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大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339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康熙安排兒子們行圍,自有用意。

    各家的反應,也都傳到他耳中。

    哼!

    他也當過皇子,能不曉得其中有野心大的?

    心有大志不怕,就怕沒有自知之明。

    康熙少年登基,心智早熟,就不大喜歡性子太陰沉的兒子,如同十二阿哥。

    早年他還不喜歡九阿哥這樣不大聰明容易被糊弄的性子,如今倒是覺得這樣的兒子相處比較好了,不用戒備什麼。

    太子的摺子到了。

    太子已經病癒,請旨回京。

    康熙拖了兩天,才批覆,卻是寫了好幾句,讓他再修整幾日出發,防着反覆,路上也不可疾行,緩緩歸來。

    這每個字都顯露了慈愛,可是康熙撂下筆的時候,面上卻一片冰冷。

    山東孔孟之鄉,禮教大興之地,越發推崇嫡長。

    更不要說,這個嫡長還是國之儲君。

    想着文宣公跟那些宿儒對太子的推崇,康熙的心裏就不自在。

    太子有沒有私下勾連地方大員?

    赫舍裏家跟瓜爾佳氏兩族,有不少地方大員。

    想到此處,康熙垂下眼。

    他沒有錯。

    朝廷也好,皇家也好,都需要制衡……

    *

    九阿哥次日就沐浴更衣。

    又等了一日,早起趕在早膳之前,他就回正院了。

    原以爲喧囂的正院,很是安靜。

    九阿哥挑了簾子進來,道:“大格格還睡着?”

    小孩子晚上睡得早,早上醒來的也早。

    尼固珠又是個愛鬧騰的,之前醒了,就會鬧着來正房找人。

    舒舒起身,看着九阿哥,仔細打量着。

    夫妻半月沒見,雙目一對,都是情意。

    不過每日裏往來好幾封信,飲食起居也過問着,九阿哥瞧着氣色還不錯。

    九阿哥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道:“養生湯每日喝着,歇得也早,還用藥湯泡腳,半個月,爺胖了好幾斤。”

    說着,他也打量舒舒,見她面色紅潤,眼睛明亮,顯然也歇過來了,點頭道:“不錯,福晉氣色也好。”

    下巴圓潤了不說,身上瞧着也越發豐腴。

    前陣子夫妻兩個精神繃得太緊,這半個月倒像是休養生息。

    等到夫妻坐下,舒舒才回答九阿哥方纔的問題,道:“尼固珠昨兒歇在寧安堂了,如今跟十七格格在一處,日夜捨不得分開。”

    九阿哥聽了,不由蹙眉,道:“那可怎麼好?等爺從南苑回來,就該送兩個小家夥回宮了……”

    情分深了,到時候分開,孩子心裏該難受了。

    舒舒道:“之前沒有小夥伴,有了就可勁兒親近,等到明年給她挑兩個小丫頭作伴。”

    這離別也是人生經歷。

    總不能爲了避免離別傷感,就不讓孩子們親近往來。

    九阿哥聽了,道:“那可得好好挑挑,省得學了不好的毛病。”

    宮裏的孩子,都是滿六歲才開始挪宮,就是因爲之前太小,心智不成熟,立不起來,被奴才轄制。

    他這樣一說,舒舒也不放心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挑人還真要看人品好賴。

    可是人品,又是最無法保證之事。

    人心易變。

    九阿哥道:“反正孩子們種痘了,出門也方便,往後多送都統府幾趟。”

    尼固珠嘴裏,也對小舅舅念念不忘。

    舒舒哭笑不得,道:“小七隻比他們大一歲,能帶孩子不成?況且再過兩年,他該啓蒙讀書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回頭多接額爾赫家的格格過來,表姐妹,也能做個伴兒。”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爺算錯輩分了,應該是表姨甥……”

    誰叫如今夫爲妻綱,多重親戚關係,也是從男主人這裏論。

    桂珍格格是九阿哥的族侄女。

    桂珍的女兒要叫尼固珠姨母的。

    九阿哥聽了,想起了自己跟舒舒的輩分,看着她笑。

    舒舒忍不住白了九阿哥一眼,道:“哼,爺又想說輩分,要是從孝獻皇后算,爺是不是當叫我一聲表姑?”

    “表姑,表姑……”

    九阿哥立時叫人,眼神黏黏糊糊。

    舒舒覺得手癢了。

    這孩子憋出毛病了……

    夫妻兩個一起用了早膳。

    按照往常,這個時候夫妻兩個該去寧安堂或後罩樓看孩子,不過兩人都沒動地方。

    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能少跟孩子們接觸,還是少接觸。

    九阿哥就跟舒舒說起行圍之事,道:“又有老八,上回接駕也有他,瞧着汗阿瑪的意思,前頭的錯就算翻篇了。”

    舒舒道:“主動請纓一回,再不翻篇,八貝勒怕是也待不住,就要另想其他法子了。”

    九阿哥輕哼道:“往後想要再裝好人,旁人也要掂量掂量了,是下得去黑手的。”

    挖墳掘墓,不是狠心的人壓根下不去手。

    舒舒道:“這樣法子扭轉境遇,也是魄力,以後爺別直接對上。”

    九阿哥點頭道:“爺曉得,老十也這樣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舒舒:“……”

    九阿哥又長進了,自己的未盡之語,他都曉得了。

    這些話九阿哥能說,舒舒卻不能說。

    她就道:“今年是不是沒有大事了?”

