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御前對質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朕聞上古字數:4438更新時間:24/06/27 01:08:54
登聞鼓響,京師震動。
很快皇帝朱厚照召集文武百官齊聚於乾清宮正殿,衆人神情不一各不相同。
大部分官員至今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心中浮現出了太多疑惑。
中山侯湯昊先前不是因爲觸怒龍顏而被下獄了嗎?
這怎麼就突然放出來了呢?
而且他好端端地,爲什麼還要狀告內閣首輔李東陽,甚至是直接敲響了登聞鼓,直接將此事徹底鬧得人盡皆知呢?
無數疑惑浮現在心田,文武百官此刻都頗爲驚懼不安。
饒是李東陽本人,現在也是滿臉陰沉怒容,旁人見了就算再怎麼好奇,也絲毫不敢上前打探消息。
事實上,就連李東陽本人也沒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器重信任這個湯昊,哪怕湯昊以下犯上殺了小皇帝心愛的人兒,朱厚照卻依舊選擇庇護於他,就只是象徵性地進詔獄裏面待了幾天,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傷勢,僅此而已!
湯紹宗這顆棋子也徹底淪爲了笑話,在朱厚照如此力保之下,誰還能夠撼動這位中山侯的地位?
一時間,李東陽心中也頗爲驚懼不安。
他還是低估了皇帝陛下對這湯昊的寵信,亦或者說沒有看清眼下的朝政大局
這世上最瞭解朱厚照的人,無疑就是自幼陪伴他長大的大伴劉瑾了。
三元老重臣與皇帝陛下相處融洽,一同致力於穩固朝政大局,在此前提之下推行中山侯和皇帝陛下的那些新政。
朱厚照很是配合地“勃然大怒”,然後仔細詢問起了緣由。
“陛下,中山侯貴爲朝堂重臣,卻因蒙受不白之冤而敲響登聞鼓,於國朝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朱厚照聽得直想發笑,你他娘地都敢在朕面前殺人了,還指着朕的鼻子怒罵,還談什麼“驚擾聖駕”?
“愛卿乃是朝堂柱石,何以蒙受不白之冤?”
場面話而已,湯昊當然也會說。
就連朱厚照見到湯昊這幅樣子,那也是被嚇了一跳,若非鑑於滿朝文武都在眼皮子底下站着,他當真想要衝過去好好質問湯昊一番,這又是在玩的哪一出?
湯昊目不斜視,一板一眼地跪地行禮。
張敷華一句話,直接就給了湯昊開始陳訴冤情的大好機會。
李東陽何等精明的人物,他當然明白湯昊之所以敲響登聞鼓,就是想要將此事給徹底鬧大,平白損傷他這位內閣首輔的賢名!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三元老重臣就已去其二,反倒是李東陽這個政客跟閹人劉瑾勾結在一起,強行擠走了劉健,一躍成了內閣首輔,竊取了朝政大權!
因此,當中山侯準備向李東陽發難時,張敷華果斷站在了湯昊這一邊。
原本好好的朝堂局勢,卻因爲湯昊離京出海,竟然被劉瑾這個閹人和李東陽這個政客給毀壞得一乾二淨!
昔日的三元老重臣,隨着內閣首輔劉健致仕,天官馬文升病倒,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都察院總憲張敷華。
事實上,此刻站在大殿裏的朝臣們,大部分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湯昊爲何要敲響登聞鼓。
“陛下明鑑,臣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才會敲響登聞鼓,以致於驚擾了聖駕,臣罪該萬死!”
但那只是以往的小皇帝朱厚照,而不是現在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劉瑾和李東陽正是忽略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陷入了被動之中。
“按照我大明祖制,登聞鼓響,必須傳召雙方對質,辨明冤枉,以正視聽!”
距離接替劉健繼任內閣首輔,僅僅過去了不到一月時間,而這段時間對李東陽而言異常珍貴,因爲他必須拿出內閣首輔的姿態和魄力,繼承劉健留下的政治遺產,成爲一名羣臣膺服的元輔大人。
張敷華對於近期京師之中發生的事情,一直都在冷眼旁觀,但這並不代表着他心中就沒有火氣。
這對眼下大明而言,無疑是最爲穩妥得發展模式。
滿朝文武看着這對君臣的配合,一時間全都沉默不語。
只可惜,湯昊現在並不準備給李東陽這樣的機會!
