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朕疼朕的兒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748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南頭所距離西花園門口就不遠了。

    康熙也沒有上馬車的意思,而是叫了一匹馬,翻身上馬。

    大阿哥見狀,就牽了繮繩,跟着走向西花園門口。

    康熙坐在馬上,看着身量高大的兒子,想着他小時候的模樣,臉色也帶了慈愛,道:“回頭朕給你指個好的繼福晉,家裏的事情你也撒撒手,該振作起來了。”

    大阿哥道:“那兒子等着,汗阿瑪的眼光,最是不錯,兒子瞧着下頭的弟妹們,竟是沒有不好的。”

    康熙輕哼道:“事關你們的終身大事,朕操了多少心,哪一個皇子福晉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只有一個八福晉例外,當時是看的門第,定的娃娃親。

    不過不是娃娃親的錯,太子妃與四福晉也是宮裏早早看好的,也不是八福晉這樣的品格,可見還是安王府的教養出了瑕疵。

    大阿哥也不多問人選。

    對於他來說,繼福晉是誰影響都不大,跟十幾年前大婚前的激動與期待截然不同。

    他唯一好奇的就是富察家的格格,會指給十二阿哥還是十三阿哥,或者直接留牌子給十四阿哥。

    不管是誰,到時候跟八阿哥多了一重連襟關係。

    只是這連襟也未必能親近得上,只看三阿哥與九阿哥,這幾年好了孬了的,折騰了好幾回。

    說話的功夫,一行到了西花園門口。

    大阿哥目送着聖駕遠去,才轉身回來。

    他想了下太子的脾氣,最是唯我獨尊的。

    聖駕過來,先看皇子這個沒的挑。

    皇孫之中,聖駕先看的是弘昱,太子會不高興。

    大阿哥心裏嗤笑了一聲,都多大了,看的還是眼前這些。

    就跟十四阿哥似的,小時候鬧騰沒人會計較,大了闖禍就要挨收拾。

    太子這裏,小時候能七情上面,大了就只能憋回去。

    好好生氣去吧,氣死猴。

    大阿哥覺得想要喝幾盅了……

    *

    討源書屋裏。

    太子確實得了消息,也看着座鐘走了半個時辰,聖駕還遲遲沒有進園子。

    這一回大阿哥卻是想錯了。

    太子沒有不高興,他覺得這個順序沒有問題。

    要是阿克墩是嫡長子,那不用說,肯定比郡王府的嫡長子金貴。

    如果李氏還沒有問罪,作爲側室所出長子,在太子妃沒有生育的情況下,阿克墩也比弘昱身份貴重。

    可是李氏問罪,即便喪儀以貴人禮安葬,也只是東宮妾。

    阿克墩是庶長子,身份未必就比郡王府的嫡長子高。

    子以母貴,就是這個道理。

    除非往後東宮沒有出身更好的皇孫阿哥,阿克墩的身份才會水漲船高。

    他神色木木的,想的是如何請罪。

    眼下不是怪罪旁人的時候。

    這一場禍事,他自己就是罪魁禍首,這點兒擔當他還是有的。

    他沒有大張旗鼓的找太醫,可是也曉得自己這半年的脈桉上多有陽亢症狀。

    他以爲是冬日屋子燥熱的緣故,現下瞧着,這其中就是有不對之處。

    榮嬪封宮大半年了。

    不是榮嬪,那出手的會是其他人麼?

    後宮有頭臉的嬪妃,除了和嬪,都有皇子阿哥。

    太子素來高傲,可是這一晝夜下來,竟然添了幾分悽惶。

    門口傳來腳步聲,小太監在門口稟告道:“主子,聖駕進園子了!”

    太子起身,吩咐道:“去稟告太子妃。”

    那小太監應着,小跑着去了。

    太子起身,路過玻璃鏡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看着鏡子裏臉色晦暗的人影,太子直直地看了好幾眼。

    臉色青白,眼圈烏黑,眼底渾濁。

    自己怎麼成了這個鬼樣子?!

    走到討源書屋門口,太子的腳步都有些發飄。

    天氣晴好,碧空如洗。

    太子的心境依舊滿是陰霾。

    太子妃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趕來,就見太子這神思不寧的樣子。

    她移開眼,不想說話,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眼下已經是兩人大婚第七個年頭,該說的、該勸的,都?嗦夠了,眼下只有相看兩厭。

    康熙端坐馬上,遠遠地就見討源書屋門口出來人。

    他回頭看了眼西花園門口的護軍,倒是也不意外討源書屋得了消息。

    雖說西花園如今還住着小阿哥們,可這是給了太子的,是太子的園子。

    他就動了繮繩,催馬疾行。

    轉眼的功夫,馬匹就到了討源書屋門口。

    康熙翻身下馬,望向太子與太子妃。

    太子……

    不過數日未見,臉上枯乾,眉心是重重的川字紋,看着竟似老了好幾歲。

    再看太子妃,站在太子身後三步遠,也清減了許多。

    “朕就是過來瞧瞧,大冷天你們出來折騰什麼?”

    康熙翻身下馬,看着太子道。

    太子苦笑道:“本當兒子親往御前請罪……”

    鞭打阿克墩的事情,沒法子瞞,討源書屋上下都看着。

    其中有多少御前的耳目,多少有二層主子的,太子也不知道。

    他只曉得,這要是瞞着,就成了自己的短處。

    只能揭開了說,是罰是罵,都是他當受的。

    康熙卻不想在人前提這個,沒有接太子的話,只看向太子妃道:“身子好些沒有?阿克墩身邊可安排了妥當人照顧?”

