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仇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夜深字數:2967更新時間:24/06/27 03:14:38
    山西因爲地理環境的原因山多地少,農業不怎麼樣,但商業卻很發達,再加上山西又靠近邊關長城,因爲大明開國至今和蒙古不斷戰爭衝突緣故,商戶們從大明開國最初就往往承擔一部分軍用物資的採購和販運。

    這是當年老朱最早定下的策略,之所以這麼做是除了上面的所說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老朱打算拿商戶開刀,要利用商戶辦事的同時也準備從商戶身上不斷割韭菜來彌補軍費不足。

    地方上也是出於這麼考慮,爲了解決賦稅不足,對於商戶頗有扶持,再加上軍事的需求,還給了商戶不少政策便利,其中開中法就是這樣產生的。

    從這個歷史原因來看,山西的商戶和地方甚至軍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尤其是那些大商戶,背後都有這樣那樣的關聯。

    劉善成就是這樣的大商戶,劉家在平陽經營多年,算起來也有好幾代了。

    劉家最初也只是普通商戶,發家是在嘉靖年間。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率軍侵犯大同,賄賂嚴嵩子嚴世蕃而任宣大總兵的仇鸞惶懼無策,企圖用重金賄賂俺答汗,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當時劉家家主抓到了這個機會,主動幫着仇鸞籌款,還獻出大半家資,從而搭上了關係。

    爲了酬謝劉家危難相助之舉,俺答汗移師古北口,入境通州逼迫嘉靖通貢互市之後,嘉靖下旨讓仇鸞主持開放馬市,有了皇帝這道旨意,仇鸞投桃報李就把馬市實際操作交給了劉家家主來打理,同時默許劉家和蒙古互市交易的便利。

    雖然這馬市的實際存在時間不長,沒多久因爲成效不大就被嘉靖下令關閉。

    但劉家卻藉着這個機會不僅打通了官場上的渠道,還和北邊的蒙古人搭上了關係,一來二去靠着明面上的互市,實際上的邊貿走私,短短幾年時間,劉家就如同吹氣球一般膨脹了起來。

    仇鸞死後,劉家又搭上其他關係,數十幾年苦心經營下來從當初的小商戶就成了平陽府赫赫有名的大商家。

    現在的劉家雖說不如最早的劉家那樣輝煌,劉家這一代掌門人劉善成也沒有先祖的魄力和眼光,但作爲一個守成者來說,劉善成還是合格的,劉家依舊是整個山西大商家中的一員。

    劉家在山西經營多年,根深蒂固,官方、軍方甚至其他方面的關係可不少。劉家可不是普通商戶,這樣的大商家不是一般宗室能碰的,別說他們這些低級宗室了,哪怕就是平陽知府想要動一動劉家也得掂量掂量。

    剛纔朱慎錐給他們三人畫了個一千兩的餅,這個餅大的差一點讓老實巴交的朱敏汌興奮地過去了。可當聽到朱慎錐的目標是劉善成劉家後,三人的心頓時又沉了下去,一時間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呵呵,怎麼都這個樣子?聽到劉善成,你們幾個就怕了?”瞧着他們這副模樣,朱慎錐笑着問道。

    “怕個毛!我堂堂宗室會怕劉善成?他劉善成又算是什麼東西,不就是一個區區商戶麼?”朱求杞脖子一梗說道,可這話說完後,他又有些心虛道:“不過叔爺,我們宗室身份雖然高貴,但究竟怎麼回事您也清楚,劉善成這人倒沒什麼,可萬一動了他卻牽扯到其他人,這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小十八這話說的有理,劉善成不足爲懼,可劉家畢竟經營多年,在地方和邊關都有着關係人脈在,一旦鬧大了麻煩可不小呀。”朱敏灃同樣擔憂道。

    朱敏汌欲言又止,一副遲疑不決的模樣。他剛纔還爲了二百五十兩興奮地迷了心竅,現在回過神又聽說目標是劉善成,等於前腳出了身大汗,後腳給潑了盆涼水。

    他是老實人,可老實人不代表人傻。

    朱敏汌當然清楚劉善成在平陽的地位和財富,也明白劉家的背後有錯綜複雜的關係,要動劉善成就肯定會碰上劉家背後的關係,僅憑他們幾個低級宗室成功率低的可憐。

    不過同時,朱敏汌心裏又惦記着他那虛無縹緲的二百五十兩銀子,劉家的產業有多大他太清楚不過,正如朱慎錐剛纔說的那樣,區區一千兩對家產鉅萬的劉家根本算不得什麼,如果真能下手成功,別說自己分二百五了,弄不好幾個二百五都是有可能的。

    風險和利益相結合,讓朱敏汌心中糾結的很,他既擔憂向劉善成下手出問題,又捨不得朱慎錐承諾的二百五,一時間雙手緊握,臉色變幻不定。

    “沒有風險,哪來的收益?想安安穩穩在家躺在等天上掉餡餅?你們覺得有這可能麼?”見他們三人有打退堂鼓的想法,朱慎錐冷笑了一聲:“現在這樣的日子覺得過的舒服?吃了上頓沒下頓,看着自家的孩子餓的哇哇哭?拉着臉找人賠笑找饑荒?”

