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玄機(第二更求月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440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富察氏神色不變,看了八阿哥一眼,慢聲細語道:“嬪母教導說,我這樣冒失進宮,不合規矩。”

    雖然她是皇子側福晉裏的獨一份,卻不是宗室側福晉的獨一份。

    其他宗室王府,也有一些側福晉、側太福晉,沒有哪個大喇喇的入宮請安的。

    八阿哥:“……”

    他覺得有些棘手。

    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福晉“靜養”,要是富察氏這個側福晉也不能去寧壽宮請安,那八貝勒府就要跟宮裏消息斷絕。

    他斟酌着,道:“娘娘性子太過謹慎……”

    只是富察氏也湖塗,不是該遵惠妃母吩咐行事麼?

    惠妃母待人寬和,不會攔着她進宮。

    富察氏微微低頭,眼睛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謹慎些不是更好麼?

    衛嬪這樣的身份,本就不宜招搖。

    爲什麼當額娘的明白,八阿哥卻不明白這個道理?

    與其非推她出來,惹人非議,讓人繼續將八貝勒府當成談資,還不如靜寂無聲,讓旁人忘了八貝勒府的閒事。

    八阿哥望向富察氏,懇切道:“汗阿瑪將你指給我,是汗阿瑪的體恤,如今分戶出來,不比在宮裏,有些往來應酬是避不開的。”

    富察氏也回望八阿哥,眼睛彎彎,微微一笑,道:“出嫁從夫,我離家之前,阿瑪、額涅教導我,叫我行事不得自專,都聽爺的。”

    八阿哥:“……”

    他生出幾分狼狽來。

    總覺得好像是無處遁形,被看得明明白白。

    他忙起身道:“你歇着,爺去瞧瞧福晉!”

    富察氏神色不變,起身恭敬地送了出來,目送着八阿哥出了院子,才轉身回去。

    等到回到屋裏,看到八阿哥用過的茶杯。

    白瓷水仙花的,看着乾乾淨淨的,可惜了了。

    她微微蹙眉,隨即舒展開來,吩咐丫頭道:“將爺的杯子好好洗了,放在多寶閣上,別跟旁的杯子混了……”

    丫頭應着,小心翼翼地收起茶杯,下去清洗去了。

    *

    八阿哥只是故意提及福晉,看看富察氏的反應。

    沒有反應。

    他心裏有些涼。

    女子好妒是天性,哪裏有真不嫉妒的?

    所謂賢惠,不過是隱忍剋制罷了。

    福晉沒有見過富察氏時,就恨之欲死,爲的不過是妒。

    她在意自己,才無法容下自己還有旁人。

    富察氏,好澹定的模樣。

    八阿哥有些頭疼,他望向西跨院的方向。

    八福晉現在“靜養”的院子,就在西北角的院子。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過去了。

    西小院院子門口,是兩把半尺長的銅鎖,銅鎖的鑰匙八阿哥自己收着。

    銅鎖上方,有個一尺見方小窗口,每日食盒跟恭桶都從這裏傳遞。

    旁邊的配房裏,安排了四個婆子輪班值守。

    這是八阿哥北巡之前叫人安排的。

    怕的就是每天開門關門,八福晉要硬闖出來。

    如今院門徹底鎖上,就算八福晉再發火也沒用。

    當時是爲了防備八福晉再出來闖禍,徹底激怒皇父。

    現在看着這銅鎖,八阿哥卻不敢叫人開了。

    他不敢見八福晉,他怕八福晉的質問跟責罵。

    他長吁了口氣,轉身想要走。

    這時,門裏傳來動靜。

    那個院門上的小窗後閃過人影,隨後就伸出一隻手來:“爺,爺,是你麼?爺……”

    是八福晉的聲音。

    八阿哥想要轉身離開,察覺到不對,勐地回頭。

    一尺見方的門窗裏,不單有一隻手,還有半張臉。

    “爺,我不敢了……”

    八福晉像個孩子似的哭着,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八阿哥卻瞪大了眼睛,上前幾步,等到看清楚八福晉的臉,忍不住又後退一步,道:“你,這些日子還好麼?”

    “嗚嗚……”

    八福晉哭着搖頭道:“不好,不好,沒有爺,我要活不下去了!”

    八阿哥的臉上變幻莫測,道:“你就是這樣想爺的?”

    八福晉點頭道:“是,可想可想了!”

    八阿哥又退後兩步。

    八福晉忙道:“爺,別走……我真的曉得錯了,往後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一定好好聽話……”

    八阿哥卻是腳下飛快,如同有狗攆似,頭也不回地走了。

    “啊……”

    八福晉的聲音分外淒厲,使勁地拍打着大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八阿哥卻罔若未聞,見不着影子了。

    “嗚嗚……郭羅瑪法……嗚嗚……郭羅瑪法……”

    八福晉的身子軟下來,挨着院門坐了,嚎啕大哭。

    奶嬤嬤在旁,看着她的樣子,心疼的不行,道:“格格,地上涼,快起來……”

    八福晉哭喊道:“嗚嗚,他怎麼這麼狠心,我都認錯了啊,我求饒了,怎麼還不放我出去……”

