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9.黃昏雜談·新聯邦的末路

    聖靈平原是位於新大陸北部的一大片地形的統稱。

    它的面積非常廣闊，基本相當於諾德托夫的大荒野地區，或者是金雀花王國尚未成立前屬於西蘭王國的整體領土面積，這片總體平坦混雜着少數丘陵和兩座山脈的區域非常豐饒且安定。

    最少在來自舊大陸的開拓者們抵達並開始活動之前，這裏堪稱安寧祥和。

    居住於此的加諾特人是一羣遊牧民，他們並沒有建立統一的國家，這些來自阿茲特克人先民向北擴張時留下的後裔一直以氏族的分散姿態生活於自己風肥水美的故鄉中。

    他們按照所在區域的不同形成了相當獨特的原始崇拜體系，每一個氏族都會崇拜一種動物的圖騰。

    最奇特的是，或許是源於羽蛇神的庇護與教導，讓這些加諾特人的氏族所信奉的野獸圖騰基本都來自於星界的主要生物族羣。

    而這片平原之所以叫“聖靈之地”，就是因爲加諾特人在近千年的原始崇拜之後，通過信仰的供奉與編織，在破碎星界中塑造出了很多“半神”。

    當然，因爲每一個氏族的人口不多，能給予的信仰也相當有限，星界也不是什麼和美安寧之地，這就導致加諾特人們塑造出的“半神”只是空有信仰生物的生命形態，不管是在絕對實力還是超自然權柄方面都弱的可以。

    考慮到羽蛇神曾是新神的叛徒，而且很早之前就飽受混沌污染之苦一直在尋求自我切割的辦法，因此庫爾坎引導這些加諾特人奉獻信仰製造半神的舉動大概率並不無私。

    她或許是在藉此對信仰力量進行剖析和研究。

    這場殘酷戰爭的真相被隱藏着。

    新大陸最強大的國家阿茲特克王國介入這殘暴事態的時間並不短，遺憾的是面對白魔鬼們用混沌力量污染強化的加諾特半神們以及他們手中的造物主遺物戰爭兵器時，即便是強大的凡塵國度也只能維持住在聖靈平原南部邊境的戰線不繼續惡化。

    聖靈平原最北部的開拓領地“新薩克斯”的最大城市紐伯利的市政廳中，來自南部的戰報正如雪花般飛來，情況惡化的速度遠超這裏的統治者們的預料。

    舊大陸那邊的快速變遷讓那裏的人無暇顧及遠方傳回的零星消息，但隨着黑災的落幕，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將目光投向新大陸，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將很快展露在舊大陸統治者們眼中。

    這些空有半神形態卻無半神力量的傢伙在那些混蛋眼中就是最好的“武器”。

    在造物主留下的戰爭武器全部失效之後，白魔鬼們立刻就遭遇到了他們自打登陸以來的最大危機。

    紀元1063年，探險者公會的第一艘大型蒸汽船“旅行者號”在新大陸東海岸登陸，如今是紀元1112年，49年之後的現在，整個聖靈平原的加諾特人氏族數量從曾經的379個銳減到了不足10個。

    到那時，距離白魔鬼的惡行被真正揭露也就只是個時間問題了，不過就在這持續了五十年的恐怖大屠殺的真相大白之前，一記來自造物神選的重擊已經提前發生在了這片佈滿血淚的大平原之上。

    也就是說，曾經的379名“加諾特半神”也有絕大多數都落入了那些操縱屠殺的混球們手中。

    一名穿着古典騎士鎧的防衛軍官推開了正在喧鬧吵架的議會廳，手握一份染血戰報向眼前人羣中穿着紳士裝卻有個滑稽地中海髮型的中年人說：

    那些野蠻人在他們的聖城中舉行了駭人聽聞的活祭，所有人都被”

