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克隆體

    沉重鐵門的背後似乎真就是一片熱帶雨林，瘋狂生長的藤蔓纏繞在扶梯、欄杆和金屬設備的每個角落，末端吐出青色的細葉和觸鬚，還有各色細小的花朵。

    一個穿着黑衣的男人就在這中間被藤蔓纏繞的高臺上用鋼琴彈奏着悅耳的《第一鋼琴協奏曲》，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的門被打開，有新的客人造訪了這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奏裏。

    芬格爾第一個踏足房間內部，路明非帶着亞歷山大.布寧跟在他的後面，而楚天驕和零則留守在門外，警戒着有可能發生的襲擊。

    “給他來幾槍試試？”

    芬格爾用眼神詢問路明非，手中擡着的PKP躍躍欲試。

    路明非凝視着那男人的背影片刻，隨後掃了一眼身旁顫若篩糠臉色驚恐的布寧，搖了搖頭。

    換成以前肯定不用芬格爾問，他自己就直接擡手崩了對方的腦袋，跟異端異形沒有交流的必要；

    但現在路明非沉穩了不少，敵人所掌控的訊息要比他的性命更有價值。

    也就在這時候，柴可夫斯基的鋼琴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男人結束了他的彈奏從琴臺前起身，優雅地轉過身來向衆人鞠躬，像是一位要感謝觀衆捧場的鋼琴家。

    芬格爾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布寧，又看了一眼臺上的那個男人，有點想揉眼睛看清楚——因爲那個男人的臉跟亞歷山大.布寧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對方是年輕的、“嶄新出廠”版本的。

    “歡迎各位不惜跨越萬里光臨這裏。”他的聲音年輕帶有磁性，卻又透出老成和狡黠，似乎感覺不到一點緊張。

    “我記得現在不是拍賣會舉行的時候吧？你帶這麼幾位客人來，是想要從我手裏拿取些什麼東西嗎？我親愛的‘牧羊犬’先生。”

    年輕的亞歷山大.布寧眼神略微從芬格爾和路明非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了那不敢擡頭直視自己的年邁老人身上。

    “你又是誰？”路明非微微皺眉，除了年齡以外，最大的不同點在於身旁的布寧是一個凡人；

    而對方體內蘊藏着優秀的龍族血統，是一名混血種。

    “問得好，這位年輕的僱傭兵先生，”年輕的布寧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亞歷山大.布寧。在你身邊的，是我的克隆體、我在外界的代言人，同時也是我的‘牧羊犬’。”

    克隆體？克隆技術？

    路明非眉頭皺得更緊了，在那個黑暗宇宙中這算是一個古稱呼，如今人類帝國一般稱這種由基因工程創造的人工生命技術爲“複製者”。

    畢竟是經歷過人類科技巔峯的黑暗科技時代，人類帝國靠殘留或考古擁有這種技術並不稀奇，而且還經常使用——

    就比如帝國人與機器混合體的“機僕”和“溼件”的來源就是克隆人，一些大型機魂的大腦集羣、培育和存儲阿斯塔特超人器官的“生物農場”也來自克隆體；除此之外還有人類帝國如無底洞般消耗的羊皮紙也來自這種基因工程（因爲它是“羊皮”紙）……

    不過據路明非的瞭解，人類帝國是禁止使用複製者技術創造有自我意識的個體，無論是人類亦或者是阿斯塔特，這其中會涉及到“人類的靈魂從哪裏來”“對萬機之神歐姆彌賽亞的褻瀆”“對偉大神皇造物的嚴重褻瀆”等等一系列容易給自己找來大麻煩的問題……

    總之就是別碰。

    沒想到家鄉在第三個千年初就冒出了這種禁忌的技術……那是該銷燬毀滅好呢，還是保留交給帝皇所用好呢？

    “我想要一份貨品，救我……救您的女兒。她已經開始出現那種前期症狀了，需要一份貨品來幫助她洗禮，能夠更好地活下去。”

    在路明非思考之時，老布寧語氣無比地卑微與可憐，他向年輕的布寧雙膝跪地懇求。

    “站起來，不準跪！”芬格爾急了，一身牛力又直接把老布寧給拉起了身，低聲罵道：

    “靠！你這麼卑微整得我們很尷尬啊！我們這麼大老遠跑過來是聽你說這個的？”

