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普通

    吱吱呀呀。

    馬車行走在不算平坦，但還算寬闊的大路上。

    陳沐靠在車廂上發呆。

    這是他們離開青山縣第三天。

    剛上路時的新奇已被枯燥的趕路所麻木。

    每天坐在車上，雖有不斷變幻景色。時間長了，身體和精神的疲憊還是席捲而來。

    張燁掀起車廂窗簾，一手搭在車廂上。

    五六匹駿馬迎面奔來，幾個江湖人快馬加鞭，迅速和他們交錯而過。

    張燁忍不住酸溜溜道：“又是一夥去淘寶的。”

    車廂裏誰都沒理他，這已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後悔泛酸。

    “張大叔，想去你就去唄。”誠明笑嘻嘻。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麼！”張燁翻着白眼。

    陳沐回頭看了眼帶着煙塵而去的幾個江湖人。

    餘光注意到車隊後方跟隨的青山縣流民。

    有的人拼命逃離，有的人削尖腦袋往裏鑽。

    “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回過頭，陳沐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從青山縣到南陽府距離很遠。

    據介甲說，即便順風順水，最少也得走一個半月。

    “這麼長時間，可不能浪費。”

    陳沐調出灰牆。

    書寫：1666/10000/二階；

    圖畫：1533/10000/二階；

    投擲：7553/10000/三階；

    紅隼練形術：5311/10000/三階；

    廚藝：806/10000/二階；

    製藥術：626/10000/三階；

    袖裏劍：816/10000/三階；

    五鬼搬山咒語：397/10000/三階；

    書寫、圖畫略過不提。他很久沒刷這兩項經驗。

    碎石隨處可見，投擲能用飛蝗石練，就是動靜有點兒大，只能放棄。

    讓人看到飛蝗石，那就當不成底牌了。

    廚藝不用刻意練，每天做飯就能積攢經驗。

    製藥術不太好辦。醫書都已看完。動手調配藥物也能刷經驗。

    但，趕路呢……

    袖裏劍能練收劍藏劍。

    但還是那句話，知道的人多了，就算不上底牌。

    五鬼搬山咒？

    同上。

    “練形術裏的呼吸法，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陳沐靠在車廂上，身體隨着馬車晃悠，呼吸節奏緩緩調整，向紅隼練形術呼吸法靠近。

    ……

    練形術動作能刺激不同部位肌肉。

    呼吸法與其配合才有效。

    “如果坐着就能調動對應肌肉，是不是也能完成這種配合，達到鍛鍊效果？”

    之後幾天，沿着這條思路，陳沐有空就琢磨。

    得益於熟練度灰牆。

    投擲、袖裏劍提升時，都曾給身體帶來質變。

    除提升身體素質，還提升對全身掌控力。

    同樣得益於熟練度灰牆。

    每次嘗試，都會給他帶來大量感悟。

    讓他漸漸在這條路上走遠。

    ……

    “老爺子，陳小哥這是怎麼了？”張燁好奇的看着雙眼無神的陳沐。

    這種狀態已持續三四天。

    經常發呆，不時做些古怪動作。

    一驚一乍，有時歡喜有時懊惱。

    反應遲鈍，問半天才回一句話。

    介甲瞥了一眼淡淡道：“練功。”

    這種專注沉迷狀態他太熟悉了。相處一年多，他見過不止一次。

    一旦對方投入某種技藝練習中，就會出現這種恍惚狀態。

    張燁一臉驚訝，發呆也能練功？

    稀奇！

    旋即眼珠咕嚕嚕轉動，悄悄伸手抓向陳沐身旁包裹。

    鼓鼓囊囊，應該藏着不少果脯肉脯吧？

    平日沒少看見誠明小道童吃。

    只是聞着味兒就讓人忍不住的胃部蠕動。

    吸溜……

    要不？試試……

    剛要動手，就注意到兩股視線。

    張燁轉頭看去。

    眼皮耷拉着眯成一條縫，明黃眼珠看不出絲毫情緒，這是介甲。

    大眼睛亮晶晶，眨巴眨巴透着機靈，這是誠明小道童。

    張燁眉毛一挑，對兩人使了個眼色：“事成平分。”

    介甲面無表情，淡定轉頭，看向前方。

    誠明嘿嘿一笑，掀開車窗布簾往外瞧。

    張燁興奮的搓搓手。

    他是街面混混起家。雖當了一幫之主，可三隻手的技藝從來沒拉下。

    回頭看了一眼胖胖杜縣尉。對方正閉着眼睛裝睡。

    很好，沒人注意，沒人提醒。

    今天爺們說什麼也得嚐嚐這果脯肉脯是啥味？！

    粗獷手掌悄無聲息，慢慢探進布袋。

    嗤！

    一點尖銳劍尖突兀出現在張燁眼前。

    張燁瞳孔猛然一縮，全身僵在原地。

    右手哆哆嗦嗦的從布袋裏收回。

    唰！

    短劍憑空消失。

    張燁頓時長出一口氣，摸了摸額頭虛汗。

    瞅了眼依舊雙眼無神，好似什麼都沒發生的陳沐。

    張燁連忙躲進車廂深處。

    惹不起啊惹不起……

    “哈！”誠明小道童看着張燁慫樣，忍不住笑出聲。

    然後就在張燁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輕鬆從布袋子裏掏出兩個小布包。

    一個遞給介甲，一個自己享用。

    “我付錢了呀！”誠明盯着張燁笑嘻嘻。

    張燁：“……”