    “馬丘特遺址已在一天前被奪取，我們失去了新波旁特，守衛在那裏的第七開拓武裝團全軍覆沒，阿茲特克人沒有屠殺他們，但把他們交給了憤怒的加諾特人。

    阿茲特克人的復仇大軍正以一種讓人驚恐的速度碾過那些被他們控制的區域。

    探險者公會的成員們並不會採取戰爭對於考察世界的方式，但某些隱藏在其中並帶有特殊目的的混球們可不這麼想，他們前來新大陸尋找傳說中的“世界之心”又意外發現了聖靈平原的加諾特人和他們弱小“可愛”卻又具備信仰力量的半神們。

    本地人叫他們“白魔鬼”，而就他們在這50年中所做的事情來看，稱呼其爲“魔鬼”都有些羞辱那些想象中的惡孽生物了。

    這種超越凡人戰士的強大存在，也反過來維持住了加諾特人那複雜但自成體系的信仰系統。

    “市長大人，新的戰報已經送回。”

    這個可怕的消息立刻讓喧鬧不休的市政廳安靜下來。

    眼前這些“有身份的人”面面相覷，儘管絕望是一種無形的情緒，看不到也摸不着，但眼前衆人正在上演的顏藝表情顯然非常生動的勾勒並體現出了“絕望”二字的真實含義。

    按照原本的軌跡，他們就該這麼繼續發展下去，直到被從南部阿茲特克王國傳出的政治理念和各項先進制度所影響並最終在聖靈平原上成立自己的國家，然而，舊大陸開拓者們的到來徹底改變並打斷了這一切。

    不過新神的引導在千年之後便讓加諾特人成爲了真正意義上“被衆靈鍾愛之民”，雖然他們的氏族信奉的半神們沒有多少力量可以賜予給信徒，但在物質世界中製造一兩個“神靈武士”作爲自己的代行者問題並不大。

    不過那位地中海的市長閣下還是很拿得住的，他咳嗽了一聲接過防衛官手中的戰報掃了一眼，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懸掛的所謂“新聯邦合衆國”的地圖，在發現阿茲特克人的軍隊已經推進到了聖靈平原中部的時候，這傢伙的冷汗立刻就流淌了下來。

    太快了！

    這個推進速度簡直要命！

    按照現在的局勢，最多兩個月的時間，新聯邦合衆國的所有拓荒者就都要被殘暴的阿茲特克人趕下海餵魚了。

    “不必擔心！紳士們，女士們，這些都只是戰略調整罷了，聖靈平原南部向來不是我們的傳統勢力範圍。”

    他用手帕擦了擦汗水，隨後回頭對身後靜悄悄的人們喊到：

    “我們強而有力的軍團和艦隊已經出發，只要他們發動進攻，局勢將立刻得到控制和逆轉，我們海有很多半神戰獸，我們有很多歸附的神靈武士，我們還有造物主的賜予與庇護！

    最重要的是，我們有來自探險者公會的強力支援。

    舊大陸的戰士們已經在路上，只要咬牙堅持住，我們就不會失去我們的土地、種植園和我們的財富”

    “還有我們的奴隸！”

    一名文質彬彬的老紳士大聲說：

    “沒有了那些奴隸，我們又該怎麼創造財富？帕特市長，您不是說您與國王們的交談很順利嗎？難道金雀花王國和諾德托夫王國就眼睜睜的看着我們這些勇敢拓荒者被野蠻人擊敗？

    還有波西亞邦聯.

    我本人就是西柯城的男爵，我的家族在當地非常有威望！

    我還與強悍勇敢的西柯麥爾伯爵有交情，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寫信交給我的老友，請求他派出強大的西柯翼騎兵進入新大陸，把那些野蠻人統統送上天！”

    “當然，當然！芬尼克男爵閣下，在我們需要強大的翼騎兵時，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聯繫您，不過現在情況顯然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

    帕特市長額頭上的冷汗更多了，他一邊擦拭着汗水，一邊安撫道：

    “當初選擇在這裏建立新聯邦合衆國可是大家共同做出的決定，我們不願意將我們的財富拱手讓給舊大陸的國王與大貴族們，如果貿然引入他們的勢力很可能會讓我們五十年的努力拓荒打水漂，所以不到最關鍵的時刻，我們就不能輕舉妄動。