    年輕的小布寧“噗嗤”一聲被逗笑了，也不知道是因爲芬格爾的話語還是老布寧的懇求，他悠悠地開口道：

    “你知道蘇格蘭人怎麼牧羊的吧？養幾隻牧羊犬，每一隻都能幫忙放牧上百頭羊，主人只需要給牧羊犬喂餵食就好了。等牧羊犬老了跑不動了，主人就會換一批新的強壯的犬只，主人還是主人，羊羣還是羊羣。”

    “你的存在就是幫主人放牧好羊羣，可你忽然跑過來找我要一份珍貴的貨品，就好像一隻牧羊犬跟主人說我今天的晚餐要吃一隻羊……你覺得這有可能麼？”

    “可那是您的女兒！您的孩子！您就這麼看着她在最美麗的年紀枯折麼？！”老布寧擡起頭低吼道，臉色蒼涼而黯然。

    “是，克里斯廷娜是我的女兒，可這和你這個複製體有什麼關係？”小布寧笑容變得譏諷且戲謔，“你真把自己當成她的父親了？把我給你灌輸的那些記憶當成你自己的經歷了？我敢打賭，你連科普尼特斯卡婭那美妙的身體都沒碰過。”

    “是……我確實不是她的父親，但她……是我的女兒。”老布寧只是悲傷地說道。

    “等下！我能問個問題嗎？”芬格爾忽然舉手，打斷了這段有些苦情但題材另類有些哲學的場景戲。

    “當然可以，問吧。”小布寧帶着身爲主人家的大度，微笑道。

    “如果他是牧羊犬的話……那你就是幕後真正的主人咯？”芬格爾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嘴角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小布寧剛想要回答，卻忽然發現老布寧身旁那個年輕人瞬間醒過神來看向自己，凌厲且壓迫性十足的眸子讓他產生了只要他敢說“是”的話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自己；他下意識地選擇了遵循本能，“不是”這兩個詞脫口而出。

    芬格爾笑出了聲：“瞧你裝模作樣的樣子，給我都整麻了，搞半天你不也是一條狗嘛！既然都是狗那大家就別互相傷害啦！”

    “……”小布寧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算了，跟你們交流本身就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爲。”

    他拍了拍手掌，有東西從密集的藤蔓下鑽了出來。

    芬格爾被那東西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一隻渾身長滿黑金色鱗片、明顯混雜有龍類血統的烈性猛犬，不過就它現在的個頭而言很難再用犬類去稱呼了，它的體型與體重目測要比成年的雄獅還大，一雙銅鈴大小的暗金色瞳眸帶着嗜血的慾望盯着視界裏的一切活物。

    然後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從這間熱帶雨林般的房間裏鑽出來了總共十二只這樣的嗜血怪物。

    門外的楚天驕想要進門支援，可在他們身後的那條細長通道裏，也有兩隻龍血猛犬邁步而來。

    “雖然不知道你們對‘永生項目’瞭解多少，但我還是介紹一下吧，”小布寧欣賞着芬格爾和老布寧臉上那驚恐的神色，“出自‘永生項目’的基因工程生物兵器，代號‘地獄犬’，這是最優秀最可控的一代，你們有幸成爲它們的第一份食物。當然你們可以試着用手裏的槍支反抗，正常形況下想要消滅它們就必須得有一支同等數量的裝甲部隊……”

    當小布寧視線掃過路明非的臉龐時愣了一下，對方也正冷漠地凝視着他。

    下一秒，他就驚恐地看着這個年輕人的瞳眸內好似流出了黃金般耀眼的熔岩，好像有一頭史前巨獸被他給驚醒了，只是與他那雙頂級掠食者象徵的黃金豎瞳就讓自己思維陷入了沼澤般不可自拔，呼吸幾乎停滯窒息得像是溺水者。

    他引以爲傲的“神之血統”“超級血清”完全不生效……或者說，正因爲他的“神之血統”才導致他在這名年輕人面前極度恐慌、驚懼，以至於得強打起精神來才不至於昏闕過去。

    至於那些外形比雄獅還要猙獰的地獄犬們，即使它們再萬般兇惡與嗜血，也不敢在這瀰漫的驚人龍威前張牙咧嘴……它們全都嗚咽着低下了兇惡的頭顱，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是誰？他是什麼人？！這股可怕的精神壓迫是怎麼回事？！”

    縱使小布寧在心中怒吼無數遍都沒能得到他的答案，而他的身體在恐怖的威壓下已經雙膝跪地——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而老布寧似乎被赦免了，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前幾秒他還因爲自己和地獄犬驚恐得像條受驚的老狗，如今正不能理解自己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小布寧看着路明非慢慢走上前，無聲地作了個手勢，那個德國人回覆OK手勢表示收到，又一次朝自己露出了那個恨不得想讓地獄犬第一時間撲上去撕碎他的噁心笑容之後，做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詭異地微笑道：

