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 砸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318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九阿哥心思單純,並不是能識人之人,不過卻難得的發覺了八福晉的不善。

    八福晉見他皺眉不吭聲,嗤笑道:“有點兒爺們的樣兒,別讓媳婦轄制了,叫人笑話!”

    九阿哥回望八阿哥。

    誰轄制誰?

    彪悍、嫉妒、轄制丈夫,不是安王府一脈的傳承?!

    八阿哥唯有苦笑。

    竟是攔也不能攔。

    以妻子的脾氣,這個時候攔着她,肯定要鬧起來,到時候還不知說出什麼。

    她對九阿哥夫婦的不滿可積了些日子,這說出難聽的,九阿哥不會計較,可是傳到三所,往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妯娌怎麼相處?

    八阿哥與八福晉正式指婚是康熙三十一年,實際上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安和親王病逝之前,宮裏與王府就有了默契。

    從那以後,兩人一年總能見上幾面,可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他早就曉得她傲氣好強,並不以爲意,畢竟她出身在那裏,天之嬌女。

    可是大婚這一個半月,他卻看到她另一面。

    性格執拗。

    只信自己相信的,聽不進去旁人的勸。

    九阿哥不滿。

    這兩口子什麼意思?

    一個不懷好意,想要挑撥小叔子、小嬸子吵架;一個居然就縱着,這還是不是親哥哥?

    “八哥……”

    九阿哥心中不由得委屈起來,看着八阿哥露出不解。

    只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沒聽說“娶了媳婦忘了兄弟”的!

    怎麼回事?

    八阿哥心中嘆氣,對八福晉道:“我留九弟喝酒,你先回房吧……我不會太晚,估摸着二更前回去……”

    八福晉擺擺手:“不着急,爺要是喝酒喝晚了,就在前院歇下,九阿哥也是……我去膳房看看,弄幾個好菜給你們兄弟倆下酒……”說着,腳步輕快的出去了。

    九阿哥看着八福晉出去,擺擺手讓其他人出去,才帶了不解道:“八哥,你就不管管?這是捨不得管,還是怎麼的?”

    這個八嫂心不好!

    就算之前因爲嫁妝的議論比較什麼的,妯娌兩人有些小嫌隙,可也不至於想着挑撥人家夫妻情分。

    九阿哥心中生了鄙視。

    八阿哥不好說八福晉對董鄂氏的嫉恨,只能小聲解釋:“她這幾日身上不舒坦,脾氣也躁,要是攔着該發火……”

    這也不是全然扯謊,這幾日八福晉小日子,所以帶了幾分陰晴不定。

    八阿哥之前在前院書房看書,也是有些避着的意思。

    九阿哥臉上露出同情,那不還是不敢管?!

    可是就因爲不想要妻子發火,就讓弟弟掉坑裏?

    九阿哥覺得不能細想,細想這心裏就覺得不是滋味兒。

    等到膳桌擺上來,九阿哥“呵呵”笑了。

    除了一盤子切好的冰鎮西瓜,剩下一色冷盤,醬鹿肉、拍黃瓜、蒜泥茄子、蝦皮菠菜。

    酒壺也放在冰盆裏,端了上來。

    九阿哥對着八阿哥挑挑眉。

    八阿哥自己拿了筷子:“我胡亂吃幾口對付過去就行了……你嫂子還小,帶了孩子氣,心裏還記着先前滿京城議論她與弟妹嫁妝的事兒……”

    實在是八福晉的敵意太明顯,八阿哥只能含糊的說了緣故。

    九阿哥面上帶了不贊成:“八哥,你這樣一直縱着也不行……該教還的教,要麼這不處處結仇!”

    八阿哥再次嘆氣。

    怎麼沒教過?

    自己勸她謙讓妯娌,她說打小挺着腰桿子長大的,學不會伏小做低之事。

    自己勸她敬着母嬪,她說她不是那等愚孝受氣的小媳婦,嫁進宮裏不是爲了受氣來的。

    自己勸她友愛九阿哥、十阿哥,她說叔嫂有別,她家教嚴,不習慣與外男相處。

    真是處處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自己能如何?!

    爲了這個,這些日子少口角了?

    孫金被打發出來,面上不露什麼,想着方纔那一桌子的冷食,彷彿似有所悟,立時顛顛的回了二所。

    “主子,奴才瞧的真真的,一桌子的冷食,西瓜與酒都是冰鎮的……”

    孫金到了書房稟告。

    舒舒沉着臉聽了:“八爺之前沒說什麼?”

