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造反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朕聞上古字數:5905更新時間:24/06/27 01:08:54
大寨裏面,鴉雀無聲。
所有人全都怔怔地看着這江南商賈。
暴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這個人,好大的膽子啊!
他怎麼敢……怎麼敢說出這種話來的?
齊彥名怔怔地癱坐在椅子上面,早已沒了先前的意氣風發。
而劉六劉七這兩個魁梧大漢同樣如此,他們滿臉失魂落魄,呆呆地出神。
三人都明白,這江南商賈剛剛說的話……是真的。
他沒有必要哄騙自己等人,因爲只需要派遣一兩個探子趕去城門口一看,就可以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
那麼也就意味着……他們的家人……
氣氛很是凝重,所有人都不敢開口。
齊彥名聽到這話,瞬間如遭雷擊,下一刻竟是吐出了一口老血。
白蓮教的妖人!
江南商賈趁機慫恿道:“大當家,起事吧!”
“反了!”
探子衝進大堂,跪在地上嚎哭道:“大哥,都死了,全都死了啊!”
齊彥名拔出腰間長刀,狠狠一刀剁在了案桌上面。
“你們到底是什麼勢力?”齊彥名再次追問道,甚至一把抓起了那柄尖刀。
“攻陷縣城,殺了那些畜生,爲兄弟們報仇雪恨!”
江南商賈見狀也終於有些慌了,立刻神態虔誠地開口道:“彌勒降生,明王出世!”
“反了這狗日的朝廷!”
難怪他們要一直鼓動慫恿自己等人造反!
事情到了這一步,齊彥名也顧不得什麼了。
齊彥名振臂一呼,瞬間贏得了所有響馬賊的呼應。
“兄弟們,他們不給我們活路,那就反了這狗日的朝廷!”
朝廷要他們死!
那他娘地就不活了!
衆人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看他這架勢,大有一副這商賈不說實話,立刻就動手殺人的架勢!
“老子勢必要宰了你!不報此仇,誓不爲人啊啊啊!”
反正都要死,不如先殺了這些該死的狗官,先殺了這些該死的畜生,再轟轟烈烈地去死!
齊彥名豁然扭頭看向了江南商賈,厲聲追問道:“你們能給我們什麼支持?”
什麼起事,什麼大勢,什麼天下,這些全都不重要!
他們只想要殺進縣城,砍了寧杲那個該死的畜生,爲自己的家人父母報仇雪恨!
“寧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外面傳來了動靜。
什麼都不用說了。
“而且這寧杲還立下了規矩,叫什麼“什伍連坐法”,一戶同賊,全什連坐,現在整個霸州都對我們畏懼到了極點,生怕受到牽連……”
“你這個該死的畜生!”
其餘響馬賊也紛紛跪倒在地,哭嚎道:“報仇!我們要報仇啊!”
他們全都在等,等一個消息,等探子回來彙報。
“只要諸位好漢掀起了這股燎原之勢,那後續錢糧軍械可以聰官府倉庫獲得,再加上我們的錢糧支持,未嘗不可以……”
劉六劉七也衝了進來,滿臉猙獰地跪倒在齊彥名面前。
劉六劉七豁然起身,直接迎了出去,然後下一刻兄弟二人就傳出了聲嘶力竭的哭嚎聲。
江南商賈立刻回答道:“這只是第一批,第二批和第三批過幾日就可以送到!”
官府要他們死!
“您的家人,二當家和三當家的家人,還有諸位兄弟的家人,只要被那畜生抓到的,全都被活生生地絞死了,現在屍體都還掛在城門上面……”
所有人全都要他們死!
齊彥名再無任何憂慮,朗聲怒喝道:“暴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齊彥名揮刀下令道:“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糧食、甲冑、弓弩這些還有多少?”
“大哥,我們要報仇啊!”
這樣看起來……合情合理嘛!
“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殺進縣城,報仇雪恨!”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徹整個文安窪!
下一刻,響馬賊穿戴甲冑換上弓弩,傾巢出動直奔文安縣城。
江南商賈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抹戲謔笑容。
他當然不是什麼白蓮教妖人,不過現在目的達成,是不是也已經不重要了。
爲什麼會盯上這支響馬賊呢?