    “HEN——SHIN！”

    芬格爾似乎期待這一刻期待了相當久，很是享受展示自己第一階段體外龍鱗殖裝甲殼的變身時刻——當然此時此刻他也絕對安全，路大團長給足了他時間。

    跟楚子航的變身階段一樣，芬格爾的衣服被進行二次強化的肉體直接撐碎，體外細密絨毛在龍類血統的刺激下變成尖銳盾形的龍鱗在組合形成一件包裹全身的金屬質感裝甲，新生的骨骼組織從臉龐皮膚刺出並增生成一副漆黑冰冷的骨質面甲將臉龐覆蓋，只能看見兩個眼窩中那如汽燈般耀眼的金色光芒……

    但這還沒結束。

    跟楚子航胸口那專門爲發射言靈.君焰而準備的“日食之痕”不同，芬格爾的言靈.青銅御座將自動激活並直接作用於龍鱗裝甲上；

    於是在體外龍鱗裝甲成型之前，“青銅御座”的力量又對此進行了一番更加直觀地“翻新”，尖銳的龍鱗重新增生並整合成爲一副宏偉裝甲的每一部分，青黑色的鱗片像是得到洗禮一般變化爲青銅之色。

    跟楚子航那即使有鱗甲包裹覆蓋但也能看出矯健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不同，芬格爾整個人已經完全被沉重宏偉的青銅裝甲所覆蓋——換句話說，青銅御座的增持讓芬格爾的龍鱗甲殼形態變得更大更壯更硬，就像是從普通的動力甲換上終結者型號的動力甲。

    此時他的身高已經逼近至兩米四，幾乎逼近正常阿斯塔特的身高（正常（指大衆臉、炮灰、非有名有姓）的阿斯塔特身高一般在兩米四左右），像是一輛直立行走的裝甲戰車般，震撼的視覺衝擊力席捲而來。

    路明非也不免有些羨慕地看了一眼兄弟的裝甲形態——

    雖說這還是實驗階段，有關後續的手術、言靈的輔助加持、真正的動力裝甲製造等還沒有成效，可這就像第一個能夠穿上戰團終結者裝甲、拿上戰團精工聖物武器一樣，對戰士來說屬於是一種榮耀。

    駐守在門外的楚天驕和零還沒從路明非那驚人的龍威回過神來，又被芬格爾這忽然的“龍類血統侵蝕死侍化”嚇了一大跳，在他們的視角看來，他這副模樣絕對要比那些地獄犬更加恐怖。

    不過隨芬格爾回身朝他們豎起了個大拇指，厚重青銅質感的面甲眼窩裏那雙金色汽燈般的眸子還朝零眨巴了一下，零不禁也瞪大了冰藍色的瞳眸，楚天驕倒是後知後覺：

    “……該不會我兒子也被你們弄成這副模樣了吧！”

    沒有給他們解釋的時間，原本被路明非龍威壓迫的地獄犬羣出現了些許騷動，芬格爾第一時間收斂嘻哈模樣進入戰鬥狀態，雖然看似笨重但他的行動並沒有絲毫遲緩，龍鱗裝甲覆蓋如同鋼鐵拳套般的手掌輕鬆按下了兩頭已經反抗龍威發狂的地獄犬頭顱——

    它們脖子上的項圈已經炸開，肉眼可見的清晰電流正刺激着它們的兇性，強迫它們反抗龍威的壓迫進行殺戮。

    這顯然是小布寧的某種後手。

    但芬格爾不屑地看了不遠處那跪在地上的小布寧一眼，抓着兩頭地獄犬就這麼合掌一拍，鱗片、血液、眼球……四處飛濺。

    丟掉地獄犬的屍體，沾染鮮血的鋼鐵手掌靈活地向小布寧豎了個中指後，芬格爾繼續處理剩下的地獄犬，路明非加大了龍威的壓迫，小布寧渾身顫抖，就這麼驚恐地看着那具人形裝甲怪物一隻接一隻地扭斷那些不敢再反抗的地獄犬的脖子。

    這簡直就是……噩夢。

    “好了，說說你的故事吧。”

    路明非越過了跪倒在地方瑟瑟發抖的小布寧，走到鋼琴臺前坐下，冷漠地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