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上朝治政!開始死亡點名!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朕聞上古字數:5728更新時間:24/06/26 16:28:39
鹽政糜爛,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準確來說的話,其實仁宣二宗執政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苗頭。
畢竟這二位都是不樂意打仗的人,全面收縮戰略防線,甚至廢置交趾任由安南復國。
沒有仗打,武夫丘八就沒機會立下軍功,武將勳貴集團就會出現斷層斷代!
武將勳貴日益勢衰,文臣縉紳就相對應地隨之崛起,逐漸掌控了朝堂話語權。
然後就是那場土木之禍了,武將勳貴死傷慘重,京軍主力全軍覆沒,文臣縉紳把持朝政,甚至將手插進了京營團營裏面執掌了兵權。
自那以後,這鹽政就開始日益糜爛了。
到了弘治年間,一度發展到了百官都不願出任運司官員的可笑局面,而這運司也成了污濁不堪的利藪之地,成了貪墨之徒爭相恐後前往的利益之地!
這些道理,劉健自然明白,馬文升也心知肚明,張敷華更是了熟於心。
起初,他們以爲中山侯和小皇帝,只是想要肅清運司,從而配合朝廷恢復納糧開中舊制。
可是現在看起來,他們還是小覷皇帝陛下,或者說小覷那位中山侯了!
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饒是他們這三位朝堂真王,此刻也有些愣神。
只是如果他們當真這樣做了,那這大明王朝距離轟然崩塌也就不遠了。
“陛下,這賬簿裏面寫得很清楚,各方勢力都參與其中,並非是臣等三人就可以決定的!”
“一兩個士紳,陛下碾死他們就跟臭蟲一樣,可是數十萬上百萬士紳呢?他們……”
而問題就在於,他湯昊都敢將一位從三品的地方大員給滅了滿門,還給剝皮實草了,還有什麼是他湯昊不敢做的?
誰面對這樣一尊遊蕩在外的屠夫劊子手,不會感到害怕啊?
就算真個任由他們殺,恐怕都殺不完,理不清!
“這七成鹽政利益,還有那竈戶鹽丁的半成,朕是要定了!”
因爲這賬簿上面的一個個名字,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不是顯赫一時的當朝權貴,就是地位尊崇的皇親國戚,再加上武將勳貴與文臣縉紳,觸角遍佈了整個大明王朝。
見此情形,小皇帝頓時大感失望。
說得直白一些,這些參與鹽政利益的各方勢力,如果今天不同意小皇帝的要求,割讓出七成利益給朝廷,割讓出半成利益給竈戶鹽丁,明日湯昊就有可能殺到他們府上,如同對待宗鉞一樣,滅他滿門,再將他剝皮實草!
話音一落,小皇帝徑直起身拂袖離去。
他是縉紳領袖,馬文升和張敷華可以閉口不言明哲保身,但是他劉健不行。
但這筆交易唯一的難題在於,他們三人現在只能代表文臣縉紳,代表不了那些地方士紳,更代表不了武將勳貴和皇親國戚!
“明日,朕要上朝治政!”
哪怕是爲了穩固朝政大局,他也必須要開口。
“劉健!”小皇帝厲聲呵斥道:“當年王公對運司改制的時候,你就是這麼規勸我父皇的嗎?”
其一,擺在他們三人面前的長蘆鹽場收支賬簿,出自長蘆運司都運使宗鉞之手,詳細記載了長蘆鹽場每年收益及分配情況。
此話一出,劉健頓時一怔,然後起身跪倒在了地上。
中山侯湯昊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宗鉞剝皮實草,那小皇帝同樣可以在京師菜市口將這些運司官員全部斬首示衆,甚至是凌遲處死!
這些運司官員,現在就成了小皇帝手中握着的把柄!
其三,那就是領兵在外的中山侯湯昊了。
讓人震驚的是,朝廷國庫僅僅只拿了五成收益,剩下那五成則是被各方勢力都給瓜分乾淨了!
而長蘆鹽場的這種運轉模式,從宗鉞出任長蘆都運使,甚至是在他之前,恐怕就已經開始了!
“回去告訴士紳縉紳,可以試試朕手中的刀是否鋒利,試試朕敢不敢殺人!”
