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往後您別動手(第三更求月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871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拆窗戶,是時下的規矩。

    不是因爲門窄不方便,窗子寬敞什麼的,而是因爲門是給活人走的,不能走死人。

    所以移靈時要走窗戶,不能走門。

    之前的窗戶遮得嚴嚴實實的,用席子擋着光亮。

    也是習俗,衣殮不許見日光。

    之前屋子裏亮如白晝,沒有讓人感覺到絲毫不便,是點了幾組白蠟燭的緣故。

    馬上就要移靈。

    四福晉則進行最後一步,拿了一個帕子,打開來。

    裏面是一枚玉蟬。

    這個玉器是一組,其他的在穿衣前都用了,這是最後一枚。

    四福晉將它塞進大福晉口中,稱之爲“含殮”。

    怕孩子們哭鬧,大福晉的魂魄不安生,不肯跟着走。

    四福晉就與慶喜連拉帶抱的,將幾個小的都帶到了西稍間避着。

    大格格與二格格都沒有哭鬧,因爲剛得了吩咐,曉得那樣對額涅不好。

    就是眼淚止不住,無聲飲泣。

    其他幾個小的,還是被哄得迷迷湖湖的,也安靜乖巧。

    東稍間動手拆窗戶的人多。

    頃刻的功夫,窗靈什麼的都卸掉了。

    外頭清氣進來,屋子裏的濁氣出去。

    移靈所需門板也在炕邊擺好了,上面覆蓋着金黃色褥子。

    大阿哥不假人手,親自抱了大福晉起身,將她放在靈板上。

    九阿哥已經打發人去前頭招呼了十阿哥過來。

    就有大阿哥、四阿哥在屋裏,九阿哥與十阿哥在窗外接應,將靈板轉到外頭。

    所經之處,芳香四溢,將之前的血腥味都蓋住了。

    這是在衣殮的時候,用了內務府專供的浸過各色香料的丁香油塗抹了幾遍。

    即便是穿着七層衣裳,也不能完全遮蓋住香料的味道。

    衆人默默,隨着靈板一起來到前院。

    前院是搭的喪棚,將整個院子都囊括在內。

    靈棚正位,設了靈牀,上面好幾層褥子,用的不是棉花,而是香料。

    與之前的丁香油一樣,也都是內務府那邊預備的。

    郡王福晉治喪,都有成例。

    因此靈牀上鋪設齊整,靈牀前則是擺了三張供桌,上面是銀五供。

    院子角落裏,是僧、道、番道場,滿耳朵的吟誦聲。

    靈板轉到院子裏,院子裏的執事下人就都跪了。

    大門口有剛進來“探喪”的宗親,見狀就開始嚎哭。

    哭聲抑揚頓挫,卻是乾嚎,並不落淚。

    這也就是“探喪”的規矩。

    之前諸位皇子福晉與宗親福晉在前頭幹坐,進行不下去探喪的程序,就是因爲沒有移靈的緣故,哭都沒地方哭去。

    前院正殿,前廳的男客聽到動靜,都出去了。

    後廳女卷這邊,聽到外頭的哭聲,曉得要停牀了,也都出來。

    三福晉已經起身,大踏步跟着宗親福晉們出來。

    八福晉已經醒了,神色有些委頓,沒有起身的意思。

    五福晉也起身了,見了八福晉的樣子,有些不放心。

    七福晉見了,就對五福晉道:“現下人多,容易衝撞,我跟八弟妹緩緩再出去……”

