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段奇妙的關係

    16歲的紅思與，依然是個不願意相信奇蹟的少女。

    她一直相信着母親的教誨，秉持“天上不會掉餡餅”、“不勞者不得食”的原則，堅持認爲一切收穫都是努力與付出之後的結果。

    哪怕在初三那年遭遇了殘獸襲擊，還遇到了魔法少女。但她一直覺得那只是一場偶然，她今後的人生不會再與這些超凡側的東西扯上關係，她依然會繼續自己平凡的生活。

    也正因爲如此，在刻苦努力的學習之後，她又以極其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方亭市最好的高中。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沿着這樣的道路前行，她想必會一直作爲一名優等生走下去。她會考入更好的高等學府，在那裏獲得更好的教育和文憑，然後找到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再成爲一名成熟的社會人。

    大多數與她同齡的孩子總是希望自己的未來可以與衆不同，希望自己可以變得特別，不想變成芸芸大衆之中普通的一員。但紅思與卻並不這樣想，確定的人生規劃會讓她有種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只是她卻不曾想到，命運在這個拐點給她開了個玩笑。哪怕她再怎麼不相信，一件對她來說相當於“奇蹟”一般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當上了魔法少女。

    在步入高中的第一年，在又一次遇到了殘獸襲擊的時候，她被一隻莫名其妙的兔子妖精選中，然後成爲了魔法少女。

    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紅思與已經搞不明白了。

    要說幸運的話，其實不盡然。她從來都沒想過當什麼魔法少女，她的幻想之中並沒有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身份和責任不是她想要的。

    但要說不幸的話，倒也談不上。因爲成爲了魔法少女後，她與這座城市的其他魔法少女們相識，一下子就多出了許多朋友。

    她只知道，她那平凡的人生規劃，在自己成爲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就全都變成了一紙空談，因爲魔法少女註定不凡。

    而關於這一切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思考，在某一個特別的下午被終結了。

    “說起來，翠雀你還沒給咱們的小後輩看過自己的真身吧？”

    那是一個平凡的傍晚，放學之後，方亭市的魔法少女五人小隊聚集在一起。其中，代號爲瑪格麗特的魔法少女突然開口了：

    “我們其他人都跟她互通有無過了，你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誠意啊？”

    “唔……”

    坐在一旁沉默地喝着飲料的藍髮女孩肩膀一抖，然後擡起頭，一臉不爽地看向瑪格麗特：“你這是在拱哪門子邪火？”

    “怎麼能叫拱火呢？這是我真誠的願望。”

    瑪格麗特扶着下巴，面上帶着揶揄的笑意：“我可是期待這幅場景很久了，反正今天閒得無聊，就把它當做一場餘興節目吧？”

    “哪有因爲‘閒得無聊’這種理由，就把同伴的窘迫事拿出來找樂子的？”

    翠雀白了她一眼：“駁回，我不願意。”

    “伱這話說的可真刻薄啊。”

    瑪格麗特嘴上不高興，但面上卻帶着渾不在意的笑容，聳了聳肩膀：“我可沒有那麼險惡的目的，姐妹，放輕鬆一點。”

    這邊的談話沒能繼續，但是卻引起了一旁紅思與的注意，她注意到這兩人的交談似乎話裏有話。

    應該開口追問嗎？

    她在心中思索抉擇着，最終還是沒能下定決心，所以也沒有開口。

    只不過，她沒有開口說話，卻並不代表在場的其他人沒有自己的想法。

    ——“什麼？你們在聊啥？”

    一道溫和中透着輕盈的少女音從一旁傳來，一名留着長髮的少女突然從一旁鑽了出來，趴在了翠雀的肩膀上：“讓阿昀給小紅看看本體嗎？”

    “你這不是聽到了嗎？”

    翠雀瞄向她：“還有，不要喊我們的真名或者外號，要喊魔法少女代號。”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這裏又沒有別人。”

    少女扶着翠雀的肩膀，又往近處靠了靠：“所以說變不變？我也想看！就在今天唄！”

    “不變。”

    “變嘛。”

    “不變！”

    “變嘛！”

    “說了不變就是不變！”

    翠雀伸手托住少女的下巴，把她往一旁推開：“還有，你給我離遠一點，靠得太近了！”

    “唔唔唔！我要看！”

    少女就像是條樹懶一樣，死死抓住翠雀的胳膊不放手：“我都好久沒看阿昀你當着我面變身了！”

    “就是因爲你每次都當做看雜技表演一樣圍觀，我才不願意啊！”翠雀咬牙切齒。

    ——“你們啊，這種事情還得考慮一下當事人的意願吧？”

    最後發言的則是一直坐在最邊緣，手中捧着一本書的少女。她叫停了翠雀和另一名少女的爭執，擡起頭，看着紅思與道：“你是怎麼想的？新人？你覺得有必要和所有人確認彼此的真身嗎？”

