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0.我決定將其稱之爲“動盪之年”與“聖者降臨”

    “卡德曼城.”

    米婭中尉以一種複雜又帶着懷念的眼神看着眼前這座在陽光下依然被陰影覆蓋的城市。

    雖然因爲星界災難的緣故，導致這座城市如混亂的積木一樣堆疊，它被以一種難以形容的姿態扭曲重塑，不但讓面積大大的縮小，還讓其城市內部發生了各種難以想象的空間摺疊。

    但有些東西是不需要外表就能判斷出的，正如沒有人會認錯自己的故鄉一樣。

    當她與尊長站在這座城市前時，她立刻就判斷出，這正是自己那已經失去卻又在某一天悄然重現的家。

    她出生在這裏，她的家人消失在卡德曼城的災難裏，自己以爲自己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他們了，然而命運就是個喜歡看人流淚的婊.子，總會由着性子塑造出這樣那樣的奇怪故事。

    “米婭！”

    庫德爾大人的呼喚讓米婭中尉很快從那種精神上的感慨中甦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命令，便立刻以標準軍人的姿態向尊長迴應：

    “是！”

    “馬奇諾防線的戰事尚未結束，但卡德曼城目前的情況不能放任不管，因此我決定由你帶領一支人民軍暫時入駐到卡德曼城中，協助代理市長希利爾閣下盡快恢復城市的秩序，並接管城市中的其他武裝力量。”

    庫德爾這會的狀態有點慘。

    他之前差點被銀狼拍死，哪怕身爲吸血鬼和聖盃騎士的雙重身份也需要他花點時間來恢復，但局勢的變化又由不得他慢慢來，便只能將自己手邊的力量先派過去。

    他對自己目前唯一的子嗣說：

    “先在這裏堅守一段時間，弗蘭德斯將軍隨後會帶領民兵們前去接替你們。你就是出生在這裏的，對吧？伱對這裏應該很熟悉吧。”

    “是的，庫德爾大人。”

    成爲吸血鬼的米婭中尉依然維持着軍人作風，因爲經歷過徹骨銘心的事讓她看起來要比其他吸血鬼更冷漠一些。

    但好消息是，午夜的祝福終於讓她不如之前那麼瘦弱，即便食人妖之錘這樣的重型槍械也可以被獨立使用，這讓她不必再擔心自己的觀察員會被自己的壞運氣所牽連。

    當然一位女士背負着如此沉重的武器而形成的視覺衝擊，依然讓每一個人都對她印象深刻。

    面對庫德爾的詢問，米婭乾脆利落的回答道：

    “我出生在芬克街，那裏是下城區最繁華也最混亂的街市，我從小就和一羣夥伴們在卡德曼城的大街小巷裏遊逛，對城市各處都很熟悉，不過據說卡德曼城出現了嚴重的空間扭曲，因此我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可以認出那些街巷。”

    “大家都對如今這座城市感覺到陌生，但我們得接受它。”

    庫德爾嘆氣說：

    “去執行任務吧，等待後續指令，另外在你結束卡德曼城的勤務後，我會把你編入人民軍突擊部隊前往各處執行任務，原因之前已經告訴你了，人民軍目前急需你這樣優秀的基層指揮官。

    另外，在沒有得到源血之前，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我完全沒問題，將軍。”

    米婭中尉應了一聲，但她也有些不太適應的活動了一下手腕，從小的經歷讓她成爲了一個不會依靠他人的姑娘，但在成爲庫德爾大人的子嗣之後卻感覺到了那種怪異的依賴感，這讓她也很不舒服。

    因此對於庫德爾將軍的安排，米婭中尉在心中也鬆了口氣。

    她很快帶着一支完全由吸血鬼組成的人民軍精銳進駐到了城市中，希利爾長老已經提前得到了指令並配合她的工作，城市中的事情很多很雜，但爲首要務是重申特蘭西亞的統治，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先搞定城市中大大小小的勢力和山頭。

    藉着派出信使去聯繫那些草頭王的機會，米婭也回了一趟芬克街。

    但讓人遺憾的是自己記憶中的街區已經再無任何熟悉的光景，甚至還殘留着激戰之後的種種痕跡，像是被火燒過好幾遍。

    這很正常。

    曾繁華又混亂的芬克街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特質，導致在過去九個月裏黃昏的邪教徒們一直在這裏盤踞，那隱患還是在城市返回前半個小時才被完全肅清，這裏在過去一段時間裏就是城市中最黑惡的地方，哪家好人還會選擇住在這裏呢？

    穿着軍裝的米婭孤零零的站在一片廢墟的街口，她帶着血光的眼神中盡是失落。

    自己的家已經毀於戰火，只剩下了一片殘垣斷壁。

    唉，自己失去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諾斯和帕培爾，城市返回物質世界後給自己帶來微小的希望但隨後就破滅了，自己的家人或許也已經在之前的那場大混亂中失去了生命

    自己又變的孤身一人，就好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這讓米婭忍不住在心中涌起一股痛苦，她彎下腰，用帶着手套的手在黑色的廢墟中撿起了一本已經燒燬大半的精緻日記本。