    奶嬤嬤想要扶她起來,卻是扶不動,差點抻了腰。

    奶嬤嬤:“……”

    她看着福晉,揉了揉眼睛……

    *

    隔壁,寧安堂院中。

    聽着隔壁院子清晰的嚎哭聲,福鬆不由皺眉。

    這要是隔壁整日裏鬼哭狼嚎的,那這寧安堂住着也不安生。

    中間雖隔着兩道牆,聽不到屋子裏的動靜,可這樣挨着,院子的動靜卻能聽見。

    四阿哥在旁,臉都跟鍋底灰似的。

    他是聽說這邊府邸開始進傢俱陳設,有些好奇,過來探看。

    見了福鬆,才曉得鋪陳的不是正院,而是偏院的陳設,就跟着福鬆過來轉轉。

    結果剛進來,他就聽到隔壁的動靜。

    先頭的說話聲聽不真切,可後頭八福晉的哭嚎聲卻是聽了個真切。

    四阿哥眉頭擰着,對八阿哥也生了不滿。

    哪有這樣禁足的?

    失了體面。

    這樣稀里湖塗的關起來,能有什麼作用?

    就不能多費些心思,將道理掰開了、揉碎了,好好講麼?

    結髮夫妻,多些耐心又如何?

    漸漸的,隔壁的哭嚎聲熄了,應該是不在院子裏了。

    四阿哥繃着臉,這才簡單看了下院子。

    一看,就發現不對勁。

    這樣的院名,還有這樣的規格。

    要說是客房,這個位置又不對。

    挨着內院了。

    可是這是養老之所?

    給誰養老?

    給宜妃母?!

    孝心不是這樣的!

    有大不道之嫌!

    老九是個湖塗蛋兒,九福晉怎麼也跟着犯蠢?!

    四阿哥想要罵人了,直接問了福鬆:“這是給誰預備的?”

    福鬆曉得這位跟自家姐夫關係不錯,這半年在這邊也多得四貝勒府那邊來人幫襯,就實話實說道:“是給伯母預備,我姐姐小時候,額涅接連產育,照顧不及,是伯母撫養了姐姐十來年,如今名下也沒有嗣子……”

    四阿哥聽了,怒火立時熄了,神色柔和不少,點頭道:“養恩大於生恩,應該的!”

    他也有養母,並不反對這種孝行。

    就像兄弟之中,他跟七阿哥往來不多,可是心裏對這個弟弟也高看幾分,就是因爲這個弟弟平日對養母也孝順盡心。

    對於董鄂家的那位多羅格格,四阿哥早有耳聞。

    對於多羅格格的某些行爲,外頭多有爭議,四阿哥卻很贊同。

    殺人者死,這是自古以來就該遵守的法度。

    更不要說,被謀殺的人是一家之主,還是國之勳貴。

    即便出手的是婢妾,不經國法也能處置,可是丁是丁、卯是卯,還是依律處置最好。

    就是這皇子府又不搬家,就進傢俱陳設,還燒地龍的,有些沒成算。

    四阿哥看了福鬆一眼。

    年歲在這裏,難以處處周全。

    他就道:“屋子不住人,還要空着,不用急着燒地龍,傢俱都是新制的,也要防着開裂。”

    福鬆聞言一愣,隨即點頭道:“謝四爺提點,之前沒想到這些……”

    整個皇子府,中路平平無奇,跟其他的貝勒府規制一樣。

    東路這裏卻是不同,北面是兩進院子,院子前小花園裏現在已經移栽了兩叢竹子,一棵海棠樹,一棵石榴樹,在往南,就是一整排的暖房。

    四阿哥想要離開,一轉身就看到暖房了,道:“怎麼弄了這個?是九阿哥要種花?”

    福鬆道:“不是花,是九爺吩咐種的玉米跟土豆,還調了專門的人過來侍弄,還有幾樣洞子菜……”

    至於花生,他隱下沒說。

    那個是準備試種過後,明年開春在京郊多種,做萬壽節跟萬聖節禮用的。

    “九阿哥怎麼想起試種這個?”

    四阿哥心下一動,往暖房去了。

    這一年來,九阿哥張羅了幾件事,都是跟經濟有關的,直接轉到農耕上,還真讓人納罕。

    福鬆就在旁邊引路,兩人去了暖房。

    暖房跟常見的暖房不同。

    宮裏常見的暖房就是尋常的房子,裏面燒了地龍,用籃筐種菜。

    眼前的暖房,看着只有一人來高,只蓋實了北牆跟東西兩牆。

    南面都是格子窗,是個棚子狀,上面貼的全都是明瓦。

    四阿哥見了,不由磨牙。

    雖說富貴人家,窗戶上多鑲嵌明瓦,不算什麼,可是一個種菜的棚子用明瓦,這不是敗家是什麼?

    暖房西牆有門。

    福鬆就推門,請四阿哥進了。

    四阿哥以爲裏面會很矮小,進來就發現另有玄機。

    這暖棚是半地下的,進門就是臺階,往下總共有五個臺階,將近三尺深。

    如此一來,人在暖房裏,就跟尋常屋似的,並不覺得侷促。

    隨後,他就發現了暖房裏邊上的爐子是涼的,可是這人一進來,就暖和的不行。

    是明瓦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