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臧否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請叫我陳總長字數:4242更新時間:24/06/26 16:51:27
    作爲陳公袁紹的首席大將,鞠義的行軍元帥幕的規格是很高的。

    首先就是有一班軍事經驗豐富的親從扈將。這些人的都是在歷屆戰役中就追隨鞠義的,不僅瞭解鞠義的指揮風格,也保證鞠義對部隊的掌控。

    鞠義能如臂使指的調度部隊,正是有賴於這些人分插在各軍之中。

    而除了這些親從扈將之外,鞠義幕府也配備了幕僚團、軍需團,這些都是袁紹爲鞠義配送的,其中幕僚團中更是人才濟濟,潁川、汝南的俊秀之士充斥其間,蔚然可觀。

    這些幕僚不僅僅爲鞠義參贊,還需要負責軍隊的軍紀、糧秣調度、支應,還有一些諜報、屯紮、營地部屬,都屬於這些幕僚們要做的。

    而這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糧臺的組建,凡大戰,行營對糧臺的設立都是重中之重,非是能力突出、備受信任之人不可任此職。

    對於行營的糧臺吏,本來鞠義屬意於鍾繇的,此君之前在關東朝庭時期就與鞠義有過接觸,鞠義很是欽佩他的能力。

    但最後袁紹去任命了棗祗,陳公以其有計畫之才,知人善任,直接就任命爲了糧臺中郎將。

    本來這還無事,但剛剛鞠義剛和棗祗發生了衝突,這就不得不得讓他多慮了。

    更讓鞠義煩躁的是,原先他要文丑作爲他的突騎大將,但袁紹同樣沒有同意,而是爲他配置了張郃。

    張郃帶着三千北府騎團加入到了鞠義的行營,直接隸屬於鞠義的帳下。

    這就讓鞠義有點不知道該喜該憂了。

    文丑和張郃一比,前者能力突出但卻有些不可控,而張郃與文丑一比,好像騎戰能力沒有太突出,但無疑是非常可靠的。

    軍中都知道文丑的脾氣爆裂,雖然的確勇冠三軍,但尋常將帥壓根不被他放在眼裏,也時常自行其是,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而張郃呢?他本身並不是袁氏出身,而是當年北軍的底子,當年在崤函戰場上,其族兄被諸多關東將所賣,兵敗被殺,張郃只能投庇於袁氏門下,但其實也只是外系人物。

    直到了袁氏一門被殺,袁紹單騎奔汝南,張郃等老軍將們棄軍投奔袁紹,因忠誠得到了考驗,才得以領兵。

    而在鞠義看來,張郃用兵就在於一個謹慎,這是好事,尤其是有這樣一個騎大將來輔助他。

    但鞠義爲何一開始要的文丑呢?只因爲他和張郃有矛盾。

    當年張郃初領兵,鞠義就曾嘲諷過他,言一北人也能帶南兵?但沒想到張郃在沒有軍官團輔助的情況下,竟然將兩千汝南兵編練得有聲有色的。

    這讓鞠義大爲不爽。

    其實軍中就是這樣,你說有什麼大矛盾吧,沒有,但往往就是這樣的小事卻會成爲傾軋的導火索。

    因爲他們爭的不是那件事,是那口氣,是那個威脅。

    所以鞠義從袁紹給自己的配置中,他就看出了袁紹的想法,那就是配的都是和他有矛盾的,但能力又很不錯的軍將。

    這樣的人既能辦事,又能制衡鞠義,讓鞠義不至於將部隊帶跑。

    但鞠義要的是什麼?他要的是如臂使指,而不是這樣三心二意的部下。

    所以鞠義在出發前就試圖將張郃趕走,他先是讓張郃配置到他的族弟鞠演的帳下,讓鞠演挑他的錯。

    但鞠演後面無奈告訴他,這張郃遇事冷靜,處事堅決,能力非常突出,尤長於統帥,而他統帥的三千北府騎士也對他非常愛戴。

    要知道這張郃統帥這些人可沒有多久呢。

    當時鞠義就問了鞠演一句話:

    “如果讓你統帥北府騎士,你能拉走多少。”

    可鞠演怎麼說的呢?他說:

    “咱現在連冀州話都說不順,如何帶這些北人?”

