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刀

    「不！！！」史自強瞠目一吼，回身便撲向張麗雅，「扔掉它！！」

    可他剛踏出半步，渾身上下卻突然發出了「呲吱呲吱」的裂響，身形也隨之一震，僵在了原地。

    他清晰地感受到，肩、肘、髖、胯、膝、踝，身體每個重要關節部位同時傳來的劇痛，再一低頭，身上的制服上也已滲出了鮮血，一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鋼釘。

    所謂的「強化裝甲」，原來根本就是鐵***一樣的機關。

    史自強整個人也在這劇痛中脫力倒地。

    「哈！！」更遠處的石壇後隨之傳來了一陣爆笑，「現在誰是笑話！！！」

    「違……規……」史自強癱趴在地上，用盡最後的力氣朝女總裁的方向掙扎道。

    然而女總裁卻根本沒看他，只一臉疑惑地盯向張麗雅。

    「張麗雅業主，那是……誰？」

    「誰？」張麗雅隨意地扔掉了刀鞘，一臉渴望地舉起刀身，看着那愈發濃黑的刀體，整個人也都心馳神往起來，「我猜是……威權……財富……尊嚴……安全……以及，一切……」

    說話的同時，她眼中已逐漸泛出了濃黑。

    隨後，她緩緩向前走了幾步，站在血泊中癱瘓在地的史自強身前，將刀尖頂到了他的頭部。

    史自強雖然也在儘量擡起頭怒視着她，嘴上卻說着另一件事。

    「吉小祥……快……跑……」

    「不……不……不不不……」門內的吉小祥哆嗦着搖着頭道，「等等……張麗雅……美美還在……你不要在美美面前這樣……一切還有得救……葉淺是超級富豪……出去以後他可以幫助美美……」

    「閉嘴！我的美美不需要你們幫！」張麗雅突然獰目轉頭，嘴裏的聲音與刀身的低鳴夾雜在一起，於共鳴中放聲吼道，「收起你們廉價的施捨！你們只是出生在更好的家庭，自我感覺良好的混蛋罷了！我會殺死你們所有人，爲美美鋪平最後的道路！這次，她會是最後的贏家！」

