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4:看看這個出生不久就很懂事的小孩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身處活動室的奧默對此有着深刻的理解。

    畢竟他的訓練員活動室並不像其他訓練員活動室那樣立於校園各處僻靜點，而是在高中部的教學樓裏。

    將速子與茶座那並不合規也不合法的共用教室正規化，就是奧默.林頓訓練員及其麾下賽馬娘的活動室——

    ——會比較吵。

    當然，這並不是教學建築的隔音問題。

    事實上，因爲賽馬娘們不論是力量還是聽覺從來都優於人類的緣故，中央特雷森在校園建立之初就在建材與裝修上格外用心，不僅造得極爲堅固還兼具相當的隔音效果。

    不過這‘相當’也只是相對而言。

    教學樓怎麼也談不上私密場所，隔音這一項做得太好反而是種隱患，所以某些非比尋常的聲響還是能透過建築本身。

    就像昔日奧默與白仁、千明在大學部教學樓對那負能量馬娘的追逐，同樣引起了那時還在上課的諸多馬娘們的注意。

    這些教學樓的隔音考量，充其量也就是讓馬娘學生貼近於人類學生的反饋，讓她們不至於被一些簡單的小雜音給拽走注意。

    這種考量造就的隔音效果，遠不如林頓事務所的隔音裝修，也讓某位聽力同樣異於常人的魔人不禁感慨世界的參差。

    不過是一樓，甚至於一牆之隔。

    他在這裏思索着一位賽馬娘的處境，而樓下教室、外側走廊都是些“暑假你去哪玩了？”、“那個漫畫的連載你在追嗎！”、“我淘到了天門之城的歌劇專輯哦！”、“這一次的校內選拔肯定是數碼她們那幾個爭前三吧”、“是不是有點胖了？”之流的話題與煩惱。

    這麼一想，還得是大學部地底大空洞更適合聊這種話題。

    但可惜，有會長的那記‘援護’，以及之後出去時更是當着白仁與氣槽副會長的面直接告誡：‘別和AI女神接觸過多’的前例……

    他也就姑且不去考慮那樣的祕密基地。

    不過啊…

    編碼不同什麼的……

    在提及交流出入時，AI女神的用詞多少會讓學生會的三位摸不着頭腦，會想着這大抵便是AI智能常有的黑話。

    但一考慮新宇宙那於數據之海中漂流的狀態，奧默不得不承認這是絕佳的修辭。

    遨遊網絡的靈魂，本質與數據無異。

    只是新宇宙的說話方式涉及的乃是天文領域而非數據領域，與AI女神之間的差距正可謂是兩個次元。

    更別說三位AI女神其實完成度很高，對有機物的交流模擬趨於完美，連同思路也相差無幾——而這只會讓她們距瞭解新宇宙更遠。

    雙方之間不論是存在方式還是交流方式都截然不同，確實是編碼差異。

    他完全有理由懷疑新宇宙正是在愈來愈徹底地數據化。

    作爲單純的賽馬靈魂，哪怕是在整個世界企盼中成人，她也沒有獲得系統修行教學的機會。

    退一步說，就算是通過浩如煙海的網絡信息中找到了教學指導，她也不具備靈肉統一的基礎，若說單純對靈魂起效的修行……

    她所處的環境也不行。

    靈體的修行對環境的要求，要麼是靈氣充裕，要麼是偏向於特定異象的富集區，譬如怨氣凝結，譬如殺伐昌盛，又譬如龍氣升騰，等等等等，這類要求才是靈體該有的。

    而網絡這種地方……誠然，網絡確實能承載七情六慾，但如今的網絡世界又太過廣袤龐大，尤其是在深度浸入技術成熟之後，那網絡世界用‘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形容也毫不違和。