    諸位，先去休息吧。

    等我和我們忠誠可靠的防衛軍做出一些戰略調整之後，我們再繼續商議向北部的冰原派出開拓者的決意。”

    市長咳嗽了幾聲，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僕人們先將城市議員們送出去，在大廳裏只剩下他和那名表情嚴肅的軍官之後，他擦拭着汗水，啞聲問道：

    “所以，我們的機械師還沒能修復那些造物主聖物嗎？”

    “不能說沒有效果，只能說毫無進展，市長。”

    軍官遺憾的搖頭說：

    “機械師根本弄不懂它們的原理，甚至連有效拆卸都很難。

    在它們於一夜之間全部趴窩之後，阿茲特克人就殺了過來，很多指揮官都認爲是阿茲特克人使用邪術干擾了神聖的機械，但恕我直言，閣下，現在情況很糟。

    儘管有半神們和神靈武士站在我們這邊，但它們的數量並不足以支撐住整個戰場，阿茲特克人手中有對付它們的辦法，如果我們再得不到支援，恐怕新聯邦合衆國就要完蛋了。”

    “別光渲染這無聊的恐懼，說點有用的！閣下。”

    帕特市長有些生氣了，他呵斥道：

    “我們的國家裏也有你的種植園和你的莊園，如果這些都失去了，你就只能帶着伱的老婆孩子滾回舊大陸去繼續你那失敗的走私商人的生涯，這裏的所有人都一樣，也包括我！

    在舊大陸，我們是最卑賤的人！

    我們沒有權力沒有財富甚至連被注視的資格都沒有，但在這裏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開拓都成爲了體面的紳士和有身份的人，在品嚐到尊嚴和富足之後，誰會願意回去再過落魄的日子？

    頂住！

    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前線必須頂住！

    我寧願從紐伯利的碼頭上跳下去淹死，也不想在舊大陸的混球們的譏諷笑聲中灰溜溜的逃回去。”

    軍官沉默下來。

    在片刻的思索之後，他說：

    “爲今之計，只有先放棄南部的三十七個開拓城鎮，先把人撤回我們的勢力範圍，再將那些半神和神靈武士與我們的軍隊在數個關鍵區域駐防。

    加諾特人雖然得到了阿茲特克人的幫助，但他們骨子裏的劣根性讓他們遲早會因爲分贓不均而內鬥起來，那羣根本不懂得團結的野蠻人們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否則也不會被我們在五十年裏迅速擊潰。

    更何況他們的‘神’如今都站在我們這邊

    那些兇狠的阿茲特克人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同樣失去了自己用於保衛邊疆的造物主聖物，阿茲特克人國力雖強但也不可能支持他們打穿整個聖靈平原。

    那些羽蛇神的僕從將保衛世界之心森林視作他們的神聖職責，按照軍中參謀官們的一致猜測，阿茲特克人最多協助加諾特人突破聖靈平原中部就會停止前進。

    到那時，這場戰爭的主人公就又會變回我們和加諾特野蠻人。

    市長大人，我們可不懼怕那些傢伙。

    但這些都是猜測，所以我要求您必須爲最危險的情況做好準備。

    我知道，我們是舊大陸君主們眼中的流放者和叛徒，他們大概率不會理會我們的存亡，但那些錢該花就得花！不用在這時候，難道等到加諾特人打回來的時候留着當贖金嗎？

    金雀花王國不理我們就找北佬，北佬不理我們就找波西亞邦聯，實在不行就去找貪財的黃銅矮人。

    新大陸也有很多燃金礦脈，他們一定會感興趣的。”

    “嗯，有道理，你先去準備吧，遲些時候我會給你一個答覆的。”

    帕特市長表面看起來非常滿意，但在那軍官離開之後，市長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見鬼！