    於是,鞠義只能作罷。

    他明白自家族弟和張郃差太多了。

    人家張郃可以學汝南話,你鞠演就學不得冀州話了?只是沒那個心思罷了。

    所以最後鞠義就將鞠演給調了回來,重新做他的帳下騎督,此刻就隨着自己,一同北上到大谷口校閱諸軍。

    ……

    當鞠義趕到的時候,前軍負責先戰的兩個軍,共二十個營頭已經列陣完畢了。

    此刻在鞠義的視野裏,近萬袁軍吏士橫亙在寬闊的河洛盆地上,戈矛如林,甲光耀日,無數旗幟漫天飛舞,蒸騰着鐵血殺氣。

    而在這些方陣的最前方,正有兩處壁壘前後相依,同樣是鹿角林立,同樣巾幡獵獵,嚴陣以待。

    看來那就是谷口外的泰山軍了。

    鞠義將目光收回,看着最靠近自己這邊的一軍,嘴角露出了笑容。

    這一軍是他的老嫡系了,其中有一半的部隊追隨過他,其中更有三分之一的部隊就是他在江夏組建的。

    甚至此軍的軍號都是他自己擬好呈報給袁紹的,原先定名“雲夢”,取荊州雲夢澤之意。之後,袁紹改了一個字,得名“雲中”。

    於是“雲中軍”得以出現在袁氏部隊的序列中。

    雲中軍一開始成立的初衷就是利用荊人平荊州的策略,所以廣泛招募荊州地區,尤其是江夏地區的豪勢子弟和武士。

    原先這個軍一直在沙羨一帶,負責拱衛漢水的物資運輸,但後來因爲袁紹和劉表講和,決定放棄江夏,所以這個軍就從南方調動到了汝南。

    前段時間袁紹決定加大戰事的烈度,所以就將雲中軍從汝南調動到了廣成關,重新隸屬到鞠義的帳下。

    雲中軍的配置爲一軍十營的編制,但其總人數卻只有三千六百人,因爲此軍原先有半數是水軍,但後面因爲要北上,所以才重新調整了部屬。

    此外,雲中軍的各營中,弓弩的配置也不高,因爲江夏近有雲夢大澤,水汽潮溼,弓弦這些損害尤高。

    但這卻也培養出了一大批犀鎧鬥劍的武士,這些人長於肉搏突刺,常常以一當三,是一等一的精兵。

    而鞠義的部隊不缺弓弩,他看重的就是這些人的短兵能力。

    而且鞠義也有意外之喜,那就是雖然江夏普遍不用弓弩,但依舊有不少善射之士,又因爲弓弩力道不足,這些人常常用毒抹箭頭,如一些烏頭之毒,擦着就是死。

    當鞠義的大旗出現在雲中軍附近的時候,此軍就開始呼喊了。

    他們雖然不是鞠義的子弟兵,但在這個異域看見自己的老長官,還是非常激動親切的。

    他們舉着獸皮兜鍪,向鞠義揮手致敬,而在鞠義的騎隊奔過時,報以熱烈的歡呼。

    在這軍的最前一營,營將黃忠看着鞠義的身影,喟嘆道:

    “真大丈夫當如是。”

    他邊上的族弟黃蓋,聽到族兄這麼說,揶揄道:

    “兄長,那鞠義也就是一般人物,還不配兄長取而代之。”

    黃蓋本是荊州零陵人,雖然與江夏黃氏是同族,但在其祖南陽太守黃子廉那一代就分家了。

    其家整個遷居到了零陵,數代過去,實際上和本家已經形如兩家了。

    但變故是在前兩年發生的,那年區星作亂荊州南三郡。本來歷史上這場作亂將會被時任長沙太守的孫堅平定,而黃蓋也會在這一戰中被孫堅賞識並拔擢。

    但在這個位面中,孫堅先是在北地漂泊,後回到了家鄉,壓根沒所謂的長沙太守。

    而沒有孫堅的參與,同時荊州的劉表又忙於和袁紹的戰事,於是區星不能制,讓他做大南三郡。

    就這樣,在零陵已經沒有宗族依靠,同時又沒有前途的黃蓋一路北上,投靠到了江夏黃氏祖地。

    但黃氏連南陽偏支的黃忠都不能大用,更不用說是來自偏鄙的南蠻荒林的黃蓋了,於是兩人一起被打發到了雲中軍,隨袁軍一同北上了。

    而黃蓋倒是和黃忠一見如故,蓋敬慕黃忠的武勇,而黃忠也頗爲照顧這個零落的同族小老弟,兩人在軍中相互靠攏,感情倒是勝似親兄弟。

    所以聽得黃蓋調侃,黃忠卻不難堪,反而正色道:

    “小弟此言差了。那鞠義定然是比不上始皇帝,我也談不上那西楚霸王,但要說這當今天下,有哪些人能讓你兄長我服氣的,也就是三個半。”

    黃蓋大爲訝異,他和黃忠在一起這麼久,倒是真沒聽說過他臧否人物,此刻前頭歡聲雷動,眼見着戰事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便好奇問道:

    “兄長,可是哪三個半?”

