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原住民與穿越者

    “哈哈！新京門美術院的志願填報再創新低，大抵是寄了，之前還有個美院的學生跟我嗶嗶什麼AI畫圖沒有靈魂，現在我就想看看他的表情口牙！”

    “桀桀！火系專業也寄了，學藝不精連機器都幹不過，拎着噴火器的步兵都能頂一個班的火系魔法師，也就當個廚子有點前途，當烤肉Man純粹用愛發電，你說是吧，奧默，鍊金專業和裝甲駕駛的就業前景可太好了，那些企業和暴恐機動隊都搶着收。”

    輕快的語速、幸災樂禍的口吻、吵鬧沒完的話語，這位青年與教室外的小雨格格不入，一副彷彿勝券在握的姿態儼然像個學霸，而非被高三摸底考試贛廢，又在之後的模擬考擺爛的學渣。

    以他的話說便是“奧默，只要做好了準備，痛苦面具就不會找上你”。

    什麼準備？留級準備！

    作爲合法穿越者，第一次進入學校能夠享有一次免費留級待遇，這就是他的依仗！

    對其他原住民學生而言會分外緊張不安的高考前幾天，對他而言就是還有一整個學年的時間，還能浪！還能行！！

    可他口中的奧默可不是穿越者，不是穿越者的奧默理應有高考的壓力，但實際狀況是...他就像進行了一波空氣讀取，意識到小雨天就該懶洋洋，於是人正在懶洋洋的翻閱論壇。

    哪怕是被好友詢問也是頭也不擡地冷淡道：“鍊金花錢，裝甲駕駛更要有甲可裝，空間系還有點前途，時間系天打雷劈，別老惦記魔法了，去理工大學吧。”

    “理工搞科研也幹不過那羣機器人啊！上次新聞裏的那個工用行星切割機就是智械研究團隊，感覺是老卷了。”

    “那就去考練馬師，”奧默敷衍道，滑動光屏的手指修長有力，筋節分明，適合去學個樂器摧殘一下，“正好同城，畢業直轉中央特雷森。”

    “別人那叫訓練員！”好友指正。

    “我覺得Trainer按照現實就該翻譯成練馬師，”奧默有些不耐煩，“你不是穿越者嗎？這麼計較這個幹什麼？”

    “就是因爲我是穿越者才會計較啊！我好歹當過賽馬娘玩家！”好友嚷嚷着，便將手機網頁劃拉跳轉皋月賞官網，探手在奧默面前顯擺，“看！我現在VIP3，多活躍！”

    “賭狗是吧？那你不去報練馬師專業？”

    “算了...也就小賭一手。”

    “哦，葉公好馬，”“胡扯！我還是琢磨過的，現在不急，明年再說！而且比起這個，爲什麼你們這些本土人會無比自然的接受賽馬娘這麼離譜的東西啊？！”

    “離譜嗎？長獸耳長尾巴的傢伙滿街都是，我覺得比人馬的身體結構合理。而且自古有之的東西有什麼不能接受.....”奧默沒好氣的說着，忽然想起了什麼，終於扭頭看向了這個唯獨樣貌特質與他相似，都是黑髮棕瞳的穿越學渣，“你是不是沒翻完高二的歷史教材？”

    “呃...看了兩單元，感覺不如...插芯片。”

    “那你也得插了才行，你這極端保守派，”奧默說着，瞥了眼他手裏的手機，沉默了一下，又疲憊的抹了把臉，“行吧，我補充一下，反正你遲早也會問。首先，是穿越者概念，自異世界穿越至此世界，自異界抵達的存在從來不止於人，巨獸、植物，甚至是單純的器物——”“等等！skip！”

    “...畢澤。”奧默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如果自己有個這種學生，應該會想打個浮空十割。

    可惜他不是老師，他只是個界門高中高三學生。

    而且與能夠仗着《穿越者權益法案》而理所當然留級的畢澤不同，他是土生土長的原住民，沒有對方那麼跳脫的思維，也沒有對方那樣能夠不在意咖啡廳其他客人目光的厚臉皮，所以他按捺住了自己的血壓，耐心等待對方的下文。

    “嗨嗨嗨，”舉手作軍禮，發言似太君，畢澤的反應令奧默無話可說，有些歉意地迴應周遭投來的關注，繼而垂手提起了面前的咖啡，也聽到了他緊接道，“我就是穿越者，穿越者的概念還是懂的。”

    “那麼...”輕呷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奧默問，“穿越者自古有之，你知道麼？”

    “知道，”畢澤點了點頭，“每次上歷史課都很刷新我的三觀，尤其是這地球居然統一了，還叫神聖泰拉聯邦，這裏真的沒有帝皇嗎？”

    “扯遠了。”奧默面無表情。

    “我就開個玩笑。”畢澤一本正經。

    奧默便當方纔的插曲不存在，接着話題道：“既然你知道穿越者自古有之，那麼你要猜猜麼？”

    “猜第一位穿越過來的賽馬娘？”

    “不，我說過，穿越者並不限於人。”

    “？”

    “事實上，”見他好像完全沒思路，奧默便頂起了死魚眼公佈答案，“星盟歷前1278年，也就是...1891年前，那時神聖泰拉聯邦還叫地球人類聯邦，但已近文明統一的前夕，那一年計入歷史的穿越者有三十六位，你要的答案佔了三位。”

    “……”知道奧默要公佈答案的畢澤屏息凝神，看來他真的是所謂賽馬娘玩家。

    “她們自稱三女神。”

    “我超！”

    ...