“陛下明鑑,老臣並未有任何欺君之心!”
所以三位朝堂真王都沒有開口,而是選擇了沉默。
觸目驚心,駭然聽聞!
換句話說,小皇帝和中山侯完全可以憑藉這本賬簿追根溯源,將賬簿上的一個個勢力全部連根拔起,全部抄家滅族,以儆效尤!
“你們很清楚,鹽課居國計之半!”
中山侯湯昊這是擺明車馬,亮出底牌了啊!
面對皇帝陛下的厲聲指責,內閣首輔劉健終究還是開了口。
其二,那正在回京途中的其餘運司官員!
毫無疑問,這些運司官員正如長蘆運司這般,都是各方勢力在鹽政鹽場中的代言人,都是爲他們謀利撈取銀子的工具人。
小皇帝最後這句話,很是有意思,滿滿的威脅話語!
中山侯湯昊下一步行動是什麼,下一個目標是誰,小皇帝稱他不知道,那這滿朝文武更加不可能會知道。
“現在一半的鹽政收入都被這些貪官污吏給奪了去,朕只是想要奪回一些,難道做得很過分嗎?”
這筆交易確實可以做,於國有利於民有利,損傷的是這些勢力的利益,只是他們三人都不能開這個口。
他只是想要告訴小皇帝,不要操之過急,更不能因爲一時利益就動搖大明王朝的社稷根基。
“怎麼?”
朱厚照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皇帝陛下都走了,牟斌、陳寬等人自然跟上。
朱厚照冷聲呵斥道:“你們別想再把朕當成小孩子糊弄!”
“朕不是先帝爺!”
“連三位愛卿都不支持嗎?”
“再者其中大部分的利益,其實都是被地方士紳所得,這些士紳數量龐大力量驚人,陛下若真要如此行事,只怕會朝政不穩!”
銀子重要,還是小命重要,這個選擇其實並不難做。
說實話,劉健能夠說出剛剛這番話,就已經算是突破自我了。
“還是說你們當真覺得朕這個小皇帝就不敢殺人,當真覺得中山侯的京軍全都是擺設不成?”
張敷華和馬文升面面相覷,最後看向了剛剛起身的劉健。
劉健滿臉苦澀神情,最終長嘆了一聲。
他與皇帝陛下之間的矛盾,真是越來越大了。
說到底,還是因爲理念不和,或者說是因爲執政方式不同。
劉健是一個循吏,他畢生都在竭力穩固朝堂,維持大明王朝的正常運轉。
畢竟這個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早已不是當年國力鼎盛的時候,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啊!
偏偏小皇帝即位稱帝後,銳意進取中興大明,還重用中山侯湯昊爲心腹臂膀執掌京軍,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行新政革故鼎新。
雙方之間的矛盾,只會日益加深,直至最後無法調和。
劉健心中清楚,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他致仕歸鄉的時候了。
原本在劉健的計劃中,他還可以再撐三年,撐到小皇帝十八歲,撐到小皇帝成長起來,他就可以安心地致仕歸鄉,將朝政大權交還皇帝陛下。
但是因爲那位橫空出世的中山侯湯昊,小皇帝的成長速度太快了些,而且還是完全偏離了劉健的預想軌跡!
中山侯湯昊對小皇帝的影響,太大了些!
一念至此,劉健忍不住有些心灰意冷。
但是在致仕之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至少,不能真個讓中山侯和小皇帝衝動行事。
三位朝堂真王同步走出乾清宮,但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劉希賢,現在該如何是好?”
天官馬文升發問,主動詢問劉健的態度。
張敷華也看向了劉健,目光之中滿是凝重之色。
“什麼都不做!”
劉健沉聲開了口。
“明日朝會,陛下肯定會有所動作!”
“屆時各方勢力也會得知此事,不用我們畫蛇添足!”
“那……”馬文升眉頭一皺,低聲道:“如若這些人不答應呢?”
“呵!”劉健冷笑了一聲,“那就任由他們鬥去吧!”
張敷華捋了捋白鬚,道:“元輔大人的意思是……”
“有些人該死,那就讓他們去死!”