    這句話彷彿提醒了在場的其他人，不管是正在拉拉扯扯的兩名少女，還是原本已經放棄這件事的瑪格麗特，都把目光投向了紅思與。

    一時間，紅思與竟然成爲了整個小隊目光的焦點。這讓她如坐鍼氈。

    紅思與向來是不習慣他人的目光的，尤其是被很多人盯着的時候，她就會感覺連說話都變得十分困難。

    所以當所有人都注視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時，她一時半會間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只能張合着嘴，不斷地試圖從口中吐出那麼幾個字來。但是哪怕憋到滿臉漲紅。還是像條離了水的魚一樣，一點響聲都沒有。

    這讓原本還皺着眉頭，一臉不情願的翠雀平復了表情。

    “別緊張，只用說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她鬆開了推在身邊少女臉上的手，同時又白了對方一眼，重新面向紅思與說：“這其實不是那麼嚴肅的事情，只不過，你得知真相以後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難以接受。”

    “難、難以接受？”紅思與總算理順了氣，結結巴巴地跟着念道。

    “嗯，因爲這件事情上我對你有所隱瞞。”

    翠雀晃了晃腦袋，平靜地看着她：“其實，你應該見過我的真身。”

    “見、見過？”

    紅思與感覺自己又有點暈了：“在哪裏？”

    魔法少女的外形源自本相，而本相的一部分誕生於靈魂，所以會和本人的樣貌相當相似。換言之，翠雀的真身也應該是個精緻漂亮，如同公主一般的女孩子。

    但任憑紅思與找遍自己的記憶，都沒有一個與翠雀外貌有相似點的女孩。

    “這取決於你想不想知道了。”

    翠雀嘆了口氣：“你想知道的話，那我也沒有隱瞞你的理由。”

    自己想知道嗎？

    紅思與忍不住在心裏問自己。

    她和翠雀的初見是在初三的校園文化節上，對方從天而降，救下了被殘獸襲擊的自己。在那之前，紅思與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魔法少女。

    自己在那一天失去了在意的男生，但是卻與翠雀相遇了。

    後來，因爲因緣巧合成爲魔法少女後，她再一次見到了翠雀，但是卻不是以被救者的身份，而是以魔法少女後輩的身份。這還一度讓她覺得有些開心。

    從她第一次見到翠雀開始，對方就一直以魔法少女的面貌面對自己，自己心目中的翠雀也一直是那個從窗外閃亮登場的魔法少女，會對自己說出“魔法少女來了”這樣的話。

    自己真的想，或者真的有必要去確認翠雀的本來面貌嗎？

    “我，可能……”

    她猶疑着開口，卻在開口之後漸漸下定了決心：“不需要……吧？”

    這份回答讓在場的，一直注視着她的魔法少女們都睜大了眼睛。

    翠雀也不例外，她對於紅思與的答案顯然十分驚訝，但還是確認般問道：“爲什麼？”

    “因爲，翠雀前輩，是翠雀前輩就夠了。”

    承受不住這些目光的紅思與低下頭，小聲地回答：“哪怕不知道你原本是怎樣的人，我都是絕對相信你的。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因爲這種事情感到爲難。”

    這個回答再次讓其他隊員們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後，她們一致望向了翠雀。

    溫和的笑容，揶揄的笑容，饒有興致的笑容，每個人的神態各不相同，但那無聲之中想要表達的意思卻是一致的。

    翠雀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向四周環顧了一圈，最終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對着紅思與道：“跟我來。”

    “誒？什麼？”沒能理解狀況的紅思與疑惑地問。

    “別問，來就是了。”

    “啊，哦。”

    終於從翠雀那莫名有點羞澀的表情中理解了她的意圖，紅思與只覺得心中一突，然後就跟着站了起來。

    兩人尋了一處無人的僻靜角落，又確認了四周沒有監控一類的設備後，翠雀才舒了一口氣，強裝鎮定道：“等會可別喊出聲音來。”

    “爲什麼？”

    “再問我就不變了。”

    “哦。”

    紅思與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然後閉上了嘴巴。

    但是她還是有些不解，爲什麼氣氛會如此奇怪？

    不管再怎麼樣，這只不過是魔法少女同伴之間確認真身而已，她和其他幾名前輩之間都沒有那麼多顧慮，爲什麼輪到翠雀，就好像是什麼非常隱私的事情一樣？甚至，讓她感覺有種微妙的興奮感？

    如果不知道內情，簡直就像是自己在逼着人家脫衣服一樣。

    心中產生了這樣糟糕的聯想，但紅思與並沒有再開口提問，因爲她能感覺到，翠雀願意這麼做應該是下足了決心的，自己隨便多說一句話，可能都會讓對方不再繼續。

    就這樣，在兩人共同的注視之下，翠雀伸手摸向了自己胸口的心之寶石，然後，低聲默唸了一句話。

    緊接着，湛藍色的魔力光輝四散，翠雀的外表在光芒之中漸漸變得虛幻，一個嶄新的人形從中露出了面貌。

    而當看清了光芒之中的那副容貌時，紅思與久違地體驗到了大腦當機的感覺。

    因爲，光芒之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她一直惦記着，前些天還哀悼過的那名男生——林昀。