因爲他們在河北的名頭太大了,想不知道他們都難。
而且河北可是毗鄰京師的京畿重地,一旦發生叛亂,朝廷勢必會震動,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們會派遣大軍前來鎮壓。
那麼,統兵之人會是誰呢?
中山侯湯昊!
也只會是他,也只能是他!
江南商賈好整以暇地走出文安窪,看着這羣即將攪動整個河北的響馬賊,彷彿在看一羣死人。
與此同時,文安縣城。
寧杲高坐在主位上面,縣令主簿等人則是戰戰兢兢陪坐在他身邊。
沒辦法,這個新來的御史實在是太他娘地狠了。
甫一抵達文安縣,立刻就逼着縣令出兵抓了那羣響馬賊的家人,有一個算一個,抓住直接絞死,而且還將屍體掛在了城頭上面。
如此暴虐無道的狠辣做法,立刻就震懾住了所有官員。
哪有什麼地頭蛇啊,這分明就是一條過江龍!
事實上,文安縣衙也不是不想對這些響馬賊的家人親眷動手,但是又有一個問題擺在面前。
要真是抓了他們或者殺了他們,那這些響馬賊可真就是徹底沒了束縛,想怎麼打家劫舍就怎麼打家劫舍,到時候誰能攔得住他們?
整日防賊這種道理,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偏偏這位新來的御史卻不知道。
縣令硬着頭皮開口道:“大人,這樣一來,那些響馬賊可就真的沒了束縛,萬一……”
“怎麼?”寧杲冷笑道:“他們還敢攻打縣城不成?”
“不過是些盜匪流寇罷了,給他們一千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公然造反!”
“張縣令,本官看你是身居高位久了,這膽子也變小了嗎?”
聽到這話,張縣令臉上閃過一絲怒火,不過他還是強忍住了。
畢竟這響馬賊已經到了上達天聽的程度,那他這個文安縣令自然有着失察之罪。
這一次能不能成功脫罪,還得看眼前這位御史大人,所以張縣令只能強忍着心中火氣,低三下四地主動敬酒獻媚。
見此情形,其餘縣衙官員更是不敢怠慢,全都對着寧杲奉承巴結了起來。
酒過三巡,寧杲也不由有些飄飄然。
事實上,在前來這文安縣途中,他就一直在思考該怎麼解決這支響馬賊。
這支響馬賊說到底還是一些亂匪流寇,沒什麼好忌憚的,唯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這文安縣的黔首愚民視他們爲英雄豪傑,所以暗中肯定會有通風報信這種舉動,無疑給剿滅這夥響馬賊製造了極大麻煩。
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寧杲才覺得動用這種略顯暴虐無道的方式,直接絞死那些響馬賊的親人家眷,以此震懾住所有霸州百姓。
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百姓,誰再敢通賊,這就是下場!
解決掉了這個問題,剩下的事情可就簡單多了。
只要找到了這夥響馬賊的藏身之地,然後派出官兵去剿滅就行了。
官兵之所以可以威懾地方,是因爲他們有着弓弩甲冑,不是尋常亂匪流寇可以相比的。
而寧杲憑藉此次剿匪功績,說不得可以仕途更進一步!
很快宴會結束,衆人識趣地離開。
而張縣令卻拉着寧杲來到了後堂,取出了一個木盒。
寧杲打開一看,木盒裏面都是金銀珠寶,粗略估計下來少說也有紋銀千兩。
見此情形,寧杲似笑非笑地看向張縣令。
“張縣令,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你這是在賄賂本官嗎?”
此話一出,張縣令立刻解釋道:“大人千萬不要誤會!”
“這些可都是手底下的人從那些響馬賊家中查抄出來的贓款!”
“下官知道都察院的規矩,贓款可以自己得一成,所以還請大人笑納!”
寧杲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甚。
真是貼心啊!
連貪腐的理由都幫他想好了。
什麼狗屁贓款,那些響馬賊全都是些卑賤農戶,他們家裏能抄出來這些金銀珠寶?
