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未盡的承諾

    “對不起，”女孩啜泣道：“今天，我只是……我不懂不能和人決鬥，爸爸和我說過不要給人添麻煩，原來這就是添麻煩，我不知道是這樣。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聽不懂村裏人說話，也長得又矮又瘦，沒有朋友，我去山裏他們也說我在做壞事，我是沒人要的小孩。

    “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嗚嗚……”

    少女的情緒突然潰提。

    李昂看了一眼她精心準備的晚餐，把手裏的水果吃完，擦了下手，站起身，單手抓起椅子輕放在她前面，然後在靠她較近的地方坐下。

    他放輕聲音：“今天我也存在問題，我急躁了，要是平時，我會好好講明白道理。”

    “我知道，是因爲我什麼都不懂，你講的我也不懂，所以你才……嗚，我做錯了，被打是應該的。”

    “不是這樣的。”

    李昂輕輕拍了下她顫抖的肩膀。

    “是因爲你很優秀，我才着急。”

    “……”

    少女的顫抖稍微平息，她擠出細小的聲音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沒去過外面，各個空域外面的孩子，在你這個歲數根本不可能懂得這樣的劍術。”

    其實還是有少許天賦變態到極致的小孩的，不過李昂說的基本屬實。

    “也沒有和你實力相當的人交手，伱不知道，你的力量隨便使用可能就會傷到別人，我有些着急，擔心你走錯了路。”

    李昂在心裏嘆息一聲，十年了，他不止一次在思考這個世界的真實和虛僞。

    眼前所見皆是真實，否則無從交待十年的心力和熱血。

    但若這是一個虛僞的世界，又爲什麼呈現在他面前？甚至連遊戲設計者都不一定明白的事情也被補完了。

    現在，這個疑問又一次浮現在心裏。

    佐伊，在《紐比斯幻想》裏，原定作爲玩家控制的女主角，她不該有任何人格存在。

    但在這真實的世界，她是一個完全的人。她無父無母或許是爲了遊戲設定的方便，但這卻成了她的過去，塑造了她的現在。

    她成長爲李昂面前這樣一個少女，富有活力，心地善良，缺乏常識，算是一張白紙，一塊璞玉。

    他沒做好邀請她組團的決定——更別說不一定提出她就會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認，她人格裏積極的部分很是感染到了他。

    李昂承認自己擔心了，擔心這塊璞玉被污穢沾染，所以寧願對她扮黑臉也要告訴她什麼是錯的。

    “我現在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少女的聲音從腿縫間傳出：“而且我認路的，島上哪裏怎麼去我都知道。”

    李昂失笑：“走錯路的意思是做錯事，變成壞人。”

    “我又搞錯了。”

    “沒關係，不用總是認錯。以前沒人教給你，不是你的問題，每個人都是一次次犯錯過來的。”

    佐伊終於擡起了頭，眼淚弄花了臉，眼眶又被淚水泡紅，李昂首次見到她褪去活潑的感覺，氣質盡顯嬌弱。

    也就是這時，才會感覺到，她的體型如此纖細，一把就能全部抱住。這或許不是發育問題，就是天生的。

    “那我再做錯事，你還會怪我嗎？”

    “不會，但是——”

    聽到不會，女孩剛要展露笑容，又被李昂的後半句嚇回去。

    “不要怕，我只是想說，做任何事之前先問一問，也希望你記住，不是故意去做錯的，不要放在心上，及時改正就好。”

    “好噠。”

    佐伊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她把腳放回地面，雙手握拳杵在光潔柔軟的腿肉上，肩膀微微收着，還沒完全放鬆。

    “而且，”李昂告訴她真相：“你並不是又矮又瘦，身體小巧一點，明明很可愛。”

    “真的？”佐伊帶着希冀，眼巴巴的看着他。

    “絕對不騙你。”

    “那你會不要我嗎？”

    這是哪跟哪？

    “不能這麼說。”李昂趕快道：“我們見面三天都不到，稱不上要或不要的關係，最多算朋友。”

    “朋友是一起玩的人，對嗎？”佐伊問。

    “對。”

    “我想和你玩，你還願意和我玩嗎？”

    看她期望又飽含脆弱的神情，李昂點頭。

    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少女重新噙住笑容。

    “嘿嘿，朋友。”

    她雙手握在一起，精緻的容顏掛着傻笑。

    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她趕快擡頭。

    “朋友會走掉以後再也不回來嗎？你不要走可以嗎？”

    “……”

    走了以後，李昂當然不覺得自己還會回來薩圖斯島了。

    他無法給出承諾。

    他知道少女的意思是“還想和你多相處”，也明白了她這幾天總是當他的小尾巴，包括挑釁和打鬧，其實只是一種孤獨中想要和人交流的渴望。

    看他停頓，佐伊有些着急，眼睛也大大的瞪着。

    “是我哪裏不好嗎？爸爸媽媽說好的也不回來，你也不答應我。”

    “你父母說過要回來嗎。”

    “是啊，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年了。”

    原來是約定了時間的。

    按照村民說的，佐伊家來到島上也是十年，他們一起住了兩年，她父母離開，照這麼說，他們原本計劃是離開六年後回來。

    李昂又看了一下周圍這個當初建造得很用心的小家，對少女道：“他們長什麼樣子，或許我會認識他們呢？”

    他不是單純扯開話題，既然這對父母能在雲端來去，說明思維和空島定居者不一樣，很有可能也是冒險者，或者是註冊在案的空之騎士。

    李昂作爲天團成員活動過很久，如果是有一定實力的空之騎士，他真的有可能見過。

    “是嗎？我帶你去看。”

    佐伊小跑到大門右手邊的房間，開門邁入半個身子，又回過頭對李昂招手。

    “來，來這裏。”

    他跟過去，發現這是少女的房間。

    但是這裏面也沒什麼讓人臉紅心跳的東西，因爲她擁有的物件着實不多，很多存在磨損，甚至有些已經破損到看不出作用了。

    很多地方都有各種各樣的小石頭和貝殼，是她僅有的算得上愛好的事了。

    在角落，有身高標尺和體重計，後者一看就是從工業發達的空島買來的。

    而讓李昂意外的，她的牀上除了發白的全套用品，還有一大塊用草葉編成的鋪蓋，它也有點破爛了，但是因爲當初乾燥得好，並沒有腐朽，只是磨損。

    這是我的鋪蓋啊，原來被這小妮子拿來這裏了。

    佐伊沒注意到他的目光，她從一個手工打造的置物架上取下一個相框遞過來。

    李昂接過，第一眼就看到了相框上的商標，屬於聖都維塔斯克一家精品店的。

    照片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人很高大，女人身材嬌小，看來女兒是隨了她。

    由於時間漫長，照片變得淡黃，兩人的臉模糊不清，李昂看了眼旁邊美得冒泡的佐伊，照片這兩人肯定不會醜。

    李昂能認出他們照相的位置，正是聖都的正門口。

    聖都輝煌之門那高聳的穹頂下，建造着一個由多個銅像和繁複裝飾共同構成的噴泉，是聖都最著名的景觀之一，很多遊客都會在那裏被商人推薦拍照。

    這兩人的打扮，也是空之騎士常見的裝束。

    “我說不定真能找到他們，至少查一下他們去哪了。”李昂說。

    佐伊輕巧的跑出門外，瞬間就到了另一邊房間的門口，聲音隔着過道傳過來。

    “李昂，你來他們的房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