    ……

    小東山，清風觀。

    祭壇完工前，清風觀弟子就被豐稔分批遣散。

    祖師殿前廣場，往日裏熱鬧練武景象不見。

    只剩下一排通體黝黑的鐵鑄人樁，冷冷清清。

    鏘！

    一個漆黑拳頭砸在鐵人樁上。

    火花四濺。

    鏘鏘鏘……

    誠意雙拳如錘，不斷擊打。

    沒一會兒，鐵人樁上就出現一個碎裂凹坑。

    破碎鐵渣帶着暗紅高溫落在地上。誠意的拳頭卻冒着淡淡熱氣，毫髮無損。

    他赤着上身，頭髮隨意披散。雙手手臂全被一層漆黑半透明薄膜覆蓋。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魄力。

    藉助長生引，練形術進展神速，本就卡在易髓巔峯，很快練出魄力。

    長生引生機強大，快速增強遊魄範圍，逐漸覆蓋雙臂。

    等到覆蓋全身形如盔甲，便是魄力圓滿成就甲魄。

    可現在誠意卻沒有絲毫喜悅。發泄一般不斷錘擊木人樁。

    練武場旁邊，巫印坐在一塊倒塌石碑上。

    他一手拿小刀，一手拿一條碩大醬牛腿。

    一片一片的把牛腿肉削下來放進身前盤子裏。

    那個胖乎乎小子蹲在石碑前守着白瓷盤。

    巫印切下一片，他就抓過一片塞進嘴裏，吃的滿臉油光。

    “聽說你還有一個小師弟。”巫印一邊切肉照顧孫子，一片語態輕鬆閒談。

    鏘！

    誠意一拳狠狠砸在鐵人樁上，眼中滿是恨意。

    如果不是師傅偏愛師弟。自己也不會弒師。更不會喝下長生引，自絕長生路。

    該死的誠明！

    巫印饒有興趣的輕笑：“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誠意猛然轉頭，滿臉激動。

    旋即表情變幻。

    巫印是他師叔，但和師傅宛若仇敵，但畢竟是師兄弟。而自己卻毒殺師傅。

    想到自己夢想，誠意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請師叔賜教。”

    “給我說說你的小師弟，他飯量也挺大？”巫印嘿嘿一笑，饒有興味道。

    誠意臉色一陣扭曲。可最後不得不忍着心中恨意，咬牙切齒講述誠明過往。

    “師兄啊，真不愧同出一門，咱們想法都一樣。”巫印怔了片刻嘿嘿笑道。

    旋即看向誠意：“只要你能帶着你的小師弟前往首陽山，就能得到一枚千機令。”

    “有了千機令，就能離開這塊貧瘠的大地，逐道長生。”

    “長生引的後患，說不定就能在那未知之地得到解決。”

    誠意頓時狂喜。

    想不到小師弟竟還有這等作用！

    “你師傅遣散門人，只留伱一個。顯然打算帶着你一起去首陽山。”

    “可惜你自作聰明，爲了區區長生引就弒師。”

    “你說我師兄死的冤不冤？”巫印戲謔問道。

    誠意臉色古井無波。有了新的希望，他很快恢復往日鎮定。

    “近幾日忙於師傅喪事，招待不週之處，請師叔見諒。”誠意一臉歉意。

    “師弟年幼，孤身在外，師侄實在放心不下，只能前去照料。”誠意滿臉誠懇：“不能在師叔面前侍奉，萬分抱歉。”

    巫印指着誠意哈哈大笑：“這股子虛僞勁兒啊，嘖嘖……”

    ……

    兩天後。

    馬車上，陳沐渙散瞳孔收縮，慢慢回神。

    呼！

    他張口長長吐出一口氣。

    接着猛然開始變幻呼吸節奏。

    明明坐在那裏沒動。全身肌肉卻在隨着呼吸不斷律動。

    一股熱浪就從他身上散發而出。

    在這冷風吹拂的冬季南國，陳沐就像人形火爐一般。

    誠明小道童忍不住挪到車廂口，緊靠陳沐。

    實在是太暖和了。

    一股白霧從陳沐頭頂升起，那是蒸騰的汗水。

    陳沐深吸一口氣，完成一個呼吸法循環。

    調出灰牆。

    紅隼練形術：5352/10000/三階；

    熟練度增加一點。

    “我果然就只是個普通人。”

    “常人十年練形，百年養魄。就我這速度，何年何月才能練出魄力？”

    “人家天生道骨，百日練形三年練魄。我練一遍呼吸法，竟就只增加一點經驗？！”

    “一個小時最多練二十遍。”

    “身體強度還有上限。”

    “一天能有一百五六的熟練度，就已是僥天之幸！”

    “即便一切順利，想易髓大成，竟還要一個多月？！”

    “我果然是個讓人失望的普通人啊……”

    “陳大哥，高興什麼呢？”誠明盯着陳沐好奇問道。

    “我高興了嗎？”

    “你看錯了吧？”

    介甲明黃眼珠慢慢轉動，瞥了陳沐一眼淡淡道：“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這是悲憤！”

    “是傷心！”

    “我就個天賦平平的普通人，我有什麼資格高興？”

    “我這就是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