    五福晉點點頭,這才追着前頭的女卷出來。

    外頭的喪棚裏,隨後又多了女子的哭嚎聲。

    四福晉帶了慶喜去跨院安置幾個孩子,舒舒帶了大福晉的幾個丫鬟跟着到前頭來。

    大殮時,王府下人才成服,開始爲主母服喪。

    不過靈牀前也需要有人看顧香燭瓜果,舒舒就帶了幾個人過來。

    對於時下女子來說,主僕之情,比夫妻之義也不差什麼。

    尤其是勳貴女子,與丫鬟相處的時間,比父母丈夫都要長久。

    大福晉薨,大阿哥清減,這幾個丫頭也都如喪考妣模樣。

    舒舒見了,想到自己身邊幾個,動了惻隱之心。

    聽到大家的嚎哭聲,舒舒擺擺手打發四婢去前頭,自己停了下來,握着帕子的手緊了緊。

    自己好像也應該哭……

    可這衆目睽睽之下,嚎哭不出來……

    舒舒往旁邊隱祕處站了站,打算先看看其他幾位皇子福晉的情形再說。

    嫂子們,應該也嚎不出來吧……

    實在不行,就在這裏等四福晉出來,然後跟着四福晉行事。

    前頭的乾嚎聲,已經此起彼伏。

    “哎幼,大嬸子啊,您怎麼就走啊……侄媳婦的心啊,就跟挖了去啊……”

    聽着哭聲,就曉得探喪者身份,這是位族侄媳婦。

    “大嫂大嫂您慢點走,我們過來送您嘍,再也見不着啊……”

    這不是皇子福晉,是個臉生的小媳婦,不知道是哪個府裏的。

    現下前頭來探喪的宗親女卷,早已不限鑲藍旗與正紅旗。

    其他旗得了消息的宗室,也陸續到了。

    除了宗親,還有姻親。

    大福晉的孃家尹爾根覺羅氏,大阿哥的外家那拉氏,還有各位已婚皇子的岳家,也算是姻親,要上門弔唁。

    都統府的覺羅氏也來了。

    眼見着大福晉上牀,皇子福晉們跟在宗親福晉裏開始哭靈。

    覺羅氏就有些着急。

    怎麼宮裏沒來人?

    耽擱這麼久?

    這都小半天功夫了。

    核桃與小松兩個被留在前院,跟在五福晉身邊。

    小松眼尖,看到覺羅氏,忙低聲跟五福晉說了。

    五福晉就從人羣中退出來,過來打招呼。

    覺羅氏見狀,忙要福禮,被五福晉一把扶住。

    “都是骨肉至親,伯母無須如此……”

    五福晉表示出親近來,覺羅氏便也不客氣,跟着起來。

    看到小松與核桃跟着五福晉,覺羅氏心裏就踏實下來。

    女兒出來了,沒耽擱就好。

    這種奔喪的事情,宜早不宜晚,要不然容易被挑理。

    她不急着問,五福晉反倒是怕她擔心,道:“九弟妹跟着我們四嫂去照顧幾個孩子了……”

    兩人正說着話,舒舒已經過來了。

    原來她在角落裏留心幾個皇子福晉動靜。

    剛開始女卷們都不在,後來三福晉與五福晉出來,不見七福晉與八福晉。

    三福晉跟着宗室福晉,擠到靈牀前,妥妥的中間位,很有存在感。

    不過三福晉好像也不好意思嚎哭,就是拿了帕子擦眼睛,眼淚嘩嘩的。

    五福晉落後一步,沒有往靈前擠,隨後往外頭移動。

    舒舒好奇,跟着過來,正好看到覺羅氏。

    舒舒忙上前幾步,一把摟了覺羅氏的胳膊,身子已經忍不住打顫。

    覺羅氏原要訓斥她,見狀也改了口,摩挲着她的後背道:“不怕,不怕,都有這一遭的……”

    舒舒哽咽道:“我怕,額涅與阿瑪要長命百歲,疼我寵我,別讓我成了棄養之人……”

    如今,喪父爲“失怙”,喪母爲“失恃”,父母雙亡爲“孤露”、“棄養”。

    覺羅氏聽了,手上就改了動作,換了力道,“啪啪”連着捶打了幾下。

    “呸呸!盡說混賬話,也不知道個忌諱!”