    星盟歷612年，6月4號，星期日，神聖泰拉聯邦界門區。

    19歲的高三學生奧默，因爲同學畢澤太過拉血壓的緣故，終歸是沒能在咖啡廳喝完一杯咖啡。

    畢竟畢澤實在是太過一驚一乍，儘管店員沒提，周遭的客人視線卻已足夠令他心累。

    大幅是運氣不好吧...步出咖啡廳的奧默扯了扯挎包以調整重心，回頭瞥了眼那拎着手機邊走邊看的低頭佬朋友。

    穿越者初來乍到時，對這個世界一驚一乍屬於常態。畢竟就連本地的史學家們在研究自家歷史時，也會忍不住暢想一下‘倘若這個世界沒有那些異界來客’，原本的歷史該是什麼樣，原本的世界又該是什麼樣。

    但暢想就只是暢想。大家在這裏出生，在這裏活着，學習那冗長的歷史，知曉如何辯證地看待穿越者，就像穿越者應對學科的第二頁就寫着：認爲異界來客能夠加速、拓展豐富文明發展or異界來客會致使文明倒退、遏制文明多元，一直都是經典的辯論主題。

    地球文明在宇宙可考的記錄中，積累起太空探索的條件用時不僅談不上優秀，甚至可以說是差勁透頂。

    其原因便是因爲過多的異界來客干涉。

    遲到的太空探索既是因爲星球的特殊，也是意志並未得到統合的人才內鬥結果。

    很難想象過去歷史中的波瀾壯闊與昏暗無光中有多少是因爲異界來客的主導，甚至還有異星來客混雜其中，爲歷史研究者，乃至歷史系學生的痛苦面具再添幾筆紋樣。

    但好歹是度過去了，神聖泰拉聯邦的目光投向星空，長期的人才、科技內卷結果令其文明一旦開始朝宇宙發展，那路線便是一飛沖天。

    外星建交、宜居星球的探索，大型定點躍遷設施星門的修建，到了這一步——大部分新來的穿越者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尤其是看到由主權文明組成的政體兼宇宙組織：星盟。其主導政體亦是神聖泰拉聯邦，或者正式一點說，唯一的常任理事聯邦時——地球能有這麼大面子的星際作品可不多啊...穿越者們大多免不了如此感慨。

    所以他們需要適應。

    所以《穿越者權益法案》中包括安排穿越者上學，不同的年齡不同的學校，根據年齡段與文明評議階段允許留級，目的就是‘你給我看清這個世界再出去，別惹事！’。

    每年被官方擊斃的穿越者也蠻多的，雖然統計並不會公開。

    畢澤是入學半年的穿越者，以年輕人應有的接受能力，半年時間應該也適應差不多了，但誰能想到這個逼一邊嚷嚷着‘我是賽馬娘玩家！’一邊連這個世界的賽馬娘歷史都沒摸清呢？

    奧默很難評價這算燈下黑還是懶狗，但在他19年的人生中確實也就這一個同齡朋友。

    在這裏或許需要再次介紹一下：奧默.林頓，19歲，事學生。

    有一半隱性惡魔血脈的人類，有着一對不負責任的失蹤父母，真正算是親人的只有一位吸血鬼養父。

    種族意義上的吸血鬼，不是資本家。

    事實上，還是一位打工人，在一家私人安全承保公司工作，偶爾會接受官方合作僱傭，屬實打手。

    養父單身，更沒有過孩子，雖然有心把奧默當孩子養，但屬實操作不當，連自己都沒照顧好怎麼能再照顧孩子呢？

    結果就是奧默被迫自立自強，養父起到的最大幫助就是讓奧默的身手也不差，並且樹立起了‘最好不要成爲那種邋遢大人’的榜樣，以及說不清是好是壞的，提前接觸了打手、傭兵這類灰色圈子。

    然而這方面的接觸對奧默本就不太好的風評可謂雪上加霜，本來就因爲父母狀況以及養父總是家長會遲到甚至缺席的緣故，奧默從小到大都被各種謠言環繞，即便長得清秀、待人溫和也免不了被同學排斥。

    後來人長大些了，新的同學心態也算成熟些了，總有些不在意傳聞願意來接觸的，但奧默卻又是個喜歡作邊緣人，搞人類觀察的性子。

    如此再加上並未完全澄清的各種傳聞，令奧默的校園交際圈始終可以用悲劇形容。

    能叫上名字的同學倒是挺多的，但也就叫上名字了。

    交流頻率最高的是：能不能把作業給我抄or能不能借我看看筆記or這道題你會做嗎？——奧默的成績一直都在班級前列，足夠穩定，否則也不可能在高考前幾天這麼懶散。

    關係最好的，就只能是畢澤這個認識才半年的插班生了，也得是這傢伙一副社交牛逼症的模樣才會成爲奧默的朋友，最初那段時間幾乎可以說是死纏爛打的黏上來，後來算是熟識之後，姑且也有了些共同話題。

    比如小說、比如遊戲，甚至是看賽馬娘比賽和各式超夢什麼的，奧默愛好也挺多挺雜，只是沒幾個人瞭解。

    當奧默問畢澤爲什麼會這麼堅持和自己打好關係時，他的回答也很微妙。

    “我尋思你這名字和你這樣子，比其他同學有意思多了，這叫提前投資啊。”

    “……”

    不難理解，東炎區的人種特徵，西德區的名字類型，因此注意奧默的人的確不差這一個。

    但這傢伙確實最有毅力又稀奇古怪。

    沉默地拎着這怪傢伙，奧默轉進吵吵鬧鬧也不礙事的超夢音像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