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會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165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偷竊御賜之物是死罪,謀害主子更是闔家都要論罪。

    九阿哥實在想不到劉嬤嬤有什麼理由如此悖逆。

    舒舒笑了:“同爺打個賭,要是可着廚房的人拷問,那結論只有一個,就是有人不忿我刻薄,代趙嬤嬤報復……然後我這新媳婦就在這宮裏揚名,第一個刻薄下人遭報應的主子,這宮裏的下人背後嚼舌起來,肯定也都覺得解氣!”說到這裏,也帶了薄怒:“爺是真不信,還是不想信!?還是爺覺得,我生不生小阿哥不稀罕,我壞不壞名聲無所謂?!”

    九阿哥也暴躁起來,口不擇言:“問都不問,審都不審,就給劉嬤嬤定罪,你什麼意思?非要在二所一手遮天,排除異己是吧?”

    這會兒功夫,他倒是難得的清明起來,看了看那金碗,又看了看舒舒,火冒三丈:“你都是故意的!故意要看這些,也故意當着爺摔碗!”

    他的腦子裏,閃出之前在書房的畫面。

    不管是這金碗,還是那個金八卦盤,她都放在手中仔細看過。

    她早就發現不對,卻不直接挑明,這是不信他會信她?

    舒舒垂下眼,覺得心累,不想辯解什麼。

    九阿哥越發惱怒,跳腳道:“當爺是大傻子?!想瞞着就瞞着,想什麼時候擺佈就擺佈,你就沒瞧的過起爺!”說到最後,已經是無比憤怒。

    周嬤嬤在旁,嚇的渾身發顫,不斷的用眼神示意舒舒服軟。

    舒舒卻是端坐不動。

    齊嬤嬤亦是擔憂,想要轉身離開,猶豫了一下,又站住了。

    這會兒功夫,何玉柱帶了幾個太醫匆匆趕了回來,隨行的還有剛散學的十阿哥。

    十阿哥本擔心兄嫂哪個病了,路上追問何玉柱。

    何玉柱也稀裏糊塗的,說不清楚,十阿哥不放心,就跟着來了。

    三位太醫,恭敬的給皇子、皇子福晉見禮。

    其中一個眉眼有些眼熟的,應該就是那位劉太醫,少了拘謹:“九爺,是要請平安脈,還是……”

    九阿哥指了膳桌剛要吩咐,被舒舒打岔。

    舒舒看着另兩位太醫:“勞煩兩位,查一查這膳食,看看是否有妨礙之物……”

    兩人應聲上前,舒舒似乎看着膳桌,眼角餘光卻在留心劉太醫。

    果然他聽到“膳食”,臉色有些僵,腦袋也垂下去,似乎做恭敬狀,實際上更像是掩飾異樣。

    兩個太醫都是婦人科的,自然不會被這粗淺的手段糊弄過去。

    他們用筷子將每一道菜嘗了,除了舒舒指出的兩道燉雞與燒排骨之外,還指了指木耳芹菜:“這木耳是發過三次的,長了黴點,怕是會引起腹瀉……”說着,又指出金糕:“這個裏頭加了山楂籽粉,山楂本就是寒涼,山楂籽尤其如此……”

    至於那木耳的功效與用意……

    幾道菜都是大寒之物,腸胃少受不了,說不得會腹瀉,到時候傳太醫,肯定要詳查緣故,這發黴木耳就是“背鍋俠”!

    將飲食害人設計的這麼周密的人,會是生手?

    沒有前科與經驗?

    舒舒望向消瘦的九阿哥,心中加大了疑惑。

    十阿哥在旁,早就聽傻了。

    九阿哥的臉色也由黑轉白,再轉紅,滿心的後怕與暴怒:“去叫內務府總管,爺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敢謀害主子!”

    “且慢!”

    舒舒開口攔着。

    九阿哥轉向她,怒斥道:“都要被人害了,還想着什麼名聲不名聲?”

    舒舒很是平靜:“物證這裏擺着,膳房的人也都拘着,耽擱一會兒沒什麼……”說着,轉向何玉柱:“去太醫院,將大方脈的值班太醫都請來,給爺會診!阿哥所有這般高人,誰能保證只下這一回……”

    劉太醫滿臉駭白,已經站不穩。

    九阿哥臉色漲紅:“渾說什麼!爺每旬請平安脈,都好好的,哪裏需要勞師動衆!”說着,轉向劉太醫:“你說,爺是不是好好的!”

    劉太醫躬身道:“是,九爺身體好好的,並無什麼不妥……”

    舒舒盯着劉太醫道:“上次平安脈已經過了一旬,眼下劉太醫沒有上手,只憑着‘望’診,就能斷定爺身體好好的,還真是醫術不凡……”

    劉太醫訕訕不敢接話。

    舒舒望向何玉柱:“怎麼?本福晉使喚不動你?非要換個人才行……”

    何玉柱面帶遲疑,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輕哼道:“爺的奴才,自然聽爺的!”

