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意氣素霓生

    “好詩，雲兄大才。”

    高賢很誠懇稱讚着，只是表情有些嚴肅。

    這首詩很豁達，很灑脫，又有着直面死亡的勇氣，卻並不絕望，而是充滿了希望。

    不管詩句的平仄韻律如何，詩的氣象格局足夠好，這就是好詩。

    所謂詩以言志，就是如此。

    雲秋水對高賢笑着說道：“你苦着臉幹什麼，稱讚的很不用心啊。”

    高賢想配合着笑笑，卻實在笑不出來。

    雲秋水自顧說道：“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見月。當初你在江邊念這句詩，讓我驚爲天人。天地滄桑三千紅塵盡在兩句之中，這才是傳世名作。

    “當時我就在想，你這朋友我交定了。”

    “不過是典籍上讀來的詩，當不得雲兄誇獎。”

    聽到雲秋水說起兩人第一次見面，高賢更是黯然，那時候雲秋水白衣如雲，翩翩少年，優雅瀟灑風姿是那麼有魅力。一眨眼，已經過去六十年了。

    六十年來，兩人同行同飲同樂，好不快活。毫不誇張的說，雲秋水是他唯一的至交好友。

    原本翩翩少年也成熟了許多，卻還是那麼意氣飛揚灑脫不羈。

    這個白衣如雲的至交，卻要死了。高賢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又有滿腔悲憤，只是當着雲秋水的面，卻要強壓着這些。

    “就是遊戲之作的，也精彩絕倫。高兄的才華，我一直特別羨慕。”

    雲秋水慢悠悠說道：“高兄結成一品金丹，我很爲你高興，卻也忍不住羨慕。默默努力了許久，和你的差距卻越來越大。”

    他說着禁不住輕輕嘆氣：“和你做朋友壓力真的好大。”

    “我只是另有機緣，算不得什麼本事。”高賢還是搖頭，他升級全靠風月寶鑑，要說才華什麼的，騙騙別人就算了，騙好朋友就太沒意思了。

    “不用安慰我。我姐一直說我眼高手低，成事不足，我還不服氣。事實證明，她看的就是很準。”

    雲秋水這會反而釋然了，雲清玄是強，高賢是強，但他一直是不服氣的。他心裏憋着勁，可惜，一切到此爲止。

    好在這次他總算做成點事情，把宗門傳承神劍帶出來。就是在地下見了祖師，也不用羞愧。

    雲秋水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巧黃色酒葫蘆遞給高賢，“這個八寶葫蘆裝了幾千斤桃花釀。你拿着。

    “不要都喝了。等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共飲此酒。”

    高賢用力點頭：“好。”

    “我喜歡滔滔大江，把我骨灰揚到江水裏就好。”

    雲秋水對高賢笑道：“後事就拜託你了。”

    “等等。”

    高賢正色說道：“別的我做不了，紅陽就在眼前，我用他人頭送雲兄一程。”

    雲秋水反而驚了：“此事卻要從長計議，你別衝動。”

    “我意已決，雲兄稍待，我這就去取老賊人頭。”

    高賢看着雲秋水，他燦若星辰眸子裏都是堅決和殺意。雲秋水看懂了，高賢就是要爲他出氣報仇，爲此不計生死不計代價。

    雲秋水很瞭解高賢，能說這話高賢肯定有他的把握。既然如此，動手也好。

    他點點頭：“要是姐姐在這裏，肯定要勸你不要魯莽。我卻覺得好生痛快！請高兄幫我斬了那狗娘養的狗頭！”

    高賢不禁笑了，他和雲清玄是志趣相投，和雲秋水卻是意氣相投。

    痛快總是很短暫，但是，總是很爽。

    他對青青交代一聲，“帶着你師父去金龍峯論劍臺。”

    青青呆呆點頭，她覺得這樣有些魯莽，卻又覺得理應如此。殺師父的仇人就在眼前，就該殺之。

    至於後果如何，她也沒太在意。大不了她和老爸、師父一起共赴黃泉。

    高賢正要駕馭遁光離開，想了想換上白帝乾坤化形劍，穿着勝雪白衣，他身上也多了兩分明銳之氣。

    雲秋水看的眼睛一亮，“高兄和這白衣真是太配了！好好好！”

    高賢對雲秋水點點頭，他一拂袖催發遁光沖天而起。暗金光輪在他背後若隱若現，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已經到了參水殿前。

    他在大殿前低喝道：“紅陽何在？！”

    紅陽真君正在房間沮喪懊惱，他當時就該想到雲秋水會來找高賢，他只要提前一步回來，就可以把雲秋水堵在法陣內。

    那時候隨便滅了雲秋水，那把神劍就是他的了。可惜，就差那麼一步……

    這事不能多想，越想越上火難受。正在他心情難受的時候，卻有人在門外不客氣叫他名字。

    紅陽真君自證道元嬰以來，還沒人敢如此無禮直呼他名號。就是宗主越萬峯都不至於如此失禮。

    紅陽真君從大殿出來，就看到高賢御風站在上方，他更是不禁皺眉，“高賢、你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高賢輕蔑道：“暗箭傷人的鼠輩，還想獲得尊重。你不配。”

    一句話讓紅陽真君勃然大怒，他本來就脾氣不好，睚眥必報。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費勁去計算雲在天。

    他森然喝道：“你是找死！”

    “就憑你？”

    高賢傲然說道：“走，我們論劍臺上一決生死，你敢麼？”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好！”

