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3.三日奇蹟·第二日的故事（下）

    妮菲塔莉在領主陣地的指揮部下方操縱着萬魂宴的核心節杖，這個被黃昏製作出的死亡奇物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陣地上的靈能運轉，死亡的力量逸散的如此廣泛，甚至壓制住了其他靈能運轉的空間。

    正在前方協助墨菲殺敵的翠絲立刻就改變了周遭靈能的變化，她皺着眉頭將手中一個成型的連鎖閃電砸了出去，將前方的區域清空又順手給自己的小墨菲加持了一個雷光護盾，這才拍打着雙翼升空向四周眺望。

    在靈能主宰的眼中，整個黑夜下的陣地已經清晰被巨量的死亡靈能分割成了兩個區域。

    在腦子進水的小木乃伊精湛的操縱下，外環的死亡靈能已聚成實體化作陰風陣陣復活屍骸，在巨量行屍於不斷砸下的炮彈映襯中的反向衝擊下，已經侵入側翼的豺狼人大軍又被一點一點的擠了出去。

    但在士兵們撤退向後方的內環，卻沒有太多死亡靈能填充讓那裏不會產生對生命有害的死亡迴響。

    不得不說，人家死亡之月教會在正統性的力量使用上果然比野路子黃昏邪教徒厲害多了，這些死靈法術不但可以用來殺敵，一樣可以用來保護。

    不過正統死亡儀式拉起來的亡靈沒有靈魂被約束導致它們的行動缺乏靈性，只能在冥府騎士和屍巫的指揮下做最原始的肉盾抵抗。

    但此時戰場最亮眼的絕非那些在死亡催動下憤怒向前的屍體，而是在機械轟鳴聲中正從後方陣地沿着山坡向下奔行，以地動山搖的姿態殺向側翼豺狼人的那些武裝步行機。

    被墨菲命名爲“龍騎兵”的機械武裝在燃金油料的燃燒下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它們以機械體特有的僵硬又迅捷的姿態撲向戰場，在後撤士兵們的歡呼聲中打開了後方的彈藥艙，以最原始的結構被聯裝在一起的鐵拳飛彈被架起斜向天空，隨後在龍騎兵的溼件大腦的決策下向豺狼人最多的地方發射。

    那些鐵拳飛彈在黑夜里拉出白色的菸圈又在紅色的火焰推進下墜地，製造出刺眼的爆炸。

    它們在炮擊的火光中如巍峨的史前巨獸一樣巋然不動。

    那巨大的六隻機械腿每一次擡起砸下都會讓原地多出一灘血肉模糊的玩意，在無數行屍沉默又驚悚的簇擁下，這些還有最基礎的作戰意識的“自動機兵”們似乎真的在鋼鐵外殼下迸發出了名爲“憤怒”的情緒。

    它們在潰散的豺狼人大軍中橫衝直撞，甚至主動開啓了前後兩側的內置噴火器，讓粘稠的火焰儘可能的點燃那些醜陋又狂熱的蠻族，這些大家夥裏的那臺代號“杜克·莫裏茨”的龍騎兵尤爲狂暴。

    因爲是初號機的原因，所以老飛輪給這臺龍騎兵上加入了很多奇思妙想。

    比如隱藏在外裝甲下方的摺疊式收割鐮，再比如底盤下方的高壓電樁，都是一些機械之靈教會的工程師們才會製作的偏向於戰鬥方面的裝置，而此時這些被額外加裝的破壞武器被龍騎兵一號以一種兇殘無比的方式使用出來。

    兩把摺疊的鋒利切割鐮就像是農人割草一樣，在蒸汽彈射帶來的巨大動能推動中，每一次摺疊彈射都會把附近所有豺狼人切成肉醬，而一旦豺狼人試圖爬上龍騎兵一號進行貼身破壞，那凸起的高壓電樁就會迸發刺眼的電網把它們變成一團團焦炭。

    去掉了礙事的乘員艙讓這些鋼筋鐵骨的龍騎兵可以負載更多殺人武器以及製作更大容量的能源爐，讓它們動力充沛根本不需要擔心續航問題，雖然還有很多技術細節沒有完善，但這試做版的鋼鐵怪獸在初次登場時取得的戰果顯然讓人滿意。