    說完，張麗雅一個揚刀便朝史自強捅去。

    可那刀尖卻再次定在了史自強的頭頂，並未如預料般插入。

    「什麼？」張麗雅的胳膊僵在半空，似是在自語，又像是對話一樣說道：

    「不要他？

    「要我？

    「是啊……

    「總該有代價的。

    「反正……我早就……爲了美美……付出一切了。

    「那麼……

    「遵命。

    「塚大人。」

    話罷，她將刀身反握，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兩眼瞪得巨大，喘了口長長的氣。

    「三。」

    她短促地道出了這聲計數。

    與此同時。

    呲！！

    她的身體像是紙一樣被太刀輕而易舉地穿透，於前胸刺入，在後背刺出。

    她整個人也隨之彎成了大蝦，幹瞪着眼，窒息一般，根本叫不出聲。

    肉眼可見地，黑色的能量流從她心口冒出，像是電焊的火花。

    後背的刀尖也同時滋出了黑色的濃汁，如同滾燙的熱油。

    而那柄太刀，像是連接着深淵的入口，將黑色的能量永無止境地注入她的體內，順着她皮下的脈搏流成了一條清晰的黑線，向四肢崩裂着延伸。

    正如當時變身海膽頭的韓春。

    不……這次比那次劇烈得多。

    她體內的那股黑色的能量律動，並未像韓春那樣以肢端爲終結，而是……

    刺了出來！

    嗤！

    一柄全新的，

    銀光鋥亮的太刀從張麗雅的頭頂直刺而出，像是突然長出的天線一樣。

    「啊！！！！疼啊！！疼！！」張麗雅終是發出了爆裂的嚎聲，整個人的身體也彎得更加極端了一些。

    緊接着，又是「嗤！嗤！」兩聲。

    又兩柄太刀刺出了她的眼窩和下顎。

    「啊……疼死了……快點……求求你啊……塚大人……快點啊……」

    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

    一刻不停地，越來越多的刀身刺出了她的身體。

    就好像有個懷揣無數刀片的瘋狂小丑藏在她體內，一邊狂笑着一邊手舞足蹈地四處亂捅。

    四肢、軀幹、關節、頭顱，凡是仍有空隙的地方，無一倖免。

    那些刀鋒毫無規則，越來越快地刺體而出，卷着黑色的濃漿，摧毀了皮肉與毛髮。

    而隨着那些刀鋒越來越多，張麗雅則越來越少。

    但她的痛嚎卻從未停止，且愈演愈烈。

    「疼啊！！每個地方！一千個疼！！一萬個疼！！啊！！！」

    伴着她劇烈的掙扎，那插在身上的幾十個刀鋒叮叮噹噹地撞個不停，迸發出了風鈴般的脆響。

    可即便渾身的刀鋒已經像刺蝟一樣密集，這場盛宴卻仍未結束，那些刀鋒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部位，以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一刻不停地刺體而出，無休無止。

    眼見此景，遠處石壇後的張三終又興奮地跳了起來。

    「麗雅姐啊！記得！先殺死李清明一家！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爲他們！！」張三一臉美妙地喊道，「只有殺死李清明！！才能救美美！」

    「閉嘴！！吵死了！疼死了！」已逐漸失去自我的張麗雅，身體一刀接一刀刺出，依舊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輪不到你來命令我！！馬上……馬上……我就是……大領導！大老闆！大人物啦！！！！！」

    與此同時，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一動不動觀賞着一切的李清明，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興奮。

    永無止境的刀鋒，綿延無期的折磨。

    罪人的亂冢，終極的詛咒。

    這可太……

    太……

    太炫酷了！

    原來人身上能插這麼多刀！

    甚至刀已經遠比人要多了！

    這根本就是忒修斯之船，已說不清她是張麗雅還是刀了。

    所以到底該叫她刀人還是人刀？

    不管了，就先叫她滾刀魔人吧。

    這傢伙根本不需要武器，她就是武器！

    她每走一步，轉個身就是10刀斬！50刀斬！

    她所及之處便是殺戮，她吐吸之間全是血腥！

    可真想看她像陀螺一樣轉起來，然後隨便給誰一個大大的擁抱！

    不過話說回來。

    這麼發展下去。

    這傢伙應該是來抱我的吧？

    這下真成滾刀肉了。

    想到此，李清明差點笑出來。

    但他到底還是憋住了，畢竟躲貓貓仍未結束，史自強還沒認輸。

    可看到正慌亂躲回屏風後的吉小祥，李清明還是不得不展開了對備案的思索。

    眼下，張麗雅美少女變身的行程已經接近尾聲，新刀破體而出的頻率正在明顯變慢，她的呻吟也在平息。

    顯然，不該縱容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變身的，應該在她自裁的那一刻就展開攻擊，在她徹底成爲滾刀魔人之前幹掉她。

    但麻煩的是，直至現在爲止，祕境的時間仍是黃昏，一切規則仍然有效。

    夜晚要在15秒後才降臨，直到那時才能展開攻擊。

    如果是殷璃，大概寧可違規也要扼殺變身。

    但站在這裏的是李清明，他絕不會對他的總裁出手。

    那麼，敵人就將是一個完全體的滾刀魔人了。

    從瘋女人更年期一樣的情緒躁動中不難得知，這東西的強度怎麼都該在70以上。

    倒也還在射程範圍內。

    李清明就此傳念道：‘進化，棘皮。"

    主動祕能棘皮，進化完畢：

    消耗30點靈感，召喚驚蟄的棘皮，覆蓋30%的體表，持續10秒。祕能持續時間內，該部分體表將會基於你的強度，獲得大量的防禦提升，其間受到的任何攻擊，都將引發更猛烈的反彈，直至祕能結束或棘皮被摧毀。】

    如此進化完畢後，李清明也再次握緊了手裏的藥片。

    毫無疑問，這正是妄想藥盒】裏的那顆，是小雪見留給他的最後儲備，他早早地便握在了手裏，方便隨時吞嚥。

    由於這次祕境已經消耗了不少靈感，所以啓動腎上腺素的時機要變一變，需要先用剩餘靈感開啓棘皮，再服用妄想藥片將靈感補滿，最後再使用腎上腺素才能達到最極限的爆發效果。

    就在李清明在腦中演練爆發流程的同時，滾刀魔人的嚎叫也終於停息了，再沒有新的刀身刺出。

    此時再縱觀她的身體，會發現這些刀鋒的刺出還是有些規則的，完美地避開了她的嘴部、大腿內側、兩臂內側和腳底板等會造成行動不便的地方，算是最大化維持了她的人型和運動機能。

