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老奴(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雁九字數:3168更新時間:24/06/26 16:06:52
    九阿哥斜了她一眼:“捨不得,你就不要?”

    舒舒笑得越發甜,聲音都能擰出蜜來:“要啊,爺又不是外人,哪裏用外道……”

    九阿哥輕哼着,嘴角挑的越高,還是囑咐着:“你一個人,也好好用膳,別糊弄着……要是頭晌餓了,中間就加碗麪茶藕粉什麼的墊墊……”

    舒舒老實的點頭:“爺也是,好好用膳……下晌要是散學早,記得叫何玉柱打傘,別頂着日頭回來,中了暑難受……”

    十阿哥在旁,見這兩人依依惜別的樣兒,牙根兒都要酸倒,忙移開眼。

    不想,正看見前頭頭所院門燈籠下站着人。

    是八阿哥,不知道什麼出來,站在那裏往這邊眺望着。

    “八哥……”

    十阿哥打着招呼上前。

    九阿哥聽了,也轉頭望過去,見八阿哥穿着寶藍色常服,好奇道:“這個點兒八哥就出門?”

    舒舒跟在旁邊,也對着八阿哥方向屈膝蹲了蹲。

    皇子阿哥服制,都有相應的規定。

    朝服、吉服、常服。

    朝服聽着是朝服,實際上是最隆重的大禮服,祭天祭地、婚喪大事,一年也穿不了幾次。

    吉服是禮服,尋常吉慶典禮所穿。

    常服說着是常服,可實際上不管是皇帝宗室,還是文武百官,日常所穿的都是這個,也算得上是官服。

    像九阿哥、十阿哥這樣還在尚書房讀書的皇子阿哥,日常穿衣就隨意的多。

    除了明黃色是皇帝專用、杏黃色是太子專用,不得逾制,其他顏色的長袍都行。

    八阿哥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對舒舒頷首還禮,才道:“汗阿瑪這些日子打發我在工部隨部行走,這兩日正看霸州開鑿新河的賬冊,就想着早點過去……”

    六部衙門在皇城南門外,八阿哥要穿過宮城與皇城,正好與九阿哥、十阿哥順路,就結伴出了甬道。

    十阿哥早已忍不住,出了甬道,就對九阿哥擠眉弄眼:“你還是我九哥麼?不會是換了瓤子吧?”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好好說話,做什麼怪?”

    “哼!前頭說不想成親的是哪個?這才幾日功夫就大變活人似的!去上個學,大半天的功夫,好麼,跟要離開三年五載似的……這個不放心家裏的一個人吃飯,那個擔心上學的日頭曬着……眼巴巴的瞅着,要不是我在旁立着,都要手拉手,膩歪不膩歪……”

    十阿哥撇着嘴,很是看不慣。

    九阿哥惱羞成怒,踹了他一腳:“什麼這個那個的?那是你九嫂,曉得你愛吃雞蛋,昨兒還專門打發人去御膳房要了一簍子雞蛋預備着……往後恭敬些,真是白替你操心……”

    十阿哥面上訕訕,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弟弟哪兒不恭敬?那是我親嫂子,只有敬着的!我這是打趣九哥才帶出來兩句,沒有下一回……說實在的,還得羨慕九哥,要不是九嫂將九哥看得重,也不會‘愛屋及烏’惠及到弟弟頭上……”

    九阿哥臉色這才好些,算是默認了十阿哥的說辭。

    八阿哥在旁聽着,心下卻跟着一顫。

    “愛屋及烏”?

    饒是再挑剔,他也不能否認妻子對他的戀慕與喜愛。

    可是……

    董鄂氏能“愛屋及烏”,善待十阿哥這個小叔子,寶珠爲什麼不能“愛屋及烏”?

    自己再三解釋,她也不信王氏不是額娘安排進來的,對額娘存了心結……

    她在自己面前癡纏,不是不體貼、不周全,可爲什麼想不到無視他生母,不僅會讓母嬪丟臉,也會讓他這個當兒子的難堪。

    是想不到,還是不在乎?

    八阿哥心中百轉千回,看着依舊親近嬉鬧如往昔的兩個兄弟,覺得自己好像老了。

    *

    舒舒目送着他們出了甬道小門,才轉身回了二所。

    現下還不到寅正,算再勤政,用這個時間去衙門?