    “八爺原說不年不節不喝酒,後來八福晉要留客,八爺就沒攔着,只說跟爺在前頭喝酒……”

    孫金說着,亦是帶了憤憤。

    前幾日二所之事,外人能瞞住,有幾個人卻是影影綽綽曉得些,就是不那麼詳細。

    一是總管太監,二是九阿哥身邊這幾個近侍。

    孫金不是笨的,想着這幾日膳房單子的調整,簡直全換了一遍,大多還是往尚書房送的。

    再加上今天福晉主子略顯得失分寸的“傳話”,孫金哪裏還會不明白,這因劉嬤嬤作祟,傷了身體的到底是哪個。

    八福晉罷了,畢竟只是嫂子,還是沒什麼情分的新嫂子,可八阿哥實在不應該。

    自家阿哥對八阿哥可是實打實的好。

    舒舒這幾日要“養病”,本來就在便袍外罩了馬甲,便也不換衣服,招呼小椿、小松幾個跟上,氣沖沖的往頭所去了。

    頭所守門太監看到舒舒,還是猶豫是往前院通傳,還是正房通傳,已經被小松一把推開。

    前院已經掌燈,東次間窗戶打開,窗紗裏透着兩個人影。

    應該是門口動靜大,驚動了兩人,兩人都轉身望過來。

    只是屋子裏亮,外頭黑,反而看不真切。

    舒舒腳步不停,大踏步就進了屋子。

    八阿哥盤腿坐在炕上,手中端着酒盅,九阿哥坐在對面,面前也放着一個酒盅。

    兩人本來奇怪外頭動靜,就見舒舒摔了簾子進來。

    舒舒路上就有意識的屏住呼吸,眼下憋得眼珠子都泛紅,似悲似怒。

    八阿哥怔住,看着眼前冷酒冷菜的,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九阿哥一下子下了炕,滿身不自在,卻依舊是仰着下巴:“你怎麼來了?”

    舒舒咬着嘴脣,定定的看着九阿哥。

    即便她滿腦子想着渣男小三的劇情醞釀情緒,可看着九阿哥這外厲內荏的小模樣,還是覺得可愛的不行。

    這樣的小奶狗,要是劈腿,自己只會打斷他的狗腿,不會去撕小三。

    這個代入不了!

    那再悲慘點兒?!

    想想歷史上的八九CP,八阿哥對弟弟沒見有什麼好的,九阿哥這個弟弟做八阿哥可是掏心掏肺,做牛做馬,斂了那麼多財,做了這位哥哥的奪嫡資金,結果自己落個不得善終的下場,還連累了妻兒。

    舒舒醞釀的差不多,望向八阿哥就要噴火:“哪有這樣做哥哥的?不說心疼愛惜弟弟身體,還要糟蹋人!”說着,毫不客氣就拿起桌上酒壺,使勁的往地上摔去。

    酒壺碎片散落一地,屋子裏滿是酒氣。

    舒舒還在繼續,裝西瓜的果盤,摔;冷碟,摔;點心盤子,摔。

    九阿哥目瞪口呆,一個字都不敢說,臉色血色褪盡。

    相處了小半月,他當然明白舒舒是什麼人,行事都在規矩裏,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

    今天,卻是狀若瘋癲,都不像她了……

    難道……

    自己的病情比實際上的更嚴重……

    八阿哥之前還心虛,眼下卻是惱,只是風度使然,到底沒有開口,只眉頭皺得死死地。

    舒舒恍若未聞,摔碗了碗碟,一把將桌子都掀了,“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八福晉聽到稟告,正好趕過來,被掀落的桌子嚇了一跳,怒斥:“董鄂氏,你在誰家耍威風?”

    舒舒看着八福晉,竟然不知該說什麼,隱隱的竟然有些同情。

    雖說她前面挖了坑,可也沒想到八福晉表現的這樣白癡。

    進宮都一個多月,難道她還不曉得,這宮裏沒有祕密!

    今天八福晉是痛快,覺得留九阿哥喝酒會讓舒舒吃氣,可是舒舒相信,隨後在康熙與宜妃心裏,就會給八福晉狠狠記一筆。

    舒舒這一安靜,八福晉氣勢越發高漲,聲量都大了幾分:“誰家福晉這麼做的?怎麼的,連跟兄弟喝酒聊天都不行,非拘在阿哥所陪你才是道理?整日裏耍癡弄寵,實不像是個樣子,哪裏像正經主子?!”

    舒舒眼神轉冷道:“像不像樣子,還輪不到您來質疑……上有太后娘娘,有我們娘娘教導……我倒是要問一問,明知道小叔子不能喝酒,不能用冷食,還費心八力湊了這一桌子涼的,您這嫂子,到底想要做什麼?”

    “哼!不能喝酒?不能吃冷食?九阿哥是小孩子麼,能不能喝了、能不能吃的,他自己個兒不曉得?”

    八福晉嗤笑着,帶了幾分輕蔑:“本福晉就是見不得你這做作模樣!怎麼着?這是非要顯得你自己個兒賢惠,服侍九阿哥體貼,踩着我們這些上頭的福晉充‘賢妻’?誰也不是傻子,還得陪着你唱大戲!往後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心機、小手段,少往外賣弄,你踩着別的福晉我不管,想要踩在我頭上,怕是做夢!”

    舒舒依舊憋着氣,身子已經微微發抖,眼眶裏更加水潤,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沒有法子,要是她不憋着氣,有些演不下去。

    宮裏都是人精子,八福晉好糊弄,可還有個八阿哥。

    不過也是因爲她心軟了。

    實在是她並不是硬心腸的人,她也承認自己的虛僞。

    像劉嬤嬤那樣真要害她的,她生不出絲毫同情來,能給冷漠的接手她的一切下場。

    像八福晉這樣,就是嘴巴上欠的,所謂的“惡行”,也跟小孩子鬥氣似的,舒舒反而做不到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