    至於她的身下和周邊，則如同潑墨藝術品一樣，用鮮血與刀鋒，一筆一筆地勾勒出了一副巨型的鮮花，那花上還流淌着鮮嫩的露珠。

    「呼……哈……呼……哈……」她原地呆張着嘴，喘着兩口氣，自顧自地吟念道，「還是好疼……157個疼……但至少沒新的了……」

    她說着擡起手，想要擦把嘴，然而胳膊上的刀鋒卻和臉上的刀鋒叮叮撞到了一起。

    「啊……撓癢癢都不行了……」她也只好放下手，緩緩擡起頭望向售樓處，「那就開始吧……最先要處理掉的……美美最大的敵人是……」

    似是一陣掃描過後，她雙眼中刺出的刀鋒，盯着女總裁停住了。

    「是你，主宰！！」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黑夜降臨，她兩眼刀鋒也疾射而出！

    旁人卻根本看不清這過程，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看到她那一對還在淌着黑汁的眼窩，甚至懷疑這刀並沒有射出去，只是單純的消失了。

    可就在下一瞬，女總裁突然「咦」了一聲，看到自己擡起去擋刀的雙手被輕易地刺穿。

    再回頭望去，身後兩排的四位銷售也被一鼓作氣穿胸而過。

    而那兩柄飛出的刀鋒卻並未撞到牆上，而是兜過了一個詭異的弧線，再次折返朝女總裁刺來。

    女總裁也不見任何驚慌，再次擡手一揮，接待臺應聲而起，騰空的過程中快速化爲一堵黑沉的鐵壁，擋在了刀鋒前。

    這一幕其實有點尷尬，因爲隨着接待臺的騰空，藏在接待臺下面的葉淺已經完全暴露了，他本人也表情呆滯，完全不知道該咋辦。

    但卻沒人關注他，只聽嚓嚓兩聲，利刃從空中鐵壁中再次刺出，但這次卻並未完全穿透，而是卡在了這鐵壁上，再難進寸分。

    「哦？」門外的滾刀魔人一笑，「雖然強度很可憐，但很會利用主場麼。」

    接着她吹了個口哨，便見那兩柄利刃回退抽出了鐵壁，原路又插回了她的雙眼。

    譁啦啦。

    玻璃大門此時才崩裂四散。

    同時，空中的鐵壁轟然落地，還原回了原先的接待臺，葉淺似是無事發生一樣，也不好再動了。

    「但還不夠，小主宰。」門外的滾刀魔人輕飄飄地踏在那些玻璃碎屑上，像是被按摩一樣有點爽地說道：「再試着給我點痛苦吧，直接用你全部的力量，因爲之後我會立即毀滅你。」

    眼見如此，那兩排金牌銷售再也站不住了，這便要一擁而上。

    卻見女總裁一個眼神便將他們攔下，隨後並沒有太多表情地與滾刀魔人道：「如果我被消滅，請留下他們，他們是很好的下屬。」

    「哈哈哈！」滾刀魔人彎身大笑，全身當真如銀鈴般叮叮噹噹響個不停，「開什麼玩笑，身爲精英的你難道不知道，江山易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團隊麼？」