    年前年後都可以歇着了吧?

    九阿哥搖頭道:“今年是大計之年,才想起了爺的門人還有個寫信請安的,在外頭任州同,不過沒有提其他的,應該也沒有什麼需要爺照應的。”

    旗人爲官,鮮少有芝麻官。

    這州同是從六品,應該是剛外放沒幾年。

    一個輔佐官,不掌印,大計牽扯的也少。

    舒舒想起了噶禮,道:“那大計之後,官員是不是就要升轉?”

    噶禮三十八年任山西巡撫,這也滿一任了。

    他的貪墨案子是兩江總督任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外放江南。

    九阿哥搖頭道:“要看品級,還要看幾任……”

    提及這個,他倒是想起一個人來,跟舒舒道:“年希堯也算是幫了咱們家大忙,爺當年說了等他任滿,要幫忙一二的,他是三十七年外放,兩任到後年,爺給他去封信問問,他有什麼打算沒有……”

    說着,他怕舒舒不清楚外頭的事兒,跟舒舒解釋道:“要是早先,年希堯他阿瑪是二品巡撫,應該能提挈兒子一二,現在保不準了,年遐齡這兩年屢次被人彈劾,沒有免官,也是降一級留任,怕是力有不及。”

    舒舒眨眨眼,道:“好像去年聽人提了一嘴,說是湖廣督撫不和什麼的,這種狀況,不是該遷走一人麼?”

    九阿哥搖頭道:“那是面上的原因,實際上根子並不在這個,爺也是到了戶部才曉得,三十八年年遐齡建言在湖北七府按地丁徵收稅銀,部議准許,這是得罪人了,那以後彈劾就沒有斷過。”

    舒舒曉得,這就是攤丁入畝的前身了。

    九阿哥道:“這土地兼併得厲害,百姓手中沒有地,都是佃戶,果腹都勉強,哪裏能負擔丁銀?可是這一年年丁銀拖欠,也不是法子,這丁銀歸在田畝裏,也是無奈之舉。”

    舒舒沒有接話。

    入仕三四十年,也不是毛頭小夥,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

    自古以來,跟稅賦改革沾邊的大臣,鮮少有好下場的。

    這明面上是年遐齡建言,可實際上應該是康熙安排的。

    在湖北做試點。

    若是能推行開,功勞是年遐齡的;推行不開,黑鍋也是年遐齡的,跟康熙無干係。

    瞧着這反撲的勁頭,怕是這政策也只能是試點。

    舒舒道:“那年遐齡是不是快致仕了?”

    九阿哥點頭道:“應該是吧,要不然他在巡撫任上都滿十年了,早該升轉了。”

    九阿哥道:“回頭爺打發去禮部查查,看雲南還有熟人沒有,那邊土人多,衙門裏沒有人照應也不行。”

    舒舒則是算了一下邢海夫婦,去雲南也三年了。

    等到再過兩年,還是要安排人輪轉才行。

    否則一家獨大,又是天高皇帝遠,久了容易生貪弊。

    夫妻說着話,尼固珠拉着十七格格過來。

    “額涅,額涅,姑姑的新衣服好看,來給額涅看了……”

    人還沒進來,尼固珠的大嗓門到了。

    丫頭忙挑門簾,放了小主人跟貴客進來。

    “阿瑪,阿瑪……”

    看到九阿哥也在,尼固珠立時撒開手,笑着撲到九阿哥的身邊,扶了他的膝蓋道:“阿瑪回來了,梅花還剩兩朵……”

    九阿哥抱了她起來,道:“阿瑪想大格格了,就提前回來了。”

    “嘻嘻……”

    尼固珠眉開眼笑,摟着九阿哥脖子跟他貼臉,道:“我也想阿瑪。”

    十七格格站在門口,羨慕地看着尼固珠與九阿哥。

    半月沒見,她有些不認人了,就多了拘謹。

    舒舒就招手,將她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道:“你九哥回來了,還記得不記得,前陣子跟我一起去寧安堂的。”

    十七格格的拘謹這才去了,點頭道:“我想起了……”

    說到這裏,想起了正事,她一本正經道:“謝謝嫂子的衣裳……”

    原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種痘後,衣裳燒了一茬一茬,就有些接不上。

    舒舒就讓針線上人給做了幾套。

    十七格格這裏,用的是粉紅色、奶黃色的鮮嫩顏色。

    十九阿哥那邊也有新衣裳,用的是湖藍色、孔雀綠等。

    十九阿哥小,還分不清你的,我的。

    十七格格卻曉得這不是自己的衣裳,是嫂子給添置的,就跟尼固珠過來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