    身高八尺六寸的黃忠撫着自己的長髯,感嘆道:

    “這第一人正是坐斷大河的張王,張衝。他服氣其人之勇,天下絕倫。那幷州的呂布我也是知道的,這人在崤函之戰中得了多大的勇名?東西皆傳唱;‘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我本來也是想北上投關東的,就是想和這個呂布一較長短。但是呢?如此勇將還是死在了那張衝的手上,你說其人之勇是否是天人?”

    黃蓋沉默了,他倒是不同意黃忠的評價,在他看來那張王的的確確是天人,但如只以勇武而論,那才是真正的買櫝還珠,有眼不識泰山。

    但黃蓋還是繼續問:

    “那敢問兄長服氣的第二人是誰?”

    黃忠毫不猶豫道:

    “那當然是陳公,袁本初。”

    黃蓋笑了:

    “兄長,這裏就你我二人,何必裝做吹捧,那袁本初何能,讓兄長這般推崇?”

    卻聽黃忠正色道:

    “你可別小瞧陳公。在我看來,天下能與張王相比肩者,唯有此公。其人少時揚名天下,壯年便有‘天下楷模’的美名,能得天下智士傳唱,陳公之能可知矣。更不用說其人百折不撓,遭逢家難,能可汝南再起,旋即而並有中原。如今更是提兵十萬,虎向京畿,試問天下還有何諸侯可爲之?”

    黃忠的話直接把黃蓋搞沉默了,他沒想到兄長竟然這麼糊塗。

    那袁紹有大名不是因爲他是公族子弟嗎?袁紹能汝南再起,不是因爲他家在汝南紮根四代,根深蒂固嗎?

    當然,黃蓋也不能否認袁紹的確能力不凡,畢竟如袁紹這樣家世的天下也有許多,但也沒見到幾個能如袁紹這樣打出基業來的。

    遠的不說,就說那袁術的弟弟袁術,不也和袁紹一樣有同樣的家世條件?但搞得還不如袁紹有聲色呢。

    所以黃蓋也沒有反駁兄長的話,但他也對兄長的臧否人物不抱期望了。看來自家這個遠方兄長,真的是純純一武人。

    於是他道:

    “所以這兄長這最後半個就是那鞠義吧。那兄長又是服氣此人什麼?”

    黃忠看着已經遠去的鞠義,感嘆道:

    “我服氣此人軍略無雙,是天下一等一的帥才。有他主持這一次上京之戰,我看泰山軍好過不了。”

    黃蓋聳聳肩,也沒再問黃忠原因,畢竟之前他問了兩個,黃忠給的理由都不能讓他信服,所以他也理所應當的認爲黃忠只是個人情緒使然吧。

    孰不知,黃蓋已經忘了他剛剛還評價黃忠是個武人,可卻已經不相信一個武人對於武人的評價。

    想了想,黃蓋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黃忠,他覺得自家兄長有點過分看重家名和權勢了,而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於是他問黃忠:

    “兄長,你不覺得張王是開天闢地之人嗎?他所做的事業,我想除了遠古的三皇,無人可以比肩了。”

    黃忠懵然,張着嘴回道:

    “開什天?闢什地?小弟,你在說什麼?”

    看到兄長這樣子,黃蓋才明白原來兄長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啞然一笑,然後就笑笑不說話了。

    而黃忠見黃蓋說着些聽不懂的話,問了又不說,於是只好將目光看向北面。

    原先歡呼的雷動聲漸漸離開了雲中軍,看來鞠義已經到了隔壁的紹武軍了。

    在那裏,紹武軍的呼喊聲就弱了不少,因爲此軍是袁紹的上五軍之一,屬於陳國嫡系中的嫡系,向來眼高於頂。

    其軍主淳于導是中領軍淳於瓊的弟弟,更是不把鞠義放在眼裏。

    而鞠義對於這種刺頭,向來就是一種手段,那就是拔了。

    既然你淳于導這麼硬,那就爲全軍頭陣,先給我打那泰山軍。而他此來,就是親自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