劉健目光深邃,神情凝重。
“但是,陛下和中山侯終究還是太年輕了,等他們撞個頭破血流,他們就會明白了!”
劉健是弘治帝師,所以這些話,他也確實對弘治帝講過。
而弘治帝起初也並未重視,如同現在的小皇帝這樣,銳利進取中興大明,可最後結果是什麼呢?
是葉淇變法改納糧爲納銀!
是王恕被迫致仕歸鄉至今不得起復!
是運司糜爛天下皆知偏偏朝廷不敢對其整飭!
同樣的選擇,現在擺到了小皇帝面前。
劉健很是想要看看,中山侯和小皇帝能不能頂住這些壓力。
畢竟,當年他劉健和弘治帝失敗了,甚至到了最後弘治帝都不再相信他劉健,皇帝與帝師離心離德。
先帝爺走的那一夜,劉健瞬間蒼老了十歲一樣,精氣神大不如從前。
但這就是劉健選擇的循吏之路,一切以大局爲重。
翌日清晨,乾清宮朝會。
這一次,不是廷議,而是朝會,所以凡是所有在京官員,不論官職大小一律由上朝,凡是來京述職的地方官員也必須上朝。
其實這才是正常的皇帝早朝模式,但考慮到朱厚照即位時間太短加上年紀不大,所以並不具備親政能力,文臣縉紳效仿三楊秉政時期,由大小九卿於文華殿廷議政事,以此維持大明王朝的正常運轉。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第一次上朝治事!
得益於三位朝堂真王的默許,小皇帝才有了這個機會。
文武分列各自站好,奏事正式開始。
大理寺卿耿瑛率先出列,矛頭直指中山侯湯昊。
畢竟天津衛距離京師又不遠,發生了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大小九卿早就得知消息了。
“陛下,臣彈劾中山侯湯昊在天津衛肆意妄爲,無視國法綱紀,殺人如草芥……”
刑部尚書閔珪也站了出來,沉聲道:“陛下明鑑,據聞中山侯湯昊在天津衛手持《大誥》判決長蘆運司宗鉞,將其當衆剝皮實草,還滅了宗鉞滿門……”
聽見這個駭人消息,頓時滿朝譁然。
就連英國公張懋和保國公朱暉也是面面相覷,他們確實沒有想到湯昊能做得如此狠絕。
將一名從三品的地方大員,當衆剝皮實草?
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
雖然說大明不講究什麼“刑不上大夫”,但好歹也要維護一下官員的體面。
你怎麼真能按照《大誥》中那些嚴刑峻法,真個把人給剝皮實草了呢?
一時間,羣臣義憤填膺,繼大理寺卿耿瑛和刑部尚書閔珪之後,越來越多的官員站了出來,聲討中山侯湯昊,要求小皇帝立刻將這個狂徒召回,然後交由法司治罪!
毫無疑問,他們這是怕了!
事實上,面對這樣一個手握大權而行事又毫無底線的殺人魔王,沒有官員會不感到害怕!
殺人全家,還要將人剝皮實草,誰不害怕?
宗鉞不過就是貪腐了點銀子,這朝堂之上誰不知道?
內閣首輔劉健不知道,還是吏部尚書馬文升不知道,又或者說都察院總憲張敷華不知道,甚至是先帝爺這位聖君明主他都心知肚明!
先前大家一直相安無事,結果現在倒好,你放那中山侯湯昊出去剿倭,他就是這麼剿倭的嗎?
一言不合就殺人全家,一言不合就剝皮實草,你這位小皇帝陛下是真的暴君轉世啊你!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始終不發一言。
說實話,今日是他第一次上朝治事。
雖然得到了三位朝堂真王的默許,但是他這心裏還是有些發慌。
因爲,野人湯昊並不在他身旁,他沒有一個可以真正信賴的人!
而陛階之下的這滿朝文武各方勢力,全都清一色地捲入了鹽場貪腐之中!
現在他們還有臉在這兒大放厥詞,還有臉在這齊齊彈劾野人兇狂暴虐,真是無恥之尤!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了劉瑾。
是時候放出這條瘋狗了!
給朕狠狠撕咬這些狗東西!