    ……

    ……

    20歲的紅思與開始有那麼一點相信奇蹟了。

    她的人生比以前變得多彩了許多。

    成爲魔法少女，不僅意味着接觸到了超凡的魔法世界，更意味着會接觸到全世界各地的人。

    在踏足這個世界之前，她從沒想過魔法的世界會這麼龐大而瑰麗，許許多多凡人不會得知的事情都隱藏在水面之下，只有獲得了魔法的力量之後，才能夠一窺真相。

    時間也過得飛快，她一邊繼續自己的學業，一邊在課餘時間做着魔法少女，雖然過程十分辛苦，但最終還是堅挺了下來。作爲一名字牌蕾級的魔法少女在方亭市活躍着，並且被本地的名牌大學錄取了。

    唯一有些遺憾的事情是，她喜歡的人因爲受傷不做魔法少女了。

    是的，喜歡的人。

    最初發現自己在意的男生和自己有點好感的女孩是一個人時，紅思與的確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一點。

    但是在那之後，她也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她覺得，自己確實是喜歡林昀，或者說翠雀的。

    這份喜歡並不是單純作爲朋友的喜歡，而是切切實實的，作爲異性的喜歡，她喜歡着林昀，對他抱有特殊的感情。

    可惜她和林昀並沒能共事太久，因爲就在她成爲魔法少女的同年，一場席捲了全世界的殘獸潮爆發了。

    那一年，數不清的殘獸從不知何處出現，而不僅僅是數量，個體的實力也都非常恐怖，對整個世界都是一場巨大的浩劫。

    那一年，後來被人們稱作“大災”之年。

    無數魔法少女，乃至魔術使們前赴後繼，爲這場浩劫獻出了自己的金錢，力量，乃至生命，最終才挺過了災難，爲人類文明爭取到了未來。

    數不清的魔法少女和人類犧牲在了這場災難之中。

    而翠雀，則是在一場近乎絕境的戰鬥之中使用了不應該使用的力量，導致心之寶石和魔力源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失去了絕大部分的實力。

    這甚至不是翠雀第一次這麼做。

    紅思與聽其他前輩們說，早在那年之前的一年，魔法國度也爆發了一場無比慘烈的戰爭，翠雀在那場戰爭之中同樣使用了透支自己的手段，在那時就已經有了暗傷。

    不如說，她如此透支了兩次，卻依然沒有死去，而只是受了重傷，已經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對於翠雀的退隱，紅思與雖然感到十分可惜，但卻也無可奈何。她知道，如今的翠雀已經幾乎不剩下什麼力量，強逼對方迴歸戰場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爲。

    就這樣吧，前輩已經爲了保護大家付出了太多，他也應該好好享受平穩的人生了。

    紅思與是這麼想的。

    等自己畢業了，找一份工作，到時候就去和他表白，如果他答應和自己結婚，那麼自己就早點從魔法少女的位置上退下來，和他一起安享後半生。

    這些規劃都是按部就班，沒有問題的。可能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至今都沒能鼓足勇氣，去跟林昀表達自己的心意。

    但是沒關係，等到畢業的那一天，哪怕是自己逼自己，她也會邁出那一步的。紅思與相信着。

    就這樣，她繼續着自己作爲大學生和魔法少女的生活。直到有那麼一天，在與其他隊友們聊天的時候，自己的前輩安雅說出了一句有些令人吃驚的話：

    “啊，說起來，我們過幾天就要訂婚了哦！”

    她的這句話，讓原本還有些熱鬧的氛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紅思與能夠感覺到，原本還談興旺盛的蘇勝紫和麻生圓香都突然沉默了，而且面上的神情談不上多麼開心。

    安雅前輩居然這麼年輕就要結婚了嗎？

    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

    她的結婚對象是誰？難道很差勁嗎？爲什麼其他前輩看上去都不是很樂意的樣子？

    這是她的第二個疑惑。

    ……說起來，爲什麼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點同情？

    這是她的第三個困擾。

    “安、安雅前輩原來一直在談戀愛嗎？”

    好在面對熟悉的同伴，她已經可以做到好好開口說話，所以直接開口問道：“我居然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而且怎麼突然就訂婚了，是和誰？”

    她能感覺到，說出這句話以後，其他人又不約而同地在看着自己。

    自己這是說錯了什麼話嗎？紅思與不理解。

    “小紅，抱歉！”

    而安雅，則是一反平時大喇喇的模樣，突然十分鄭重地對着她清脆地合掌。

    爲什麼前輩要向自己道歉？紅思與依然十分茫然。

    這份疑惑沒有持續太久，因爲很快，安雅所說的話就告訴了她答案：

    ——“我，過幾天就要和林昀訂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