權再對你進行問詢。」

    「嗯？」

    「由於你功績斐然，外加高度牽扯進與‘藥"有關的系列案件。」周城瞪着李清明，緩緩起身道，「你的機關身份已發生改變，現已進入非公開情報人員序列……上層已將你的起始定級確認爲……11，比白晝還高一級……」

    「你知道我不在乎什麼級別。」李清明期待地探身道，「前面的內容才是關鍵，你說‘非公開情報人員"……具體指的是……」

    「是的，就是那個。」周城顫顫伸出右手，「向你致敬，特工李清明。」

    瞬間，李清明整個人都好了起來。

    你很懂我麼。

    唐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