    甚至連沉浸在力量感悟中的墨菲都被驚動了。

    在一次猩紅祕能的爆發清理掉附近雜兵之後，墨菲張開飛翼飛入半空，與翠絲一起屹立在夜下的空中，看着那十五臺機械龍騎兵如移動的戰爭堡壘一樣在豺狼人大軍中縱橫來回，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說：

    “這才是戰士們應有的歸宿，即便是走向死亡的過程也不該平平無奇，更不能溫柔的走入那良夜之中。這會成爲特蘭西亞人尚武的新傳統”

    “但也會加重其他地方的蠢貨們對我們的質疑和妖魔化。”

    翠絲撇嘴說：

    “這下那些熱衷於抹黑特蘭西亞人的碎嘴子們可有話說了，他們會說特蘭西亞野蠻人們不允許戰士死去，會把戰士的靈魂殘忍的抽出來裝進他們邪惡的機器裏，驅使那些可憐人永不得自由的繼續廝殺下去直到魂飛魄散的那一日，才是近乎永恆服役的終結。”

    “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倒也沒說錯。”

    墨菲搖了搖頭。

    他看向那夜色下狂怒着向前推進的龍騎兵一號，“杜克·莫裏茨”似乎真的是一臺非常有性格的龍騎兵戰甲。

    它是如此的狂暴，如此的熱衷於屠戮豺狼人，如此的喜歡用最殘暴的方式肢解它們，以至於殺入戰場不到十分鐘，杜克·莫裏茨的外裝甲上就被血污完全覆蓋。

    甚至蓋住了它那特殊的冬狼軍團風格的塗裝。

    就像是蓋住了已經被它遺忘的過去，就像是在宣稱這殺人機器有多麼享受此刻的戰爭。

    “你會把它們還給鮑德溫嗎？”

    翠絲小聲問道：

    “畢竟從理論上說，這些龍騎兵的作戰意識都屬於冬狼軍團的士兵，如果它們可以自由選擇，它們也會想要回到諾德托夫。”

    “當然可以。”

    墨菲回答道：

    “只要狼女親自來求我在那種情況下沒什麼不能談的，豺狼人們潰敗了，瞧，哪怕有狩獵之主的注視，在面對它們無法理解也完全無法傷害的存在時，它們一樣會感覺到害怕。

    這充分證明了許格森的大軍並非不可戰勝。

    我們的士氣在恢復，對吧？

    士兵們也會畏懼那些龍騎兵，然而只要他們確定那些鋼鐵勇士是我們這邊的，他們就會爲它們的屠戮而歡呼，爲它們的勝利而慶賀。

    終有一天，這些在扭曲中誕生的鋼鐵大個子也會成爲特蘭西亞人的象徵

    來一場雨吧，翠絲。”

    “嗯？”

    猩紅魔女看着疲憊的墨菲，她以爲墨菲是想要用一場雨洗刷掉自己身上的血污，於是便藉助電離子在高空的凝結作用讓陰雲密布，很快就有小範圍的雨點落下。

    但墨菲搖頭說：

    “再大一點，幫杜克·莫裏茨閣下洗掉它外殼上的那些血污.如此浴血而戰的畫面雖然勇猛，但對於一名來自異國的戰爭英雄來說有些太不體面了。”

    翠絲撇了撇嘴，覺得墨菲要求太多。

    不過她總是不能狠心拒絕自己的小可愛的所有合理或者不合理的需求，因此在數分鍾之後，一場瓢潑大雨席捲過領主陣地的前後四周。

    在這只持續了幾分鐘的雨幕之中，半空的墨菲與地面的龍騎兵遙遙相對。

    他仰起頭，張開持劍的雙臂，任由那從天而降的雨水洗去了自己身上與盔甲的血污，在又一次低頭時看向了地面上在雨中追擊的龍騎兵們，冰冷的雨點灑下，讓它們也重新變得乾淨起來。

    而在那雨點敲打在龍騎兵金屬外殼上發出的聲響裏，在最後一批豺狼人被無情斬殺的哀嚎中，那V字形的觀察孔裏讓人望而生畏的紅色光點也一點一點的黯淡下來，匯聚的雨點溶着血污讓紅色的涓涓細流順着龍騎兵不規則的外裝甲滴落下來。