    這些蠢貨居然還寄希望於波西亞邦聯和黃銅矮人？

    那兩個勢力早就完蛋啦！

    他們甚至不知道十年戰爭和舊教垮塌的事，還活在十幾年前的無知時代裏，殊不知，他們熟悉的舊大陸早已經大變樣啦。

    帕特市長這樣的管理層是知道這些的，他是新大陸這些被生活在信息繭房裏的傢伙裏少數幾個“睜開眼睛”的人，他有自己的渠道得知舊大陸發生的一切，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感覺到無比絕望。

    此時的舊大陸諸國各有各的麻煩，他們絕不會在這時候派人來協助他們這羣可憐的拓荒者。

    爲今之計，只有想辦法自救了。

    要不趕在阿茲特克人和加諾特野蠻人殺過來把他們揚了之前，向寒冷的北部冰原撤退呃，不，戰略轉進？

    “主人，碼頭上來了一艘船，是七島聯盟的船。”

    一名健壯而馴服的加諾特僕人謙卑的走入大廳，向他的主人彙報到：

    “船上的人要求您立刻前去會面，他們說他們帶來了可以壓制住敵人的武器。”

    “七島聯盟？那些海盜跑來幹什麼？”

    帕特市長詫異的挑了挑眉頭，但他確實對那些可以壓制敵人的武器很感興趣，但離開市政廳坐上馬車向碼頭趕過去。

    另一邊，那艘剛剛靠岸的商船底艙中，喬裝打扮的學者和奴隸主正在向眼前一位穿着黑色祭祀袍，帶着面具的中年神父低頭致敬。

    “我們來接您了，修士長閣下。”

    學者輕聲說：

    “星界通道已經準備就緒，請您立刻召集我們的人，必須要快，那時臨時開拓的隧道，隨時可能被墨菲的合作者，狡猾又惡毒的‘無盡之蛇’曼尼斯發現。”

    “這次不用那個。”

    綽號爲“修士長”的黃昏首領拍了拍身旁的木箱子，他搖頭說：

    “這份寶貴的‘戰利品’無法通過星界運輸，我們只能採取老辦法，馬丁克貿易公司的船隊即將啓程返回舊大陸，我們的人會乘坐那些船隻回去，我們必須低調一些，尤其是在造物主的光矢就懸停於天穹之上時，這個微妙時刻還是別引起那位‘造物神選’的更多關注。”

    “但如此明目張膽的從新大陸返回的船隻一定會引起半身人們的警惕。”

    奴隸主輕聲說：

    “在您遠行的這段時間，舊大陸發生了很多事。”

    “所以，我們不走傳統路線。”

    修士長擺手說：

    “一部分人先行前往約瑟港，僞裝成走遠東之地貿易的商船，而剩下的船隻載着我們的戰利品，走蠻荒海域繞行極北的冰封海，沿着極北寒區的西撒蠻人海岸一路進入風暴海。

    通過冰灣，最終在薩克斯地區登陸。

    這是一條前人未走過的航線，會有很多困難和危險，但只要到達目的地，我們就能從一連串的失敗中恢復過來並無限接近我們的終點。

    我已經調集了新大陸的所有同行者，共同奔赴那美妙的未來。”

    “但他們走了，新聯邦合衆國這邊豈不是就被抽走了所有的骨架？”

    學者詫異的說：

    “相比舊大陸，新大陸這邊的烏合之衆才是我們的基本盤，現在若沒有了我們的支援，這些拓荒者絕對會被加諾特人和阿茲特克人活吃了。”

    “唔，我的朋友，那只是做大事必要的犧牲。”

    修士長以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說：

    “更何況，以我們的拓荒者朋友們這五十年來在新大陸做的事而言，他們下地獄不也是應得的下場嗎？

    或許一開始的雙方敵對是我們挑起，但事情發展到種族滅絕的地步，可都是他們自己努力的結果呀。我們雖然信奉滅世主義，但也不是所有的黑鍋都要背在我們身上。

    人.

    總是要爲自己的選擇承擔代價，尤其是那些慾望呵，醜陋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