    太子妃恭敬道:“好些了,由崔嬤嬤在看顧皇孫。”

    崔嬤嬤也是太子的乳母之一,性格老實本分,早年被凌普夫婦排擠出宮,這兩年才被太子妃請回來。

    如今阿克墩跟弘皙的生活起居,就是這位崔嬤嬤在總理照顧。

    康熙也記得此人,點了點頭,道:“朕跟太子說說話,太子妃且忙去吧。”

    太子妃應了,退了下去。

    康熙跟着太子去了正殿。

    等到父子落座,太監奉了茶水,康熙就擺手叫人下去。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聽說阿克墩狀況不對,現下還沒有脫險……”

    康熙雖聽四阿哥簡單提過,可還是想要問問太子。

    太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看了眼康熙,苦笑道:“阿克墩昨晚燒了一宿,今早才退了些,阿瑪,兒子怕是坐下病了!”

    康熙聽了,立時嚴肅起來,伸手拉了太子的胳膊,道:“朕瞧瞧……”

    他也曉得些基本的脈像。

    太子的脈搏細弱,有滑脫。

    他又看太子面色,面頰潮紅。

    這是肝陽上亢的症狀。

    “年前不是吃了疏肝理氣的藥麼?怎麼還沒有好?”康熙皺眉道。

    肝陽上亢,會失眠多夢,頭暈目眩。

    時間久了,身子都熬壞了。

    太子揉了太陽穴,道:“兒子也不曉得緣故,就是容易心煩氣躁,心火說上來就上來,像十幾歲時似的,半點耐心都沒有,對下人如此,對太子妃如此,對孩子們也是如此……”

    康熙聽了道:“這都是夜不寐熬的,不能只疏肝理氣,還要安神促眠,房中事不可過度,可也不必憋着。”

    太子點頭,道:“兒子曉得了。”

    康熙搖頭道:“只曉得不行,還要好好保養,這次選秀,朕會給你指幾個出身好的格格,到時候朕還等着你再給朕多添幾個皇孫。”

    太子聽了,心情複雜。

    他早先是盼着東宮進來八旗秀女,有出身好的側福晉或格格。

    可是事到如今,他則是想到了阿克墩跟弘皙。

    東宮真要有生母身份高的皇孫,那阿克墩跟弘皙的處境就會艱難。

    康熙也想到兩位皇孫。

    只是他的性子,愛憎分明,既是不喜阿克墩,就初心不改,眼下也沒有親自探看的意思。

    他只澹澹的道:“有些事情,朕不想聽旁人說,想聽太子你說,昨晚到底是誰說了什麼,讓你非要鞭打阿克墩?”

    太子看着康熙,說不出話來。

    他腦子裏想起了昨日弘皙在自己跟前的說辭,在太子妃跟前的否認,還有最後被揭穿時的無辜。

    他哪裏不明白,弘皙存心不良。

    宮裏哪有真正的孩子呢?

    只是那是弘皙,三個兒子中最肖似自己的,文武功課都出色。

    就算使了小心機,也是阿克墩在外頭先打了他的臉。

    大人能忍氣吞聲,小孩子哪裏有那麼好的氣度?

    “有什麼不能說麼?”

    康熙的聲音轉冷。

    太子苦笑道:“汗阿瑪,還是兒子的錯處,偏聽偏信,又愛面子,覺得阿克墩胡說八道,在外頭丟了兒子的臉,是兒子不慈!”

    康熙瞪着太子道:“你護着你的兒子,朕也護着朕的兒子!弘皙不孝不恭,心思詭異,害你差點揹負殺子之孽,朕不能容!”

    “汗阿瑪……”

    太子帶了祈求,道:“‘子不教,父之過’,弘皙才八歲,還是個孩子,兒子一定好好教他!”

    康熙想了李格格,不過是教太子成人的宮人,以格格之身享受側福晉的待遇,也多得太子妃寬容,卻慾壑難填,害了太子的嫡血,還壞了太子妃身體。

    這樣惡毒貪婪的女子,在宮裏還真是獨一份。

    這樣的生母,能生出什麼好孩子?

    前頭阿克墩輕狂傲慢,壞在面上,錯的是規矩,多是身邊人蠱惑

    現下這個弘皙卻是壞在骨子裏,小小年紀,就挑撥是非,迫害胞兄。

    “不必爲他求情,若是縱容,下次怕是就不是口舌挑撥是非,而是直接害人了!着弘皙即日起退出上書房,哈哈珠子清退!”

    康熙正色道。

    三歲看老。

    不說旁人,只說弘昱,寬厚純良,隨了大阿哥與大福晉的品格。

    這個弘皙,就不是個好的,隨了其生母的惡毒。

    太子白着臉,道:“汗阿瑪,阿克墩的身體狀況,怕是也不好在上書房了……”

    康熙想了想,道:“那就讓他休息兩個月,就算得了癲癇,好好調理,也能延緩復發的時間,這不是孃胎裏帶來的毛病,控制好了,能恢復的跟常人差不多,也不會影響子嗣……”

    他說的都是最好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康熙也會讓太醫維持阿克墩的性命,多一天是一天,不能將他的夭折跟太子的鞭打牽扯上。

    太子握着拳頭,曉得康熙這樣安排,是維護他的名聲跟體面。

    他懊惱道:“兒子辜負了汗阿瑪的教導,越活越回去了,年將而立,還要汗阿瑪操心這些……”

    康熙嘆了口氣,道:“阿瑪不是這樣好當的,兒女的教養,都要上心,要是長歪了,操心費力的就是自己,這兒女都是債,不好好經營,窟窿就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