    整個網絡是一個世界，不同的遊戲世界又是世界裏的世界，遊戲世界的論壇更能微縮成數碼生物的領地……這樣盒子疊盒子般的反覆嵌套，讓網絡世界遠比現實更加複雜。

    而過於龐大的世界，正是會將羣體稀釋，因而更凸顯於個體。

    所以新宇宙註定無法以常規靈體的方式進行修行，更不可能掌握那相關的能力。

    事實上，她也確實展示出了不同於尋常靈體，更接近於文件複製、資訊增殖般的能力——即女神AI所言的多處存在。

    以及奧默好幾次經歷的，她對數據壁壘的侵蝕潛入。

    這完全屬於數據生命的技能樹了，作爲後天數據生命的莫里森想學都還學不太會，報了個補習班的成果也就那樣。

    百年來的吸血鬼生活帶來的習慣之深，甚至一定程度影響着觀念，這並不是那麼好改的，但對於新生的賽馬娘而言……她學什麼都若初見。

    完全的陌生。

    這是一種門檻，也是一種優勢。

    就像對大部分訓練員們而言，他們看中剛出道的馬娘更勝於已經自己跑過些比賽的馬娘。

    前者青澀且孱弱，但卻沒有那麼多需要重新矯正的跑步習慣。

    比起出師不利的開局，後者才更讓訓練員們頭痛。

    學習一道，純白色的紙面正可謂是至寶，但前提也該有專業明確的引導。

    否則也不過是暴殄天物，浪費天賦，甚至於……走上歪路。

    這正是當今社會爲什麼有老師這個職業，馬娘爲什麼有訓練員的原因。

    同時也是爲什麼女神與女神AI皆是急於確認新宇宙處境，並且迫切希望將其帶回現實的原因。

    奧默從來不覺得馬娘的歸宿一定得是賽場，也不覺得賽馬娘的一技之長一定得是從三女神技能樹開始研習，但……

    過早數據化也委實不是個好現象。

    這倒不是奧默歧視數據生命的意思，而是以網絡世界的繁複駁雜，對新生幼體的壞影響，不可估量。

    她至少得有個監護人看着，不至於過早闖入什麼暗網、什麼會員制網站，什麼奇奇怪怪的信息糾集庫裏去吧？

    新宇宙現在算一歲還是多少，奧默還不好說，畢竟前身是賽馬靈魂，大概是21歲被引渡至這邊。

    21歲，是賽馬靈魂，即便資料上的敘述其生前頗具靈性，疑似有着驚人的智慧，但不論怎麼想，單純的馬匹也難有人類等級的心智。

    而當它蛻變爲賽馬娘靈魂的那一刻，整個體量便不可同日而語，說是煥發新生並不爲過。

    尤其是那整個世界因那梅特龍星人的期望，將它轉化爲她時，還不是將其轉化爲嬰兒般弱小的靈魂，而是個看起來能有十五六歲的姑娘。

    靈魂的規格非比尋常，以至於在沒有肉身承載的前提下仍能進行溝通，且溝通反饋感覺心智基礎不低，知識更是偏門卻又艱深。

    CETI、AFOV什麼的，就算一般小孩兒心懷中二之心，想用這類比較復雜的詞來小夥伴面前裝逼，大抵也記不住。

    除非腦子裏插了芯片——這種變量對靈體而言是不必考慮的。

    一個有着十五六歲樣貌，靈魂卻是幼年的馬娘，放任其在網絡中漂流……

    奧默也想爭分奪秒，但這種大海撈針，就算是多幾艘潛艇，效率也就那樣。

    就算他在今天也讓休假結束的女巫獸加入搜尋，那效果也只能用悲劇來形容，還不如多用爬蟲軟件抓抓‘新宇宙’的關鍵字，說不定能從其他網上衝浪的網民那兒獲取些親歷情報。

    畢竟委實說，提起數據操作，數碼獸也不太行，還得是那仨自帶感應的AI女神，以及衝得很快的超級特工效率高些。

    還不如直接發佈懸賞令呢，但不論是AI還是本尊三女神都認爲這事不能公開，更不能鬧大。

    針對賽馬娘這一羣體的存在一直都有，眼下偷偷尋找還算是優勢，畢竟新宇宙近期好幾次接觸都狀況還不錯，但若是公開發佈懸賞，那就是爭分奪秒的對抗賽了。

    如此便需要耐心，尤其是讓AI三女神複述新宇宙的發言，奧默確認着：

    ‘aberration’/光行差——由於地球的運動所導致的天體的視位置與真實位置之間的差異。

    ‘absorption lines’/吸收線——光譜裏的暗線。

    來自天體的光，被原子或分子選擇性的吸收，導致那部分的光從星光中被消去，留下一條條的暗線。

    ‘arcminute’/弧分——角度的單位，等於一度的1/60

    ——以上還有更多的名詞含義。

    奧默能夠理解新宇宙等於是將這場數據漂流視作宇宙遠航，以這種方式告知他們各自所處座標的偏差。

    這屬實是星際救援了，以宇宙的尺度來看，這場追逐不能說是徒勞無功，只能說是漫長久遠，除非來點不切實際的，能讓宇宙坍縮的大事。

    又或是來個天選運氣的搜查者……

    那同樣是不切實際，想來自己只認識運氣特別差的，不曾認識過運氣特別好的，還不如寄望於廣撒網。

    翻翻爬蟲軟件抓來的資訊，又或是再派網絡搜查者——一想到這裏，他不免扭頭看向不遠處剛被拉開的屋門。

    馬娘的身份，靈體穿梭網絡的資歷，某人在這方面乃是毋庸置疑的前輩，此刻正站在那兒，給他帶來更多吵鬧的走廊聲。

    那是週日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