在天子朱厚照和滿朝文武的注視之下,湯昊渾身是血地走進了大殿。
畢竟那三十廷杖可是作不了假的,再加上錦衣衛故意配合之下,所以中山侯爺的傷勢看起來很是嚴重。
所以等張敷華話音一落,羣臣全都齊刷刷地看向了這位中山侯。
湯昊滿臉怒容,取出了湯紹宗親筆寫下的遺書,然後遞交給了隨侍太監。
“臣入詔獄之後,京師之中謠言四起,皆在宣揚臣是什麼蠻夷野人,盜取湯家功勳之後的身份,這才得以地位尊崇提督京營……”
“後更有湯家子弟湯紹宗,受人挑唆慫恿,試圖趁此機會將臣開宗除籍,讓臣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畢竟在場的朝臣,無一例外背後可全都站着一個大族。
“開宗除籍”這意味着什麼,他們再瞭解不過。
這等手段堪稱惡毒至極,絲毫不給湯昊留下任何活路啊!
羣臣們議論紛紛,開始了交頭接耳。
朱厚照亦是“雷霆震怒”,緊追不放地追問道:“愛卿此言可爲真?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慫恿唆使那湯紹宗,做出如此惡毒之事?”
隨着這句話一出口,整個大殿裏面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因爲滿朝文武都明白,接下來就是重頭戲開始了。
這位中山侯不惜挨那三十廷杖也要敲響登聞鼓,究竟是想對誰出手呢?
湯昊沒有廢話,直接指名道姓地高喊了出來。
“陛下明鑑,在背後挑唆慫恿湯紹宗之人,正是我大明王朝的內閣首輔,李東陽!”
這個重磅消息,宛如一記核彈投入了平靜的水面,瞬間就驚起了滔天巨浪!
新任內閣首輔李東陽,竟然在背後算計中山侯,還動用了如此惡毒下作的手段?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話,那羣臣可得好好審視一下這位新任內閣首輔了!
李東陽同樣就在現場,站在文臣首列地位尊崇。
面對這一道道質疑目光,李東陽依舊面無表情,顯得很是淡然。
“李學士,此事可是真的?”朱厚照冷聲追問道。
皇帝陛下發問,李東陽也不得不出列,站在了跟湯昊同一個水平線上的位置,然後沉聲開口反駁道:“還請陛下明鑑,老臣與中山侯素無私交往來,更談不上仇怨一說,因此老臣自然不會做出如此惡毒之事!”
前面半句話,確實是大實話,湯昊與這李東陽確實沒什麼來往。
但後面這半句話,那就是推託之言了。
這朝堂爭鬥一向以權勢利益爲主,哪怕先前沒有仇怨,也可能會因爲理念不合而結下生死大仇!
是以,李東陽的這些託辭,根本就站不住腳!
湯昊嗤笑道:“李學士,不對,現在應該稱呼你爲李首輔了!”
“你可知這封密信乃是湯紹宗親筆所寫,詳細交代了你李東陽是如何挑唆慫恿於他,意圖將本侯給開宗除籍的!”
朱厚照匆匆掃了一眼這封遺書,心裏面也大致有了個底,然後讓人將湯紹宗的這封遺書逐一交給大小九卿傳閱,最後這才落到了李東陽手裏。
一衆大小九卿看罷之後,神情也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因爲這封遺書中的很多細節,都足以證實這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就算是要編造謊言也不可能會如此詳盡!
換句話說,湯紹宗說的極有可能就是真的,就是這李東陽在背後算計中山侯!
一時間,羣臣看向李東陽的眼神全都變得詭異了起來。
李東陽最後一個拿到這封遺書,裝模作樣地審視了良久後,這才冷笑了一聲。
“何其荒謬也!”
“陛下明鑑,老臣從未見過這個湯紹宗,更別提與之勾結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臣以爲這分明就是有人栽贓陷害,全因老臣繼任這內閣首輔一職,所以招惹了他人嫉妒罷了。”
張敷華卻是插嘴道:“李首輔還真是好大的口氣!”
“自內閣設立至今,換了一位又一位的首輔,可是爲何他們偏偏沒有在剛剛繼任的時候,遇到過他人栽贓陷害呢?”