    “宗室宗室?呵呵,聽着好聽,品級論起來也不低,可宗室怎麼樣別人不清楚,你們幾個不明白?我們生下來就是宗室,一睜眼就姓朱,這個老天爺安排的沒得選,可日子怎麼過,卻還是有機會的。一輩子窩窩囊囊這麼活下去?說不定那天一場災荒一家老小全餓死,這種事又不是沒有過。憑什麼別人天天山珍海味?憑什麼人家家財萬貫?又憑什麼那些大頭巾和丘八耀武揚威又妻妾滿堂?”

    “不說那些當大頭巾的和丘八,就說皇帝派來地方的礦監稅監吧,這些沒卵子的傢伙說起來還是我們朱家的家奴呢。可這些家奴的日子過的如何?私下裏銀子撈了多少?你們難道就不知道?”

    “二百五十兩?呵呵,老五呀老五,剛纔區區二百五十兩銀子就差一點把你給送走,可你知道這麼點銀子在那些家奴眼裏或許就是區區一頓飯錢麼?別說這麼點,哪怕就是二千五百兩,甚至二萬五千兩又算得了什麼?”

    “放眼大明,這本就是我們朱家的天下,可到頭來我們這些宗室又落到了什麼好處?要說起來,我們這脈還是太祖皇帝的嫡子一系呢,可現在呢?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這不能幹,那不能做,就連出個城都得限制,這個破日子老子是過夠了,伱們難道還沒過夠?就不想着搏一搏?”

    “這天下向來就不缺有膽量的人,都到這個地步了,不搏根本沒機會,搏一搏說不定就有可能。再說了,只要做的太過分,就憑着我們宗室的身份,又能拿我們怎麼樣?”

    最後一句話斬釘截鐵又震耳欲聾,朱敏灃、朱敏汌、朱求杞叔侄三人一時間神色變幻不定,心裏激盪不已。

    “啪”的一聲,朱求杞擡手一拍桌子,咬牙道:“叔爺說的沒錯,都到這個地步了還猶豫什麼?這樣的日子老子早就受夠了,如今朝廷欠的俸祿越來越多,再這麼下去全得喝西北風。”

    “這天下本就是我們老朱家的,憑什麼連家奴都能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在手?反而我們這些宗室,這過的叫什麼日子?昨天將軍府吃席大夥也都瞧見了,爲了一隻雞腿幾個宗室都能打起來,要不是大夥日子過的艱難,又怎麼會做這樣沒臉皮的事兒?”

    朱求杞的話讓朱敏灃和朱敏汌兄弟身同感受,他們想到了昨天吃席的場面,也想到了自己家的情況。

    朱慎錐說的一點都不錯,宗室也就聽着好聽,可日子過的連老百姓都不如。而且自家的情況自己清楚,尤其是朱敏汌家如今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現在冬天已經來了,要再沒進項,家裏能賣的也快賣得差不多了,今年也許勉強能熬過去,可明年呢?

    宗室裏不是沒有餓死的人,光是他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一想到自己家也有可能落到這樣下場,朱敏汌心裏就如同刀絞一般。

    他是老實人沒錯,可老實人不代表朱敏汌就甘願過這樣的日子,人逼急了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爲了生存,豁出去又如何?

    再說,朱慎錐的一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那就是只要做的不太過分,憑着他們宗室的身份又能拿他們怎麼樣?大不了貶爲庶民開出宗籍,這又如何?他朱敏汌還巴不得去當普通老百姓呢,至少普通老百姓還能自由自在些,哪怕去種地又或者在平陽府裏找一份苦力活幹幹,也能勉強養活一家老小啊,總比腦袋上頂個宗室的空名活活餓死的好吧?

    再退而求次,就算皇帝大怒把自己一家老小全送到鳳陽圈養起來也不差呀,至少以後就不用考慮沒飯吃的煩惱了。想到這,朱敏汌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緊隨着朱求杞第二個表態。

    朱敏灃也沒遲疑多久,很快也想通了,一咬牙點頭答應。

    娘的!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拼一拼,黃土變黃金。這三個窮的飯都吃不飽的宗室就這樣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