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三更求月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4169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舒舒覺得九阿哥的腦迴路很神奇。

    好像變得聰明了似的,實際上還是笨。

    對他父母的認知,有些不客觀。

    有之前口無遮攔的前車之鑑在,舒舒可不敢在縱容九阿哥。

    之前老想着,兩人私密時說話沒什麼,可說習慣了外頭也禿嚕出來。

    現下的這種想法也是,九阿哥也曉得這個想法膽大,只是偷着樂,小聲與她分享。

    可是一來二去的,難免在外頭露出行跡來。

    現下父慈子孝都是好的,就算康熙看破兒子的小花招,也不會太計較,可有一日父子關系不好了呢?

    這位老爺子做慈父的時候是真心的,做虎爸的時候也絲毫不容情。

    估摸着大清皇室對皇子阿哥素來優容,九阿哥才沒有了危機感。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太祖皇帝當年要擡舉自己的兒子,遏制兄弟侄子的勢力。

    太宗皇帝是子嗣單薄,生前只有一位成年皇子,自然是上陣父子兵。

    到了世祖皇帝,輪不到對兒子表現偏頗就駕崩。

    舒舒想要給九阿哥找個例子,都不知道該如何舉例子。

    太祖皇帝與廣略貝勒之間是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鬥爭,與皇父與皇子之間的還不通。

    她想了想,帶了幾分認真,從自己說起:“爺老說我聰明,說十弟聰明,實際上我每次陛見,都戰戰兢兢,不敢有什麼小動作小念頭,就是覺得皇上慧眼如炬,像是能看透人心……或是在爺眼中,皇上不聰明麼?”

    九阿哥擰眉想了想,搖頭道:“汗阿瑪聰明,要不然也不會成爲真正的八旗共主……太祖所立的’王大臣會議’,如今已形同虛設……”

    說起這個,舒舒也覺得很神奇。

    太祖皇帝晚年設立“王大臣會議”,八大和碩貝勒共理國政。

    還規定汗要“不納諫,不尊道,可擇有德者立之”。

    是一種小範圍的宗室共和制度。

    然後這個“王大臣會議”,就風光了兩朝。

    直到順治駕崩,留下四大輔臣,“王大臣會議”才被遏制。

    等到康熙十六年,“南書房”設立,“王大臣會議”權利更是所剩無幾。

    直至此時,皇帝才真正的成爲八旗共主,而不是之前的兩旗之主或是三旗之主。

    “同樣是幼主即位,當年世祖皇帝的日子,可沒有汗阿瑪這麼順當過……”

    九阿哥小聲說着:“當年‘擒鰲拜’這些就不用說了,只說宗室裏,找由子轉封了幾家……”

    雖說宗室轉封,還是在其支系中轉移爵位與人口。

    可是這樣一來,那一支還能齊心才怪。

    舒舒澹笑聽了,心裏忍不住腹誹。

    這可不是康熙首創,從努爾哈赤時期就開始。

    每一次奪爵轉封,即便是父轉子、兄轉弟,實際上都是一次權利削弱。

    一代代下來,各支宗室之內,就是一團亂官司。

    跟“推恩令”有異曲同工之效。

    “那爺覺得,你要是有什麼小心思,小算計,或是扯謊什麼的,能瞞過皇上麼?”

    舒舒問道。

    九阿哥搖搖頭,沒了方纔的歡喜模樣:“應該是瞞不過,就看汗阿瑪樂意不樂意計較……哎,這樣爺不是主動找事兒麼,算了,以後還是老實些,省得什麼時候被他記上一筆……”說到這裏,又湊了過來:“汗阿瑪看着待兒子親近,可心狠的時候也是真心狠……老七當年腳上有毛病,好像有人說‘不吉’、‘凶兆’,汗阿瑪就一直不許記名,不許他參加祭祀,皇子出生後應得的賞賜也都免了……”

    舒舒的腦子轉得飛快。

    七阿哥比九阿哥大三歲,康熙十九年生人。

    生日是七月二十五。

    是有的地方對五月出生、七月忌憚,稱之爲“惡月”、“鬼月”,認爲這兩個月出生的兒女克父母之類,可宮裏顯然沒有這樣的傳統。

    因爲康熙最寶貝的太子,就是生在五月。

    那康熙十九年……

    就在前一年臘月,太和殿雷擊大火焚燒……

    三藩之亂正關鍵的時候……

    舒舒有些明白康熙忌憚“凶兆”之說的原因。

    怕一兆成真。

    當時真是滅國之憂。

    九阿哥嘆氣道:“早先不覺得什麼,只覺得汗阿瑪威嚴,讓人生畏,現下長大了,就覺得汗阿瑪其實還挺可憐的……”