    舒舒皺眉,望向站在門口的孫金,剛想要吩咐,十阿哥已經踹了何玉柱一腳:“還不快去!聽九嫂的,什麼都不如九哥的身體重要……”

    何玉柱轉身跑了。

    九阿哥不樂意,對十阿哥訓斥着:“跟着參合什麼?爺身體好好的,有什麼不好的,爺自己還不知道!”

    十阿哥不接話,而是對舒舒道:“九嫂,事關九哥身體,不好瞞着汗阿瑪同宜額娘……”

    後院鬧出這麼大動靜,崔南山顧不得清點貢品,也回到正房。

    聽了十阿哥的話,他立時接話道:“奴才這就去乾清宮稟告皇上……”

    舒舒點點頭:“勞煩諳達,爺同我都年輕,經的事少,少不得請皇上同娘娘做主……”

    九阿哥還要說話,被十阿哥捂住嘴。

    崔南山匆匆去了。

    舒舒又望向齊嬤嬤,齊嬤嬤立時道:“老奴這就去翊坤宮稟告娘娘……”說着,拉了小棠匆匆而去。

    十阿哥這才放開九阿哥的嘴。

    九阿哥惱的不行:“這還都是沒譜的事兒,怎麼就非要驚動汗阿瑪與娘娘……”

    十阿哥一本正經道:“這都有人下毒謀害主子,還不是大事?!想要瞞着,瞞得住麼?”

    舒舒看了十阿哥一眼,心中很是領情。

    十阿哥顯然是看出她的難處,知曉她初來乍到,清查阿哥所會再次得罪內務府,才順着她的話音,將今日的“投毒”與九阿哥的身體健康連在一處,引起帝妃重視。

    如此,得罪人的事就無須舒舒動手。

    九阿哥理解不了十阿哥的用意,依舊抱怨:“那也不用這麼急,等審清楚了再稟告就是,沒頭沒腦的,倒是讓汗阿瑪與娘娘跟着擔心……”

    阿哥所離翊坤宮很近,齊嬤嬤帶着小棠又是小跑着,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這兩人呼哧帶喘的過來,情況不對,也沒人敢攔着,立時往裏稟告:“主子,阿哥所來人求見娘娘,看着不對勁……”

    宜妃哪裏端坐得住,立時出來,看着齊嬤嬤道:“怎麼了?”

    這小兩口早上出去不還是好好的?

    這一天功夫,怎麼就鬧起來?

    齊嬤嬤立時跪了:“娘娘,有人在膳食裏動手腳,我們福晉怕阿哥爺身體有妨礙,叫人請了太醫院的太醫過去會診……不敢瞞着娘娘,打發老奴來稟告娘娘……”

    宜妃身子一晃,穩了穩心神,顧不得細問,急匆匆就往外走。

    香蘭見了,連忙帶了個宮女跟上。

    *

    乾清宮,西暖閣。

    崔南山也跪地伏稟:“福晉發現膳食不對,傳太醫看了,下了妨礙子嗣之物……在這之前,福晉與九爺查看九爺私庫,發現御賜之物被贗品替換……”

    只能說“人老成精”,今日阿哥所這一出大戲,所謂何來,崔南山之前想不到,這一路也想的差不多。

    稟告的時候就存了私心,將財物丟失的事情也說了。

    他是阿哥所總管,這些事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也要背一個“失察”之罪。

    相處十來年,要說他全然不知劉嬤嬤手腳不乾淨,那是假話,可也只是想着小打小鬧的,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大膽子,連御賜之物也敢調換。

    如今不撕開來掰扯清楚,他這個總管都跟着說不清。

    胳膊哪裏會擰過大腿?

    劉嬤嬤這是糊塗,當奴才的想要轄制主子,不是豬油蒙了心是什麼?

    康熙臉上鐵青,如今奴才這麼驕橫了?

    就因爲主子要收攏賬本查賬,就要出手害主子?

    妨礙子嗣……

    何其歹毒……

    手腳動在膳食裏……

    藥是哪裏來的……

    “真是長見識,朕到是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奴才能在阿哥所一手遮天!”

    康熙壓着怒氣出了乾清宮,連輦車都不傳,帶了帶從西六宮抄近路前往阿哥所。

    *

    這會兒功夫,何玉柱已經再次從太醫院值房回來。

    大方脈是太醫院的大科,老中六名太醫值守,除了先過來的劉太醫,剩下五個都被拉來了。

    九阿哥黑着臉,不肯配合,還是十阿哥動手,拉着他的胳膊,讓衆太醫依次上前診脈。

    舒舒侍立在宜妃身邊,注意力依舊在劉太醫身上。

    劉太醫額頭汗津津,臉色血色褪盡。

    舒舒的心定了。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冷情的,此時此刻,想的不是九阿哥的身體,而是後續。

    自己將動靜鬧的這麼大,要是猜測只是猜測,那就算康熙與宜妃能體諒她“關心則亂”,她也會成了宮中笑話。

    隨着老太醫的神色越發凝重,宜妃咬緊了嘴脣,舒舒的呼吸也“急促”起來,握緊了帕子。

    老太醫沒有立時說話,而是讓位給下一人。

    下一個太醫鄭重搭脈,眉頭也皺起來,又仔細看九阿哥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