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4：一切的忙碌都會得來收穫

    “奧默。”

    “請說。”

    “其實你也沒必要弄得這麼麻煩。”

    “也不算麻煩吧，以這舊事的跨度而言，這結果已經算是相當效率了。”

    “直接讓漢娜以你的名義在工作郵箱裏發封道歉信不是更效率？”

    “……”

    駐步，在長達十秒的回首對視中，是那吸血鬼不多見的良知的敗退。

    後者忙不迭地嘆道：“行吧行吧，去下一片教區。”

    卻也不忘嘴硬。

    “我只是覺得這種自我滿足式的贖罪一點意義都沒有。”

    “談不上毫無意義，但也的確是自我滿足般的行進，麻煩您隨同了，勒森布拉叔叔。”

    “我也不是爲我的時間開口，”眼見青年竟還順勢行了一禮的模樣，這位雖是貴族出身，但卻並無多大架子的吸血鬼，只是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只想問你繼續這樣的理由是什麼？”

    “理由……”

    “您不是與阿姨一同聽過我對嬤嬤說的那番話了麼？”

    “？你說那個包裝成選擇的逼迫？所謂的彌補昔日的錯誤？”

    吸血鬼的話語帶着輕蔑，他本以爲那是青年要多陪陪大家的意思，不曾想還有致歉這層意義。

    “即便是逼迫之言，也仍是真實不虛。”

    的確是在跟當時被‘拋棄’的長輩們一一拜訪致歉的奧默.林頓，一面說着，一面瞧向這仍是佔地不小的保育院。

    十數年對人類而言算得上漫長，但對保育員的員工們而言卻是另一回事，也正得益於此，保育院這些年算是沒什麼人事變動。

    當初接觸過的院方員工們，絕大部分都能順利再見，而剩下的那幾位需要追查聯繫者，很幸運與昔日的小奧默並不熱絡，並不在此番忙碌的目標裏。

    可就算是如此，這位吸血鬼也覺得麻煩。

    但他卻不是因爲有急事，也不是有不想見的同事，只是因爲黃昏未至。

    是的。

    這位傳統但又不是特別傳統的吸血鬼伯爵，一如十數年前那般，對魔界區的虛假日光仍是排斥至極。

    很難說是本性難移還是另有陰影，但不得不說，在當下，這已然成他最大的恥辱。

    因爲它給一位基因改造型日行電子吸血鬼，提供了取笑伯爵大人的機會。

    新時代折磨人的方式可以有許多，一位無實體的電子吸血鬼的逼逼叨叨，大抵能算其一，更別說這傢伙還是你格外蔑視，視其爲垃圾的存在。

    可你要想攻擊他，就得攻擊他所在的網絡終端，而那終端的主人顯然不會放任你破壞私有財產。

    這或許就是父假子威吧……已與青年的學生有過較量，暫時沒信心再做挑戰的吸血鬼伯爵，在忍受了正好十三分鐘的屈辱後，看到對方被養子拍入壓縮包進程裏，也算是大快人心。

    不論怎麼說，奧默這孩子也還是那樣慣於維穩。

    儘管並無漢娜那般扭曲的追求，但雅辛也從那孩子出手干涉的瞬間，瞧見些許昔日的觸感。

    對於許多長生種族而言，生活總是常伴回憶。

    不論是輕鬆日常還是駭人險境，都會不可避免地勾起往日的光景，而在那所見愈多愈是麻木的最終，ta們便會以一種‘精神的觸感’來記住那些足夠鮮明的存在。

    不論閱歷多寡，不論年紀大小，輩分更是無用之物，惡魔以靈魂認知個體，吸血鬼以血彰顯價值。

    鮮活的，躍動的血液，奔涌於皮膚之下，連接於血管之中，支撐起一具皮囊的一切價值。

    曾經那以奧默爲名，如一捆小麥般不值一提的孩子，恰恰有着讓他在意的冰涼觸感。

    不似人類般渾濁，不似惡魔般鮮活，那份純粹寒涼，自有一份渺小卻鮮明的異質感。

    這是難得的魔性，他曾如此感慨。

    在這座保育院，孩子們並不被允許接觸太多的外界，這是塑造秩序的沉重，也是對諸族本性的壓制。

    儘管聽起來並不算好，但也唯有如此，才算是有能在魔界區活下去的基礎。

    在這樣的前提下，不論是本性再如何跳脫的惡魔種族，都會在離開保育院之前安分守紀，而這也將是絕大部分孩子們所能學到的極致。

    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卻有一個孩子學會了利用規矩，不是靠人開小竈，也不是遭遇了空降‘老師’，而是自己靜心的領悟——雅辛完全能夠相信許多同事都在關注着這孩子。

    儘管大家種族並不相同，閱歷也並不相通，但會被派到這裏工作的，唯獨要求眼界上的獨到。

    所以可想而知，當初這孩子的道別給了多少教職員以深刻印象。

    從這點而言，奧默如今跑去拜訪致歉時，倒也不會遇上‘對方早已忘了這件事’的狀況，至於面對這事的反應，以及那份反應是否帶着僞裝……

    保育院的職員與幫工們，個性也蠻豐富的。

    扭曲極端者談不上常見，但將冷酷無情視作優良品質，將陰險毒辣視作優秀美德者，卻是完全不少。

    這類長輩們大多光聽來意都能猜出前因後果，且也並不在意奧默這種棄暗投明般的行爲。

    畢竟這與其說是致歉，更像是人口普查。

    你很難說這人是否真對那麼多‘人’有歉疚，但卻完全能瞧見他將昔日斷掉的那些人脈在致歉、客套中重新接續，聯系人名單更是驟然多出好幾排。

    乍一眼看去的備註都很家常普通，什麼xx阿姨、叔叔、爺爺、嬤嬤的，點開再看那認真填寫的名字，以及在職位一欄填寫的曾任履歷……你就很難不懷疑這個逼是想開拓外地委託市場。

    進而理解他爲什麼會拒絕波旁、切娜的陪同意願。

    跑業務是真的很無聊。

    至於在奧默抵達之後很快就申請辭行的厄爾蘇拉小姐，讓我們祝她回程順利。

    而波旁、切娜她們，與其過來一起，不如多參觀，多遊玩，多和故事多的‘年輕態老登’聊天。

    畢竟這次的假期終歸只是雙休小假，時間並不多，也並不推薦在魔界區消磨。

    ——真有興趣可以籌劃以後的假期，短短兩天的時間在魔界區開個頭都不夠，尚不如按照原本的規劃在亞琛度過。

    當奧默這麼建議的時候，你首先要假定他是真的想享受遲到太久的泳裝回與溫泉回。

    否則你就會發現，在那一個半小時的造訪結束後，他的終端屏幕不僅多出了好幾排聯系人，還多出不少囊括魔界區、亞琛周邊區域的中立組織、非法組織的新情報文件。

    保育院的員工們不允許參與院外的一切爭鬥，這是入職之初便已被限定的規則。

    但圍觀與吃瓜卻不在限制之列。

    年紀越大，越是喜歡嘮嗑鄰里長短，這點倒是無關短壽、長生之分，要在這種闊別十年有餘，且還在當初就談不上多瞭解的土地上，建立基礎的灰色領域認知，就得去找民風不怎麼淳樸，但卻對孩子很好說話的魔界區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