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最後一課

    海膽頭拖着沉重步子進入教室，看得出來他也接近極限了，滿頭的尖刺都有些軟塌。

    他費了不少力氣才來到臺前，喘息着開了口：

    “剛剛……除了班長以外……所有人都成爲了壞同學……

    “但老師……老師真的……非常……滿足……

    “老師甚至……學會了哭……

    “對不起……同學們……

    “沒能完成教學目標，不怪你們，都是因爲老師太弱小了……

    “老師……是個壞老師……

    “對不起……”

    他說着，竟然真的伏案鞠躬。

    吃力地起身喘了幾喘後，他才又說道：

    “那麼……很遺憾……

    “今天的教學……以失敗告終……

    “希望下一屆……老師能表現得再好一些吧……

    “那麼……老師會從壞同學開始享用……

    “第一位是……

    “嗯？班長有話要說？

    “可最後一課已經結束了……

    “但你……你是我最好的學生，最好的班長……

    “我控制不住地偏愛着你……

    “這種偏愛……或許正是老師該有的情緒吧……

    “那……請說吧，班長，就這一次，就一分鐘。”

    誰都知道，李清明要進行最後的掙扎了。

    大家卻也意外地沒太多情緒。

    只是平靜地目視這位暴君起身。

    請吧。

    向深淵發起最後的衝鋒吧。

    李清明卻並沒有任何決然的表情，只是緊了緊左肘的玩具盾，便如以往般雙手插兜，微微含胸向前走去。

    “老師，你做不到的事，請問是‘創造難關’麼？”他問道。

    “不然呢……正如學生就該遵守校規一樣，還有比這更明確的目標麼？”海膽頭喘息着說道，“班長……你要攻擊老師麼？你做不到的……那件寶具做不到的，不要攻擊，老師會難過的……”

    李清明並未再多話，只是一路行至他跟前。

    正當大家要閉上眼，靜待這最後一擊的時候……

    李清明卻緩慢伸出了右手。

    “缺多少能量，我給你。”他說。

    全場再度呆滯。

    好啊……好啊……不愧是你啊……

    他們本以爲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會有任何波動了。

    但李清明卻再次得逞。

    這下子不要說人類，連海膽頭自己都陷入了費解。

    “我……我不理解……”海膽頭揉着軟塌塌的尖刺，難以理解地問道，“你應當……正被我支配着，爲什麼要反過來哺育我……”

    “我懶得解釋。”李清明優雅地探出了食指，“來吧，補充能量，然後給我一個像樣的難關。”

    “啊……真的……可以麼？”海膽頭有些不好意思。

    “快些，我趕時間。”

    海膽頭反覆確認後，這才小心地探出右手，將那黑色的指尖，一點點，一點點湊向李清明食指。

    班裏人默默看着他倆，也不知道該想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這一切有太多無法理解的地方，卻又充滿了一種莫名的神聖感。

    他們什麼都忘了，只看着那對指尖一點點接近，接近。

    可就在二者即將相碰的那一刻。

    “咦？”海膽頭突然望向門口，而後以一種目不可見的速度閃到了李清明身後。

    嘭！！！

    什麼東西擊中了海膽頭的腹部，他像是被踢飛的大蝦一樣向後撞去，“轟”地一聲砸到牆上，坐倒在地。

    嘔了口黑汁後，他努力地凸起嘴，想衝門外噴個黑點。

    可這次的黑點卻只濺出兩步遠。

    “吥……做不……到了……”海膽頭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間，一顆棒球正緩緩落地。

    緊接着。

    哐！哐哐！

    大門被一根棒球棍幾下砸爛。

    一個戴着帽子滿嘴黃牙的男人踹開木屑，罵着什麼跨了進來。

    “早他媽說了，寶具一發完事兒。”他說着拋高了又一顆棒球，舔着嘴脣，滿眼狂熱地瞪着海膽頭，掄圓了大臂揮起球棍，“都鬧成這樣了，可得給你尖兵爺爺爆點狠兒貨！”

    嗙！

    球直擊而出！

    正當大家反應不及，以爲海膽頭就要灰飛煙滅的時候。

    咚——

    鐺鐺——鐺——

    棒球被擋住了。

    一陣寶具對撞的青煙散去後。

    每個人都看到，一個人，一個高舉左肘人類，如礁石般護在了海膽頭身前。

    是李清明。

    球被他擋住了？！

    他在保護主宰？！

    接着。

    咔——咔咔——

    他肘上那個可愛的玩具盾化爲碎片。

    現出了李清明那張怒不可遏的臉。

    那張臉正死視着帽子男，已沉得發黑，比主宰要可怕得多。

    “你……什麼東西…………”帽子男嚇得退了兩步，“我搞錯了？你才是主宰？？”

    李清明身後，海膽頭更加驚喜萬分。

    “老師……保護班長……班長……守護老師……

    “滿足……滿足……

    “嗚嗚嗚……滿足滿足滿足！！！”

    與此同時，李清明撿起了地上的棒球，嫣然回眸：“這算是難關了吧，老師。”

    海膽頭喜極而泣：

    “入侵校園的壞蛋……貪婪狂熱的尖兵……

    “難關！很大的難關！”

    李清明就此轉望衆人：“和我一起保護老師，這是最後的命令。”

    “………………”

    大家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迴應他了。

    以人類能接受的邏輯來說……

    剛剛來了一位救援的尖兵。

    他明明就要消滅主宰了……

    可李清明卻親手擋住了最後一擊……

    甚至不惜損毀了自己的寶具。

    而現在……李清明，我們的獨裁者，命令我們保護海膽頭……去和救援尖兵戰鬥……

    爲什麼啊……這都是爲什麼啊……

    咱還是個人吧？是人類這邊的吧？

    在這徹底的茫然中，那個後排靠窗的傢伙突然眼睛一亮，猛躥起身，瘋了一樣跑到李清明身側，擡起雙臂護住了海膽頭的左側，衝所有人吼道：“校訓！目標是校訓！！”

    這個瞬間，所有人齊齊擡頭，望向黑板上方的那八個大字——

    【團結友愛，共克難關】

    啊。

    原來是……

    這個……

    此刻，他們竟然有些想哭。

    它一直就在眼前啊……

    卻沒人聚焦過它。

    遵守校規，踐行校訓……

    明確得讓人頭皮發麻。

    卻幾乎沒一個人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