    那是妹妹的日記本，是她的上個生日時自己攢了錢買給她的禮物。

    這段時間的複雜經歷讓米婭在這一刻終於無法維持冷靜，她想要哭出來，這不代表她不夠堅強，僅僅是命運的連番惡意讓她有些難以招架，然而吸血鬼無法流淚，世界不曾善待他們，甚至連表達悲傷的權力也已被剝奪。

    功勳卓著的中尉將那日記本抱在懷中，她抖動着肩膀就像是再一次失去了整個世界，又像是獨處於蕭索的黑夜之中，心中的痛苦就像是蝸牛，漫長卻又充滿耐心的緩緩移動，而幸福就像是兔子的尾巴掠過秋日的原野

    “誰在那！出來！”

    哪怕在如此悲傷時，吸血鬼血統賦予她的感知再加上天生的獵殺嗅覺依然讓米婭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自己身後巷口的異動。

    她呵斥着轉身時手中已多了一把打開了保險的仿製柯爾特1911，那是兵工廠的技術大牛們製作出用於配給軍官的精銳武器，火力和破壞力都要比之前的左輪槍更致命。

    她的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可以發動進攻。

    這就是人民軍最精銳戰士的本能。

    但下一秒，一臉冷酷的米婭就看到了兩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半大孩子正抱在一起驚恐的看着她，在他們身旁丟着一個裝滿了肉包子的口袋。

    那是庫德爾將軍下令給城市中的居民進行的初次配給，這應該是剛剛領到了補給準備回家的一對姐弟，他們的臉蛋瘦弱一看就是經過長期的營養不良，女孩的頭髮都有些枯黃，而男孩的脖子上有奇怪的閃爍着星光的刺青。

    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米婭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兩個孩子，在她顫抖着放下手槍時，兩個孩子也認出了她。

    “姐姐！”

    半大的女孩發出了興奮的尖叫，立刻就要撲過來但卻被身後的弟弟死死拉住。

    “吸血鬼！姐姐變成了吸血鬼！別靠近她！”

    米婭的小弟弟同樣有些激動，但他卻還保留着最後的理智，這喊聲已經向弟弟妹妹衝過來的米婭也停下了腳步，讓她的心情如過山車一樣狠狠撞在了冰冷的巖壁上。

    是啊，自己成爲吸血鬼了。

    對於卡德曼城的居民們來說，沒人敢在明面上反對午夜眷族，但實際上大家對於吸血鬼的真實想法總會體現在對孩子們的教育上。

    弟弟的表現讓米婭心裏彷彿堵了一塊石頭，讓那久別重逢的喜悅都冷卻了很多。

    “你說什麼傻話呢！放開！你都成星界怪物了，我們不一樣沒放棄你？”

    但米婭的妹妹顯然很兇悍，一拳打在犯蠢的弟弟眼睛上讓後者哇哇亂叫，她自己根本不怕，跑起來像是炮彈一樣一頭扎進了米婭懷裏。

    吸血鬼中尉也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家人，就像是在這一刻重新擁抱了世界。

    “嗚嗚.我們好想你，米婭當時城市被捲進星界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你.你跑到哪去了呀！”

    米婭的妹妹哭的撕心裂肺的質問她。

    米婭沒辦法回答，也不想回答，在城市災難發生時，她和諾斯以及帕培爾在下水道的黑市裏幫桃樂絲大姐頭的鼠幫幹活呢，那是下城區的孩子能找到的相當不錯的工作。

    可惜桃樂絲大姐頭挑人很嚴格，她只會要那些最敏銳最幹練的孩子們來充當她的臨時手下。

    正因如此，米婭才能在上方城市被捲入星界時，陰差陽錯的逃過一劫。

    “爸爸和媽媽，還在嗎？”

    米婭安撫住了妹妹，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的問了句，這時候捂着眼睛的弟弟上前小聲對大姐說：

    “爸媽都在！

    在城市發生可怕的事情時，爸爸帶着我們躲在了瑪德琳嬸嬸家裏，瑪德琳嬸嬸是血僕，她保護了我們還接濟我們吃的，可惜，瑪德琳嬸嬸在前幾天被她的主人趕出了內城，現在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

    “都在.都在就好。”

    米婭鬆了口氣，隨後她又問道：

    “那鄰居們.”

    “鄰居們都.”

    米婭妹妹有些傷心又有些驚恐的看了一眼眼前那廢墟一樣的街道，她說：

    “很少有人逃出來，很多人都消失在了那些迷宮一樣的巷子裏，爸爸說我們已經很幸運了，他說我們都得感謝一個叫墨菲的人姐姐，那是誰？

    你認識他嗎？”

    “你應該稱呼他爲‘墨菲大人’。”

    米婭抱着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她認真又輕聲說：

    “那是一位偉大又善良的人，他是特蘭西亞的總督，也是我們的領主和救星。”

    “哇，那墨菲大人以後會當國王嗎？”

    年紀還小的弟弟好奇的問了句，這讓米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幫助弟弟妹妹撿起掉落的肉包子，帶着他們趕往現在的家，在路上她想了想，說：