    紅陽真君對此是求之不得，他早就想弄死高賢了，只是沒有機會。作爲元嬰真君，他也不可能去找一個金丹決鬥。

    這次是高賢自己主動提出來，情況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哪怕宗主越萬峯問起來，他也有話說。

    雲秋水帶出來神劍想必在高賢身上。

    對了，這個高賢不會以爲手握神劍就有資格和元嬰真君動手了吧？這樣更好，既能解決高賢，又能得到神劍，一舉兩得！

    “走、現在就去論劍臺一決生死！”

    高賢冷笑一聲，轉身駕馭遁光直撲金龍峯。

    金龍峯其實就是亢金龍，是青龍星宿中第二星，代表木中金，意爲生殺之氣匯聚之所。故此把論劍臺設在金龍峯。

    按照宗門規矩，築基以上修者只要雙方自願，就可以去論劍臺一決高下生死。宗門不會干涉。

    一般來說，除非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不然修者不會上論劍臺解決恩怨。

    宗門是說不干涉，可當衆死鬥，宗門肯定要查個清清楚楚。輸的人不說，勝者事後也要經得起調查。要是裏面有什麼問題，情況可就不好說了。

    論劍臺更多是同輩之間用於交流切磋，故此平時論劍臺也有一些人。還有人喜歡守在此處看熱鬧。

    這會論劍臺上正有兩個築基修士在切磋，各種法術靈光閃耀，打的十分熱鬧。

    動手的兩位都是宗門後起之秀，頗有聲名。因此來觀戰的人也不少，足有幾百人圍在周圍，頗爲熱鬧。

    高賢駕馭遁光衝入一旁大殿，引發了衆人關注，跟着紅陽真君踏着滾滾紅雲而來，更是讓試劍臺上兩個修士都停手了。

    紅陽真君駕馭的紅雲遁光如火燒天，聲勢浩大氣象不凡。就算沒見過這位紅陽真君，也聽說過他的遁法。

    駕馭玄黃神光的高賢快如電光，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更沒有看清楚來的是誰。等他們認出紅陽真君，人羣當即轟動了。

    參水殿主是二十八殿主之一，權高位重。底層修者一輩子都未必有機會見上一面。

    這位大人物，突然出現論劍臺的是什麼意思？

    衆人正紛紛議論，負責掌管論劍臺的執事一臉惶恐跑過來，他高聲對論劍臺上兩名修士大叫：“快、快下來。“

    兩名修士不知什麼情況，卻也不敢違背執事的命令，一臉茫然從論劍臺上下來。

    紅光閃耀如漫天火雲席捲，紅陽真人已經站在論劍臺上。

    論劍臺是一座巨大圓形平臺，直徑約五十丈。地面是用地心深處的九頭地龍肉堆砌而成，其色如墨，其質如鐵。

    地龍肉異常堅硬強韌，對各種法術都有極高抗性。受到損毀後灌入靈泉就能讓損毀處自行癒合。

    圍着論劍臺有一重重環形臺階，方便外人觀戰。

    看到紅陽真人到了論劍臺上，衆多修者更驚訝了，這位參水殿主元嬰真君，是要和人鬥法切磋？

    衆人正在討論，就看到白衣勝雪的高賢飄然落在紅陽真君對面。

    見過高賢的人可不少，畢竟高賢名氣那麼大，前面十年統領數萬道兵橫掃七十二洞水域，號稱破軍星君。

    宗門的小輩修者，大都很推崇高賢。主要就是他出身小宗門，卻能得到宗門信任擔任搖光殿首座。

    偏偏他真有本事，帶兵如神，又能在金丹境界中稱王，無人可及。還會寫風月畫本。這人本身就非常傳奇。可以說是宗門第一名人！

    看到高賢出現在紅陽真君對面，衆人又是震驚又是興奮，高賢這是要越境挑戰元嬰真君？！

    大家都知道元嬰真君全方面碾壓金丹真人。兩者其實沒有可比較性。高賢就是在金丹中號稱無敵，也和元嬰真君沒辦法相比。

    誰也想不到，高賢居然真有勇氣挑戰紅陽真君。

    負責主持論劍臺法陣的執事這會卻是滿臉大汗，他滿臉緊張高聲說道：“紅陽真君、高賢真人簽下法契，雙方論劍臺上一決生死，絕不反悔……”

    衆多看熱鬧的禁不住一片譁然。他們原以爲只是切磋鬥法，沒想到雙方要一決生死，這事情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再說，高賢一個金丹和元嬰真君死戰，那不是找死？！

    執事按照規矩念了一遍雙方簽訂法契，看到雙方沒有異議，這才啓動論劍臺法陣。

    元嬰真君層次的戰鬥，論劍臺十二重保護法陣全部開啓，一層層法術靈光的如同大幕般升起，把論劍臺重重遮蓋沒有一絲空隙。

    如此巨大聲勢，也驚動了宗門不少元嬰真君。

    接到消息的金陽真君顧不得別的，他急匆匆趕到天權殿面見宗主，“祖師、他們太胡來了……高賢不識大體，以下犯上。紅陽自私偏激，意氣用事……”

    越萬峯饒有興趣看着前方巨大水鏡，看着白衣勝雪的高賢，他說道：“高賢穿上白衣愈發英俊有神了，這件、劍衣有點特別啊……”

    他頓了下又說道：“雙方自願，就隨便他們吧。”

    金陽真君有些擔心說道：“我怕高賢被打死，壞了祖師的安排。”

    “被打死也是自找的。”

    越萬峯眼眸中神光隱隱閃動，他意味有些複雜的說道：“再說，誰輸誰贏還不一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