    覺羅氏沒有留力氣。

    舒舒被拍打的直趔趄,卻也將眼淚給拍回去了。

    她擡頭看了看天,訕訕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說完,她帶了委屈,看着覺羅氏:“我還是個孩子呢,額涅也捨得這麼使勁……”

    覺羅氏瞪了她一眼,道:“再這樣口無遮攔的,下回還打你……”

    何玉柱與孫金兩個跟着九阿哥出來,也被留在前頭,早看到了覺羅氏,忙過去見了九阿哥稟告。

    九阿哥急匆匆的過來見岳母,就見到岳母教女這一段。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腮幫子都鼓起來。

    怎麼還興上手?!

    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

    還有五嫂,就在旁邊幹看着,也不知道攔一攔。

    等到跟前,聽了覺羅氏這一句,九阿哥忙上前勸道:“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能打呢?往後您別動手,好好說她就是……”

    覺羅氏:“……”

    舒舒見他誤會,忙道:“額涅沒打我,就是拍了兩下……是我不好,胡說八道來着……”

    “那也不能上手啊!”

    九阿哥不樂意的說着。

    覺羅氏的臉耷拉下來,看着九阿哥。

    這是真傻啊,還是假傻啊?

    就沒看出來舒舒是嚇到了?

    臉色白的怕人。

    渾身都顫抖着,神魂不穩的。

    不知道胡思亂想什麼。

    自己要是不拍打兩下,轉了她的心神,怕是晚上都要不安生。

    九阿哥哪裏會想到別的?

    他就是在丈母孃的眼神下,反應過來方纔的口氣不對勁,不夠和緩,忙找補道:“這力氣大了,您自己手疼;力氣小了,不頂用,您自己個兒還鬧一肚子氣,福晉有什麼不對,您還是跟我說……”

    覺羅氏挑眉道:“怎麼着?跟阿哥爺說了,阿哥爺要自己上手啊?”

    九阿哥很想要在外頭亮亮夫綱,可也不會傻的在丈母孃跟前吹牛,忙搖頭道:“那哪兒能啊,我罰她抄書……”

    五福晉見她們說話,便不打擾,跟覺羅氏告辭,隨後將小松與核桃留給舒舒,就回靈前了。

    眼下也不是逗悶子的時候。

    覺羅氏就是住的近,才過來走個過場。

    正式弔唁是後天大殮與“頭七”的時候。

    過場走了,姑娘、姑爺也見了,她就要回去。

    九阿哥也沒有驚動其他執事,帶着舒舒將覺羅氏送出郡王府。

    上馬車前,覺羅氏在舒舒身上摸了一把。

    棉衣都是新制的,可也只是棉衣,不如皮毛禦寒。

    “家裏有些棉斗篷,新制的,預備着大事用的,還沒有上身,一會兒我打發人給你送來,你們妯裏分一分……”

    覺羅氏道。

    這個預備大事,自然是爲了伯爺那邊。

    年年冬天都預備着,就是爲了守靈坐夜用的,用不上了過年時就做年賞賞了下去,也不拋費。

    舒舒出嫁前看過家中賬冊,曉得這一筆開支,就點頭道:“那可太好了,正想着晚上怎麼熬。”

    覺羅氏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乖覺,神色帶了恭敬。

    覺羅氏道:“阿哥爺記得今天的話,往後遇到事情就說她,別動手……”

    九阿哥恨不得詛咒發誓:“肯定不動手……您就放心吧,打媳婦的都不是爺們……”

    覺羅氏輕哼一聲,不說這個了,道:“聽說宮裏的幾位小阿哥也來了,如今天寒,夜裏更冷,回頭我多送些斗篷來,阿哥爺這邊也留一份,莫要嫌棄簡薄,禦寒爲要……”

    皇子們嬌生慣養的,都受不得凍。

    這苦寒時節,要是凍病了,就不是鬧着玩的。

    自己的姑娘、姑爺帶人出來的,還是好好的帶回去才好……

    九阿哥也不客氣,道:“不能只給小的,幾位哥哥怕是也要用,要是岳母有富裕的,就都送來,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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