    “我不知道墨菲大人是不是想要成爲國王，但他已經是這片大地無可爭議的領袖了，如果他想當國王的話，那麼所有特蘭西亞人都會願意將他攙扶上王座。

    嗯，就和狼女與者路易王一樣！

    他一定會成爲比他們都厲害的國王。”

    ——

    “瞧啊，哪怕你自身並沒有太多權力欲，但你的忠勇士兵已經打算幫你成爲國王了，我的墨菲。”

    在芬克街的暗巷中，正在研究那種奇怪的空間摺疊現象的翠絲打趣的對墨菲說：

    “你猜如果萬一某一天，馬克西姆爲你帶來了一身黃衣服的話哦，用我們這邊的習俗應該是一件華貴的紫色長袍和一頂王冠才對。”

    “別鬧了，就特蘭西亞這塊爛地，誰想當國王誰當，我才不當呢。”

    持劍爲翠絲安保的墨菲吐槽道：

    “再說了，就算真要上演黃袍加身的典故，難道不該是庫德爾爲米莉安加冕嗎？這裏的事情可一直都是她在做啊。還有那個姑娘.她叫米婭，我聽庫德爾說過她的故事。

    她與自己的獵兵排一起圍殺了一名狩獵選民，其戰鬥意志之猛烈讓庫德爾都爲她主動打破了禁忌。

    她是個兇悍的戰士，以後絕對會成爲特蘭西亞的頂樑柱。”

    “像米婭這樣的士兵在人民軍裏已經到處都是了，他們在激烈的戰爭中死亡又被午夜祝福成爲血鷲的中堅力量，這一戰之後，卡德曼人民軍將成爲名震大陸的勁旅，而我們的血鷲氏族也將主宰黑夜的未來。”

    翠絲感慨道：

    “一場黑災真的改變了很多東西，而可以預見的是它還會持續改變更多傳統。紀元1112年這才五月份就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真不知道以後的歷史會怎麼評價這一年。”

    “嗯，我猜沒準會給這一年上個尊號，叫什麼‘動盪之年’之類的奇怪綽號。”

    墨菲吐槽道：

    “你看，老蘇頭從亞空間墜入物質世界，失去了神格又要用信仰點燃神火，這不就是標準的‘聖者降臨’嗎？要我說，大陸上的評論家們這一次終於抓到真實素材來渲染他們所謂的混亂時代了。

    老蘇頭和狩獵之主鬧出的事只是個開始，之後肯定還會有更多的情況發生。

    但還好。

    我們也已不是之前那般脆弱了，我們已經有了上桌的資格。”

    吸血鬼仰起頭，從這陰暗又逼仄的小巷向上看去，就像是待在一個奇怪的筒子樓裏看着那暗淡的天空，他說：

    “又是十萬人到手，再加上霍格那邊終於可以不受影響的發展造物主派系的力量，翠絲，我們終於熬到可以‘暴兵’的階段了，接下來只要拿下卡夫霍卡，人力問題就將得到永久的解決。”

    “但你的異邦勇士們的成長還需要時間呢。”

    翠絲收集到了足夠的空間樣本信息，她將那些附帶空間允許的靈能切片放回自己的隨身物品中，又回頭對墨菲說：

    “你得保證那些大規模進入這裏的‘新兵們’有足夠的時間成長起來，而像是黑災這樣的大規模戰爭估計在短期內是不可能復現了。”

    “我覺得你正在插旗，翠絲。”

    墨菲撇了撇嘴，他叉着腰，活動着肩膀又跟着翠絲走出這暗巷，說：

    “天知道黃昏和其他勢力都給我們準備了什麼樣的驚喜，但既然連黑災都已被處理掉，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挑戰都不足爲懼了。更何況如果只是練兵場的話，熱那亞半島難道不正是一個最好的低烈度交戰區嗎？

    半身人們一直在向我們求救，或許是時候響應了。

    當然，這一切都得等到我們徹底處理掉手頭的麻煩，許格森，以及它最後的一支豺狼人暴徒。

    我必須親手解決這個麻煩。”

    “許格森做出了犧牲。”

    翠絲低聲說：

    “現在從它的一系列表現來看，我可以肯定那個豺狼人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準備，極有可能在它選擇成爲狩獵神選的那一刻，它就已經有了覺悟，它用自己的身體困住了逃逸的狩獵之主。

    但時間不能拖得太長。

    狩獵之主會侵蝕它，哪怕那只是一個逃逸的神魂，對於凡人來說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我懂。”

    墨菲點頭說：

    “我將親自送它最後一程，不會太久了，不會唔，瞧！我們的大英雄諾曼閣下正在那裏接受拷打呢。”

    墨菲拉着翠絲躲在了旁邊的巷口，兩個尊貴的大人物就那麼探頭探腦的向外偷看，在不遠處的一處屋子裏，尷尬的諾曼正在和眼前的三個人說着話。

    老波特哈哈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安玻好像在哭，盔甲上沾染着血污的娜塔莉女士則維持着長官的姿態聽取他的彙報。

    真好啊。

    不該死的人還活着，該死的也已踏上去路，這特蘭西亞的好日子啊，還在後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