    舒舒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九阿哥。

    逐漸老去的帝王,就這樣一點點失去權威。

    九阿哥性子散漫,沒有野心,發現了帝王的脆弱只是少了敬畏,並沒有取而代之的念頭。

    可其他的皇子呢?

    皇子們對皇父失去了絕對敬畏,對於太子這個沒有實權的太子又如何敬得起來?

    之所以最後會有“九龍奪嫡”的局面,應該也是因這個原因。

    皇子們野心就這樣日益膨脹。

    不管以後的局勢如何,眼下掰正九阿哥找死的詭異念頭,舒舒也暫時滿足了。

    下午的時候,九阿哥與十阿哥、十三阿哥騎馬隨侍御前。

    除了他們三個小的,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也都是如此。

    今天駐紮之地,叫羅漢畢喇,依舊是沿着老哈木倫河駐營。

    今日敖漢部郡王扎木蘇已經率敖漢旗王公來朝。

    等到車隊到達羅漢畢喇,敖漢王公已經到了。

    依舊是出迎三百裏。

    蒙古王公都是經由朝廷冊封,由朝廷支付俸祿。

    爵位分爲七等,親王、郡王、貝勒、貝子、鎮國公、輔國公,第七等是扎薩克臺吉、塔布囊。

    漠南蒙古與漠北蒙古都是如此。

    只有漠北蒙古汗王,奉祿在親王上有加。

    他們名下的人口,多也是編爲左領。

    每個旗佔領左領最多的王公爲旗長。

    同一地區,相鄰的幾個部族,定期會盟,設盟長一,副盟長一,是會盟時推選。

    這既是蒙古的盟旗制度。

    整個敖漢部,臺吉以上的王公都到了。

    帶了五百騎兵侍從。

    諸位皇子,就在御前,隨着皇帝召見蒙古王公。

    倒是舒舒她們這樣的隨扈女卷,因爲沒有蒙古福晉需要招待,輕鬆自在許多。

    加上今天是過節,大家就都湊到太后帳子裏,說起晚宴之事。

    五福晉過來道謝:“昨天的蒸果子好,李子幹吃了也頂用……”

    舒舒沒有說話,而是打量着五福晉。

    五福晉穿着騎裝,正紅色的,融合了蒙古服與旗裝的樣式,正是舒舒之前贈的那套。

    “五嫂今天騎馬了?”

    舒舒很是意外。

    畢竟五福晉平日看起來,十分嫺靜文雅。

    五福晉臉色泛紅:“頭午沒坐車,我們爺非要讓騎馬,說等幾天路況好了再坐車……”

    舒舒心中歡喜。

    可以從衆啊!

    連着騎馬雖然不舒坦,可與坐車輪換着,應該會不錯。

    有五福晉在前頭,自己騎馬也不算引人注目。

    願意不願意騎是一回事,讓不讓騎是另外一回事。

    太后也在望着這頭,看到五福晉身上妝扮,招呼她過去,在她身上摸索了一會兒,笑着點頭:“這個衣裳好看,顏色也好,襯着人都精神了……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就要該打扮起來……”

    五福晉看了舒舒一眼,溫柔笑道:“是九弟妹先前送給孫媳的……我們爺見了也說好……”

    太后笑道:“中午聽老五提起,你們頭晌騎馬了?挺好的,現下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騎馬比坐車好,沒有那麼累……”

    五福晉聽了,懇切道:“要不,明天皇祖母也和我們一起騎馬……”

    太后連忙搖頭:“我這老骨頭還是算了,等到了科爾沁閒下來,我再帶你們騎馬……那邊有個海子,旁邊有幾棵野果子樹,比沙果小,比海棠大,吃着酸熘熘的……”

    太后又招呼舒舒與七福晉上前,說的卻是有些磕絆的滿語:“你們小妯裏也別整日待在車上,有阿哥們跟着,騎馬就騎馬了,要是旁人囉嗦,只管同我說……”