就算是那些響馬賊從士紳大戶家裏偷盜劫掠而來,他們又不是傻子,豈會把金銀珠寶藏在家裏,而不是藏在他們的老巢裏面,這不是平白連累了家眷嗎?
所以,這些金銀珠寶,肯定都是張縣令自己的。
“張縣令有心了。”
“本官來之前就已經聽說,劉六劉七等人是從霸州流竄過來的響馬,文安縣深受其害!”
“若非張縣令治理有方,一直嚴厲打擊這夥匪寇,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子民被其所害!”
“所以張縣令這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啊,本官會如實上報,張縣令放心吧!”
聽到這話,張縣令頓時欣喜若狂。
不枉他掏空了所有家底啊!
總算是能脫罪了。
雖然說將這些年搜刮的銀兩全都砸了進去,但是只要脫罪就好,大不了調去其他縣城爲官,用不了兩三年這筆銀子就回來了。
所以張縣令對寧杲那是千恩萬謝,二人頗有幾分臭味相投的意思。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寧靜的夜幕下,陡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寧杲和張縣令臉色大變,二人急忙衝出了縣衙,卻見城門方向火光衝天,殺聲四起。
“這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
很快一名差役衝過來稟報道:“二位大人,響馬賊攻城了!”
“你說什麼?”寧杲難以置信地追問道:“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們只是些區區匪寇,怎麼敢攻打縣城?難道他們要造反不成嗎?”
張縣令也是大驚失色,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
他哪裏不知道,正是因爲這個該死的寧杲,一來就絞死了人家的家人,所以逼着這些響馬賊造反來攻城了!
“這可如何是好?”
“御史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張縣令慌亂到了極點。
寧杲卻是恢復了鎮定,甚至隱隱變得有些興奮!
爲什麼?
因爲那夥響馬賊現在可是變成反賊了啊!
這縣城裏面的官兵可是有着一百多人,再算上距離縣城不遠處的巡檢,加起來就是將近三百的兵力!
而這夥響馬賊不過區區幾十人,還是些連像樣武器都沒有的草臺班子,他們拿什麼抵禦得住?
也就是說,他寧杲要是抓住這次機會,帶着城裏的一百多號人守住城池,等到劉巡檢帶兵來援,就可以前後夾擊將這夥反賊給盡數殲滅!
這可不是什麼剿匪之功,而是真真正正的平叛之功啊!
要是成了,他寧杲說不定可以官升三級!
一想到這兒,寧杲立刻就指揮道:“快去請宋典史,召集所有官兵隸兵雜役和青壯守城!”
典史,爲縣令的佐雜官,不入品階,即“未入流”,該職又稱爲縣尉,與縣丞、主簿同爲知縣的下屬官員,其職能類似於今天的縣級某安局長,負責緝捕、監獄的工作,因爲排位在第四,因此被民間稱爲“四爺”,又因爲辦公場所在知縣衙門的西側,有時候又被稱爲“西衙”。
隨着寧杲臨危不亂的指揮,縣城裏面的所有官員也瞬間有了主心骨,宋典史也立刻動員了起來,帶着人手衝向了城門。
然而還不等他們靠近,就見劉六劉七這兩個殺神從城頭上面殺了下來,然後當着他們的面兒打開了城門。
下一刻五十四個響馬賊策馬涌入,見人就砍殺,宋典史還沒來得及大展神威,就被齊彥名一刀剁掉了腦袋。
“勿擾百姓,只殺官員!”
“兄弟們,殺!”
齊彥名瘋狂嘶吼道。
下一刻殺聲震天。
這邊縣衙門口,一衆官員還在對着寧杲奉承,什麼“臨危不亂”之流,像是不要錢一樣。
寧杲整個人都很興奮,可是伴隨着越來越響亮的馬蹄聲,他也終於意思到了情況不對勁。
一個官兵渾身是血地衝到這些官老爺面前,高喝道:“響馬賊進城了!大人快走啊!”
寧杲聞言一怔,隨即瘋狂怒喝道:“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啊!”
“大人!這些響馬賊不但有弓弩,而且還有甲冑!他們是真正的反賊啊大人!”
弓弩!
甲冑!
完了!