劉瑾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準允,當即開始了他的表演。
“諸位大人,彈劾中山侯之前,還是先看看這本賬簿再說吧!”
隨着劉瑾開口,一個個侍衛走進了大殿,手裏面拿着一本本謄抄好的長蘆鹽場收支賬簿,逐一分發到這些朝臣手中。
羣臣起初還不解其意,可是當他們翻開一看,瞬間冷汗直流,臉色也變得逐漸蒼白了起來。
這上面清晰明確地記載着,哪些人從長蘆鹽場中謀利,哪些勢力從長蘆鹽場中謀利,一樁樁一件件全都寫得清清楚楚,包括英國公張懋和保國公朱暉也不例外!
畢竟,凡事只要做過,全都會留下痕跡。
比如保國公朱暉,他以爲自己不會捲入其中,但宗鉞是什麼人物,他能坐穩這個位置近十年,又豈會是什麼凡俗庸才,天津三衛指揮使的背後站着平江伯陳熊,而陳熊背後則是站着他朱暉!
所有利益輸送網絡,全都清晰明確地被宗鉞給探查清楚了。
宗鉞本以爲這賬簿會成爲他最後的保命籌碼,可是他沒有想到中山侯湯昊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將他給剝皮實草了,連祭出這賬簿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現在,這本賬簿卻成了小皇帝力壓羣臣的底牌!
一時間,整個大殿瞬間就都安靜了。
“嗯,怎麼安靜了?”
“伱們剛剛不是羣情激憤,不是義憤填膺嗎?”
“繼續啊,朕聽着呢!中山侯兇狂暴虐,中山侯目無法紀,中山侯妄造殺孽……說的真好啊!”
小皇帝猛地一拍案桌,起身怒斥道。
“朕只恨中山侯心慈手軟了,沒有將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全部殺光誅盡,以儆效尤!”
此話一出,劉健、馬文升和張敷華三人帶頭跪倒在地,緊接着滿朝文武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動作很是熟練標準。
“朕記得劉大夏曾經對先帝爺說過,天下軍民窮困,民窮財盡!”
“起初朕還在想,我大明是不產錢糧嗎?這國庫沒錢,軍民沒錢,那錢糧都到哪兒去了?”
“現在朕才終於明白了,朝廷收不上稅,百姓按時繳稅,這最後的錢糧稅銀全都進了你們這些貪官污吏的腰包啊!”
“你們還有臉在這兒彈劾他人,還有臉在這兒高喊什麼仁義道德,朕都替你們感到噁心!”
一時間,羣臣把頭埋得更低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小皇帝也不廢話,拿起那賬簿原本,施施然地從陛階之上走了下來。
他先是走到保國公朱暉面前,輕笑着問道:“保國公,這些年沒少撈嘛!”
“平江伯陳熊每年都孝敬你五萬鹽引,那陳熊如今在詔獄裏面經受嚴刑拷問,你要不要進去給他做個伴?”
聽到這話,朱暉嚇得肝膽俱裂,急忙以頭觸地連聲告罪。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朱厚照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然後又走到閔珪身旁,嗤笑道:“喲,閔尚書,你湖州閔氏也不差嘛,這每年三萬鹽引拿着,花得完嗎?”
閔珪聞言身子一顫,急忙解釋道:“陛下明鑑,臣對此事全然不知……”
“唔……你不知道嗎?”朱厚照冷笑道:“那好辦啊,朕讓錦衣衛去湖州一趟,查查你湖廣閔氏那萬貫家財怎麼來的,好不好?”
這下子,閔珪不敢吭聲了。
緊接着小皇帝又看向了大理寺卿耿瑛。
“耿寺卿,內黃耿氏倒是拿得少,只有一萬鹽引,朕都爲你不值,宗鉞這是看不起你啊!”
耿瑛滿臉絕望,他一輩子剛正不阿的賢名,卻因爲家族的貪腐之舉,今日直接毀於一旦了!
“陛下,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朱厚照沒有搭理他,而是繼續向前,開始了死亡點名。
一衆大小九卿,公侯勳貴,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沒能跑得了。
就算他們如耿瑛這般,沒有自己收錢,但是他們的家人族人卻是幫了他們一把。
這就是士紳縉紳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