    七福晉笑着,不好說話。

    實在是七阿哥的存在感太弱,太后還沒留意到他已經不在隊伍中。

    舒舒在旁道:“有皇祖母撐腰,那孫媳與七嫂可要撒歡了,明兒讓十三阿哥陪着我們,說不得還能跑馬攆兔子,給皇祖母加餐……”

    “現在的兔子可肥……”

    太后笑着點頭:“不過你們也看着阿哥,不許他跑得太快……”

    舒舒笑着應了。

    從太后這裏出來,就只有舒舒與七福晉結伴而行,五福晉被留下了。

    七福晉低聲道:“我這一路跟着,怪沒趣的,幸好還有你在……”

    舒舒也曉得她一個人的不方便,道:“反正七嫂不用客氣,有什麼直接吩咐就是,我們九爺與老十他們幾個都閒着……”

    說着,她看了眼七福晉的肚子,小聲道:“七嫂能騎馬麼?要是身體不方便,還是算了……”

    七福晉笑道:“怎麼不能騎,正憋得厲害……”

    武將家的女孩,多是打小跟着騎馬的,七福晉也不例外。

    她明白舒舒的顧忌,小聲道:“小日子才走,小阿哥這回是沒戲了……”

    舒舒只能安慰道:“聽說到了盛京,要駐紮十天半月,到時候七嫂與七爺也集合了……”

    七福晉用帕子捂着嘴笑:“好吧,這些日子沒他,全當養精蓄銳了……”

    舒舒訕笑,不好說什麼。

    不許開車!

    等到了晚上,就是中秋夜宴。

    因爲在外頭,就設了兩個大帳子。

    一處在御帳旁邊,康熙帶着皇子、宗室、文武大臣、八旗都統,賜宴敖漢部諸王公臺吉。

    隨扈女卷,在太后帳子旁邊的帳子裏宴飲。

    沒有外客,就隨扈的十幾位女卷,大家自在許多。

    因爲是舒舒擬的菜單,今晚大部分是新菜,大家奔波半月,吃得開懷。

    太后左手邊,是兩位太妃,右手邊是宜妃、章嬪。

    其他兩位貴人則是太妃下首,章嬪下首依次是三位皇子福晉。

    至於幾位答應,與大阿哥、三阿哥處的格格們,則是沒有資格露面。

    不管是答應也好,還是格格也好,都是客氣的稱呼。

    實際上她們在宮冊上,都是“宮女子”。

    只比核桃她們待遇好上一點點。

    兩位太妃今早吃到了蒙古餡餅,現下又看到桌子上有奶皮子月餅,就將舒舒招呼過去,好一頓誇。

    不僅是在吃食上靈巧,主要是這番心思,很好很孝順。

    五福晉與七福晉,這才知曉太后之前有恙之事。

    兩人面上都帶了不安。

    舒舒見狀,對五福晉道:“五嫂不暈車了,以後太后這邊,少不得需要您過來多陪着多寬解……”

    五福晉忙不迭的點頭:“那是應該的,早先是我疏忽了。”

    七福晉則小聲滴咕:“那我就幹看着……”

    舒舒道:“七嫂就和我一塊,每天琢磨琢磨吃食, 能哄着太后多吃兩口就是孝順了……”

    七福晉搖頭:“算了,我這腦子還能想什麼?明明是你一個人的辛苦,我跟着摻和什麼?我沒有旁得擅長,就針線略拿得出手,我琢磨琢磨,給太后做兩個包頭,眼見着天氣涼了……”

    “七嫂這主意好……”

    舒舒點頭稱讚:“我那邊帶的行李多,這些針線上的料子什麼也齊全,還有不少配珠,七嫂缺什麼就打發人來取……”

    七福晉笑道:“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曉得你是個財主……”

    女卷這邊其樂融融,大帳那邊氣氛卻不算好。

    來朝的敖漢郡王,是康熙的晚輩子侄,說話也恭敬。

    可隨行來的一位老國公,是郡王的叔叔,敖漢公主的幼子,比皇上還年長,論起來是皇上的姑表哥。

    這位老國公就有些倚老賣老。

    酒過三巡,皇子們過來敬酒。

    老國公就開口問了婚配的,衆皇子阿哥自然實話實說。

    隨即,老國公就拉着十三阿哥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