作爲五朝元老,張敷華認識的內閣首輔簡直不要太多,可是沒一個像這李東陽一樣,不惜與內廷閹人勾結在一起,可謂是爲了上位不擇手段!
李東陽一時間被懟得面紅耳赤,卻不好當衆發作,他只能態度強硬地回答道:“總憲大人此話何意?難道這事情還真是老夫做的不成?”
“那不然呢?”張敷華嗤笑道:“這朝野上下誰不知道,你李東陽是巴結諂媚那劉瑾,這才得以晉升爲內閣首輔,平白惹人恥笑!”
聽到這話,李東陽瞬間滿臉漲紅,惡狠狠地盯着張敷華。
說實話,李東陽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位都察院總憲會對自己意見如此之深,開口就要平白壞人清譽毀人賢名!
“張總憲言重了!”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老夫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這些道理還是懂得的!”
“說得好!”張敷華忍不住爲李東陽喝彩,“既然如此,那直接召那湯紹宗上前,在御前進行對質,不就是一目瞭然了嗎?”
御前對質,一目瞭然。
聽到他這話,李東陽微微變了臉色。
他確實沒有挑唆慫恿那湯紹宗,甚至二人可以說是連面都沒有見過。
因爲主意是他李東陽出的,而負責去辦好此事的人,卻是劉瑾的下屬!
也就是說,他李東陽心中有底氣,本來就不畏懼什麼“御前對質”!
“可以!”李東陽神情自若地回答道,“若老夫無以自證清白,大可傳召那湯紹宗上朝,於御前進行對質!”
眼見李東陽如此篤定的模樣,不少朝臣也是犯起了糊塗。
難不成這件事情真跟李東陽沒有關係?
不然他爲何能夠做到如此坦然應對,就像是個局外人一樣!
正當此時,湯昊卻是開了口。
“御前對質不可行!”
聽到這話,衆人頓時疑惑異常。
可這位中山侯緊隨其後的一句話,卻是讓滿朝文武瞬間心頭劇震!
“因爲湯紹宗來不了了!”
“他因自身所作所爲難以面對列祖列宗,是以於昨夜自殺謝罪,人已經沒了!”
直到聽見了這話,皇帝和羣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封密信正是那湯紹宗的遺書!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湯昊一眼,對湯紹宗的這個結局並不覺得意外。
畢竟中山侯的心狠手辣那可是出了名的,他又怎會輕易饒恕那些背主求榮的貳臣呢?
其餘羣臣則是神情不一,有的驚歎於中山侯的狠辣,有的則是爲那湯紹宗感到惋惜!
湯昊直挺挺地看向李東陽,然後冷笑道:“李首輔,湯紹宗已經死了,甚至屍骨未寒,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難道會有一個無緣無故的人,放着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過,非要用自己的性命作爲籌碼,來陷害你這位內閣首輔嗎?”
面對中山侯的厲聲逼問,李東陽這才陡然反應了過來,湯昊這個賊子等的就是現在!
果不其然,隨着中山侯這番質問後,羣臣縉紳更是議論不休,試圖站在那湯紹宗的角度去揣測他的動機。
湯紹宗嘛,一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年輕時候就好勇鬥狠,依靠先祖功績餘蔭,做了南京錦衣衛世襲指揮使後,那更是奢華無度,遊手好閒!
試問這樣一個紈絝子弟,會捨棄了自己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過,搭上一條性命來陷害你李東陽嗎?
那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啊!
伱李東陽也未免太過看得起自己了!
一時間,李東陽頓時就陷入了尷尬境地,頗有幾分千夫所指的意味。
湯昊面無表情地看着李東陽,嘴角掀起了一抹嘲弄。
他之所以要挨這三十廷杖,要敲響登聞鼓將此事鬧大,就是爲了將這李東陽的賢名給徹底毀掉!
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成爲百姓士子茶餘飯後的消遣談資,至於朝野上下會不會相信事實真相,這重要嗎?
根本就不重要!
因爲人家可能只是圖個新鮮而已。
但是這件事情徹底鬧大之後,他李東陽就是百口莫辯,只能強行被冠以惡名!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開宗除籍這等惡毒的做法,當然不配值得任何人禮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