寧杲腦袋轟然炸響,然後就準備轉身逃命。
然而下一刻,一道利箭激射而來,直接貫穿了寧杲的腳踝,後者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然後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好不狼狽。
下一刻齊彥名策馬而來,冷冷地看着這些四散奔逃的官老爺們,冷聲下令道:“縣太爺留着,還有這個寧杲,其他的全部宰了!”
隨即響馬賊們開始了屠殺,但他們還是保持了理智,所以留下了寧杲和張縣令。
劉六劉七一人抓了一個,那漫天殺意讓二人肝膽俱裂,身體一直發顫。
寧杲還想擺一下御史威風,指着齊彥名怒喝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反賊!”
“伱們竟敢私藏弓弩甲冑,還敢公然攻打縣城,你們想要造反不成……”
話音一落,劉六就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臉上。
“狗東西!”
“真以爲老子不敢殺了你嗎?”
說罷,劉六就要剁了這廝,卻被齊彥名給喝住了。
“大哥,他絞死了我們的家人啊!”
劉七也喝道,滿臉不甘心。
齊彥名卻是冷笑道:“等到天亮,老子要活剮了他們!”
“你們速速去佔領府庫,然後將武器軍械分發給兄弟們,另外挨家挨戶地召集百姓,誰敢不來就強行抓過來!”
“另外,那些富家大戶,全部殺光誅盡,把他們的錢糧搬出來,明日有大用!”
劉六劉七聽到這話,立刻神情振奮地前去殺人。
齊彥名並不蠢,他們只有五十六個兄弟,還不夠官兵殺一次的。
今夜之所以能夠破城,那也是劉六劉七報仇心切,加上官兵不知道他們有弓弩甲冑,所以有心算無心之下,這才讓兩兄弟成功爬上了城牆,然後一舉打開了城門!
但是接下來,他們要面對得,可是朝廷正規軍,這麼點人手怎麼夠?
所以,在這之前,必須要多招點人!
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文安縣的所有百姓,全都驚恐不安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平日裏他們要仰望的官老爺們,此刻全都被砍了腦袋。
屍體和腦袋都堆在了面前,鮮血不斷流出染紅了地面。
齊彥名揮了揮手,劉六劉七押着披頭散髮的張縣令和寧杲走了上來。
“我是齊彥名,也是響馬賊的大當家,也是前不久給你們分發救命糧食的人!”
“我本來是個秀才,卻被這個狗官給設計陷害無辜入獄,他還想要屈打成招砍了我的腦袋,所以我不得已做了個反賊!”
齊彥名說完自己,又指了指劉六劉七兩兄弟,對着百姓怒喝道:“他們兩兄弟是劉六劉七,本來是老實本分的耕戶,卻因爲交不起越來越多的賦稅,被官府逼着賣掉了田地,被官府逼着做了反賊!”
“還有他,他,他!還有你們!”
齊彥名面目猙獰地嘶吼道:“這個狗日的朝廷!這個狗日的官府!不把我們當人看,逼着我們去賣田賣地,逼着我們去賣兒賣女,逼着我們去死,難道我們就該死嗎?”
“這兩個狗官,同樣也是人,沒什麼值得我們害怕的,你們看見了,縣太爺也會求饒,縣太爺也會跪倒在我們面前,求我們饒了他一命!”
話音一落,齊彥名直接一刀剁下了張縣令的人頭!
“你們看見沒有?”
“這些狗官沒什麼好怕的,他們也會死啊!”
“那憑什麼,他們可以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騎在我們頭上拉屎撒尿?還要逼着我們去死?”
寧杲被徹底嚇傻了,他瘋狂叩頭求饒,然後結果卻是同樣被一刀梟首。
齊彥名將兩顆人頭扔進了人羣裏面,但是沒有一個百姓躲避,他們全都怔怔地看着這兩個狗官,看着他們那血肉模糊的頭顱,心中沒有半分敬畏驚懼,只是覺得無比暢快!
“狗官要我們死,那就殺了這些狗官!”
“朝廷要我們死,那就反了這狗日的朝廷!”
“回答我,反不反?!”
話音一落,全場皆寂。
然而下一刻,震耳欲聾的怒喝聲響徹整個文安縣城!
“反了!”
“反了!”
“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