    就像是在一場滿足的屠戮之後終於得以安然入睡的狂戰士一樣。

    它們就那麼站在戰場上沉沉睡去，等待着下一次被喚醒時的戰爭召喚。

    無盡的戰爭，無盡的召喚，但龍騎兵不會累，不會抱怨，更不會叛變，它們已經永遠定格在了自己第一次死亡時被憤怒與絕望淹沒的時刻。

    靈魂已死，但戰意永生！

    此時正在神國中艱難抵抗亞空間浪潮的狂暴者瓦姆一瞬間心如福至。

    祂抽空向自己的目光投向自己最愛的特蘭西亞角鬥場裏，祂總是能在這片神奇的大地上找到那些讓自己眼前一亮的新東西，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冒着被亞空間陰影抽冷子幹一刀的風險，瓦姆看到了龍騎兵的肆虐，祂無法理解龍騎兵是怎麼動起來的，但這一點都不重要！

    對於狂暴者來說，祂欣賞的是那些被扭曲的意志在純粹的憤怒驅使下駕馭巨型機器重返戰場的豪勇！

    還有這比更適合祂麾下那羣蠻人狂戰士的結局嗎？

    不！

    不會再有了！

    當世間的狂戰士們死去之後，當生命脫離他們的軀體，當他們的靈魂升入瓦姆天國時，他們那份純粹的憤怒將被保留下來，被特蘭西亞裝入可以永恆戰鬥的鐵罐子裏，不會再錯過從此之後的任何一場戰爭。

    哈！

    瓦姆這一刻在艱難的戰鬥中大笑起來，祂是如此的開心，以至於和祂對陣的亞空間陰影都被嚇到了。

    你踏馬笑什麼笑！

    你的神國都被老子拆掉大半了，伱馬上就要變成一個四處流浪的窮光蛋神靈了，你是怎麼在這種情況下笑得出來的？

    瘋了不成？

    但它不會懂的，它無法理解瓦姆剛纔看到的那些東西，它無法理解瓦姆爲自己的信徒尋找到的“戰爭永生”。

    祂的教義終於完整了！

    狂戰士們從出生到死亡的一條龍服務終於湊出來了，自己的教派壯大已經近在眼前，所以接下來的事就只剩下了一件，到底該怎麼說服墨菲幫祂製造出更多類似於這樣的“不朽戰靈”呢？

    嗯，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

    清晨時分的戰場安靜異常，死戰之後的疲憊戰士們躺在醫療點呼呼大睡，鼾聲如雷，任什麼事都無法叫醒他們。

    那些被操縱的行屍們還在屍巫和冥府騎士們的操縱下於陣地四周遊蕩，代替士兵們執行守衛的職責。

    不過它們依然不是最亮眼的仔。

    那些就停在昨晚陣地上的巨大龍騎兵們以其獨特的姿態吸引了很多戰備人員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收到命令進行了一夜行軍，在這時候剛剛抵達領主陣地作爲預備隊參戰的特蘭西亞民兵們。

    有些疲憊的弗蘭德斯准將打了個哈欠，他騎着自己的戰馬，疑惑的看着那些死者們拱衛的巨大機械，扭頭對身旁的一名軍官問到：

    “那不是半身人的機器嗎？聽說在黑焰山口陣地上我們使用過這種武器？”

    “是，但也不是。”

    准將的副官是一名從血盟僕從軍中挑選出的指揮者，擁有酷炫機械腿的他經歷過黑焰山口攻防戰。

    這會面對將軍的詢問，這副官疑惑的說：

    “表面上看起來一樣，但細節處有所不同，最明顯的是這些步行機上沒有乘員艙.搞不懂，如果沒有駕駛者的話，這些大塊頭機器人又是怎麼運動起來的？

    我剛纔交接的時候聽那興奮的哨兵說，昨晚這些大家夥只用了三十分鍾就殺死了幾千個豺狼人，據說昨晚陣地能守下來多虧了這些屍體和這些巨型機械。”

    “或許是某種法術？”