    「那就容我拼力反抗了。」總裁聞言一肅，再次揚起手，凌空重重一斬。

    巨型吊燈從天而降，化作了水銀一樣的鐵雨，落滿了滾刀魔人的身體，像是一個銀色的水球般將她裹在其中。

    這個過程其實也有些尷尬，因爲隨着吊燈的下落，纏在上面繩索上姿勢十分專業的殷璃也隨之暴露了，好在也沒人關注她，所有人都只看着滾刀魔人。

    也就在她不及掙扎的時刻，女總裁雙手合十，狠狠一攥，便見那些銀色的液態金屬瞬間向內收緊，體積急劇收縮，猶如恆星的引力坍縮一樣將滾刀魔人擠成一團。

    「啊……疼……疼……」滾刀魔人恣意地呻吟着，「有點疼……但還沒那麼疼……」

    女總裁則面色緊凝，雙手越攥越緊。

    極快的速度，本來一人多大的巨大銀球已經緊縮到只有軀幹那麼大了。

    女總裁也就此停住了，引力坍塌已經到了極限，再也不能更緊了。

    而那其間的內核，那錯亂的刀鋒，卻沒有哪怕一絲彎曲。

    再看滾刀魔人，反倒意猶未盡地回望向女總裁：「就這樣麼？到此爲止了？這就是全部了？進食了我們這麼多人的恐懼，到頭來就這點東西？」

    「……」

    「太一般了……和塚大人差了太多。」她說着無趣一笑，接着全身的刀鋒開始劇烈地震顫起來，「我說了，之後會毀滅你對吧？」

    肉眼可見地，每柄刀鋒都冒出了濃煙，刀體也逐漸泛出了燒紅的烙鐵一樣的顏色。

    而她身上的那些銀色的金屬，則在這猛烈的運動升溫中，片刻便全部氣化成煙。

    滾刀魔人則撕心裂肺地呻吟着，哀求着。

    「啊啊啊……夠了……塚大人……這太疼了…………啊……」

    終於，那鐵紅的刀柄停止了震動，逐漸冷卻回來。

    滾刀魔人的身體自然也早已焦黑，再也看不清任何面目，但她還是很感激地說道：「知道了塚大人……不玩了……這就去毀滅她……用她的能量餵養我們……」

    另一邊，女總裁也放下了僵硬無力的雙手，回身衝銷售們說道：「跑吧，這是我的一切了，我太弱了，對不起。」

    「不！！！」一號銷售咬牙踏出，「總裁！！是你教會了我們，要永遠相信自己！！」

    「沒有你就沒有我們！！」又一個女銷售哭喊道。

    「我的身體和精神，生前從未感覺如此好過！！！」

    「我們是！！金牌！！團隊！！永遠一家人！！」

    「保護潯龍境！保護我們的生活！」

    「上啊！！保護！！保護！！」

    「謝謝，謝謝你們。」總裁略顯感懷地微微一癡，但很快還是輕輕一揮手，「忘記之前的所有事，停在原地。」

    立刻，在

    這規則級力量的支配下，所有銷售都止住了沸騰的身體，僵僵地站回了原地，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總裁則轉回身，望向了已逼到她面前的滾刀魔人，不悲不喜地說道：「銷售們已經進入休眠並迴歸了最初的狀態，我也再沒有能量喚醒他們了，如果可能的話，請好好對他們。」

    「你還真是個……念及情誼的主宰……」滾刀魔人嗤笑道，「但你也知道吧，重情重義從來都是精英的反義詞。」

    「是麼，不重要了。」女總裁有些黯然地低下了頭，「到頭來還是失敗了，我根本不是什麼精英，即便在全部由我支配的世界，我都失敗了，沒有比我更大的Loser了，但是……」

    她說着又微笑擡起了頭。

    「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正如吉小祥業主所說，世界是一臺奪走我們的機器，對主宰也同樣，我最後掙脫了它，而你沒有，張麗雅業主，或者說，塚前輩。」

    「哈哈，屁話！！」滾刀魔人大笑着扭動起身體，「記清楚，世界是由人構成的，所以奪走你的從來就不是什麼世界，而是人！活生生的，貪婪的人類個體！而你，主宰，奪走你的，將是我！爲了讓你感受到這個過程，諷刺你所謂的掙脫，我會給你一個華麗且痛苦的毀滅，哈哈哈！！！」

    在這魔性的笑聲中，她竟真的如李清明意Yin的一般，開始原地飛速地旋轉，全身上下那157柄刀鋒轉得眼花繚亂，直似融成了一柄。

    她也正如陀螺一般，一點點向着女總裁旋去。

    女總裁則再次擡起了雙手，只是這次並未對向滾刀魔人，而是分別指向了接待臺後和吊燈頂繩，同時口中吟念道：「驅逐……」

    可她話還沒說完。

    呲呲！！

    兩柄刀鋒突然從滾刀魔人身上飛旋而出，直直斬斷了總裁的兩肘。

    「騙子！！失職的主宰！！」飛旋的滾刀魔人像是電扇一樣，一邊旋轉一邊罵道，「說好了剛剛要給全力一擊的，結果還留着能量供人脫離！廢物！你不配成爲主宰，我會讓你的毀滅更加緩慢！更加痛苦！」

    女總裁則低頭看了看自己雙肘的斷面，接着向後退了半步，靠着接待臺癱坐在地。

    「做不到了。」她如同當時倒地的海膽頭一樣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