    弗蘭德斯撫摸着自己的鬍鬚，他帶着一絲猜測的說：

    “我不懂機械學問，但如果是吸血鬼的祕法和鋼鐵的結合，或許能製造出更厲害的戰爭兵器也說不定？”

    “呃，這個就不是我的領域了。”

    那副官聳了聳肩，跟隨着准將帶領部隊前進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齊整的隊列，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到：

    “之前庫德爾將軍要求我帶着血盟軍殘部加入民兵團時，我還是拒絕的，我們都是精銳的戰士只爲向豺狼人狠狠復仇才來到特蘭西亞，怎麼能和民兵們混在一起作戰？

    但在真正看到你們特蘭西亞的民兵之後，我才意識到是我想得少了。

    你們這鬼地方的民兵怎麼和其他地方的正規軍一樣啊！我感覺這些民兵的組織度和訓練度已經比得上諾德托夫的地方精銳了。”

    “哈哈哈，很多人都有這個疑惑，這是正常的。”

    弗蘭德斯准將搖頭說：

    “且不提民兵團中最少有三分之一成員是之前血鷲氏族的武裝血僕，本就是正規軍隊，就算是那些從各個行政村被抽調的精壯年輕人，每週也都是要接受一次隊列和戰技訓練的。

    用那些異邦人的話來說，全民皆兵就是特蘭西亞的特色，外來者不可不品嚐。

    當然，如果你還要繼續細究這一切，我會送你一本由行政處編纂的《特蘭西亞新通史》給你，等你從人民史觀的角度重新瞭解到這個鬼地方的歷史之後，你就知道爲什麼我們的民兵能強悍至此了。”

    這位身份複雜的將軍停了停。

    他看向遠方在領主陣地前矗立的那道似乎永不後退的高挑身影，低聲說：

    “在這裏生活，遇到麻煩時不敢拔刀就是死亡的前兆，不戰鬥就會死是每一個特蘭西亞人一生的寫照。

    我們真的不怕打仗！

    我們怕的是打完之後除了絕望外什麼都得不到，但這一次不一樣了，特蘭西亞不會再和之前四次那樣認輸了。

    豺狼人們想要踏入我們的家園，可以！

    等它們先殺光這裏的每一個人之後再說吧。”

    說到這裏，將軍又看了一眼陣地上的行屍們，他補充到：

    “而且在墨菲領主攫取了死亡的力量後，豺狼人得殺我們兩次才行，說實話，我不覺得它們做的到這世界上沒人做的到！”

    “庫德爾將軍來了。”

    弗蘭德斯將軍的副官低聲提醒了一句，讓准將回過頭，就看到庫德爾將軍在一名揹着巨大槍械的女吸血鬼的護衛下剛剛巡查完戰場，他立刻下馬，對庫德爾將軍行了個人民軍軍禮，說：

    “特蘭西亞民兵團指揮官弗蘭德斯·麥肯特向您致敬！保民官閣下，我們奉命前來支援領主陣地的防線，請問我們的工作是？”

    “先修整一下側翼戰壕，昨晚豺狼人的突襲把那裏弄得一團糟，然後分一部分精銳跟隨替補上來的人民軍第六聯隊前往墨菲領主所在的前線防區。”

    庫德爾乾脆利落的說：

    “至於你，弗蘭德斯准將，我需要你在接下來兩天裏暫時擔任我的副官，直至這場三日奇蹟戰役結束爲止。”

    “三日奇蹟？”

    弗蘭德斯詫異的問道：

    “所以是持續三天的軍事行動？現在是第二天嗎？”

    “嗯，第二天。”

    庫德爾沉聲說：

    “這還沒過半呢，陣地的戰損就超過了一萬四，而豺狼人那邊保守估計已經死了四萬人，但我們都知道這都是個開始！我不會向你隱瞞這裏的情況，接下來的每一個小時都會比之前一個小時更難熬！

    這是一場持續三天的比拼，比的就是誰能熬到最後一口氣。

    目前來看，我們勝算較大。

    精靈遊俠和血盟騎士們一會也會過來支援，這裏將成爲馬奇諾防線上的第一個風暴匯聚之地，我聽說你之前的經歷，弗蘭德斯准將。

    接下來，就讓我看看‘鷲爪’的能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