    舒舒心下存疑,感覺“偶遇”更像是“守株待兔”。

    受後世影視劇與小說的影響,舒舒對於這位未來的“八賢王”印象並不好。

    要不然指婚以後,也不會先想着猜散八九CP。

    這幾天功夫,與九阿哥的日常,舒舒深有感觸。

    偏見要不得。

    不過舒舒也不會“戀愛腦”,要去跟九阿哥統一立場站隊八阿哥,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除了妯娌不好,使得兄弟漸行漸遠……

    還需要加強自身分量!

    要不然一個成丁大婚的皇子阿哥閒置也不像話……

    分量太輕,無足輕重,等到奪嫡亂起來,說不得什麼時候被拉去頂缸。

    舒舒回到書房,將之前寫的茶葉計劃翻了出來。

    茶園……茶莊……茶樓一條龍……

    之前想着是內眷生意,不管是她自己,還是阿牟額涅那裏都這樣以爲,實際上這門生意可大可小。

    要是做大了,“茶行天下”也未嘗不可。

    實際上,跟開鋪子那種小打小鬧相比,或許這個更適合拿來給九阿哥試手。

    不過舒舒想着剛纔見到的八阿哥,心中也警醒,得有個說法,讓九阿哥不好將這個分潤給兄弟們,要不然的話,落不下八阿哥,說不得幾人利益捆綁的更厲害。

    舒舒想到自己的嫁妝,想到順安銀樓……

    同樣是親生子女,她分得額涅私產的大頭,加起來比剩下的五兄弟還多,早想着日後珠亮他們成親後貼補回去。

    或許可以用這些做藉口,將茶葉生意做成自己的私產,只是“請”九阿哥打理。

    如此,就算是利潤喜人,他也不會好意思想着分潤出去。

    只是獨食吃不得……

    舒舒提筆,在白紙上寫了幾個人……

    五福晉……

    嫡親的嫂子……

    宜妃……

    太后……

    細說起來,名正言順壓在她頭上的宮中親長就這幾人……

    剩下太子妃也好,其他異母嫂子也好,無需處處周全。

    人皆有遠近親疏。

    處處周全,實際上是處處不周全。

    在最後,舒舒又填上一個名字。

    桂珍……

    無論這個堂嫂出發點是什麼,討好婆家人,或者真有結善緣的心思,大方的饋贈確實解了阿牟與額涅的爲難,也是擺明車馬給她這個堂小姑子撐腰。

    不管是銀錢,還是宮中關係,對桂珍來說都是好處。

    天色大亮,早膳送了上來。

    舒舒喝着奶茶,吃着牛奶花捲,想起九阿哥。

    尚書房在乾清宮前,皇子書房日常茶飲是乾清宮茶房那邊供應。

    宮裏的例茶,舒舒三月初“留宮住宿”時見識過,是福建供上來的介於生茶與熟茶之間的半發酵茶。

    這種茶煮奶茶還行,直接飲用可以消食解渴,除了口感混雜,不能說不好。

    可是,並不適合腸胃嬌柔的九阿哥。

    九阿哥胃口小,每天大部分都處於空腹狀態,喝這種茶就不好,刺激腸胃。

    想到這裏,她吩咐小棠:“一會兒傳話給孫金,讓他今日再去御膳房提分例時問問有沒有大麥……要是有就要幾斤,要是沒有就打發人去宮外找找……”

    說起來,米茶與大麥茶都養胃。

    可是米茶有刮油消脂的作用,九阿哥已經夠瘦了,自然不適合米茶,倒是可以試試大麥茶。

    小棠跟在舒舒身邊,這幾年就陪着弄各種吃食,對這個大麥茶倒也熟悉。

    舒舒的好心情只維持到晨正。

    劉嬤嬤回來了,過來請安,在外頭候着。

    舒舒撂下筆,到了西次間。

    劉嬤嬤進來了,依舊是笑呵呵模樣,眼圈卻有些發黑,眼神也收斂許多,很是低頭順眼的模樣:“福晉……”

    舒舒沒有急着回話,而是吩咐小椿:“沒眼力見兒,還不快點給嬤嬤搬個座兒……”

    小椿應着,轉身出去,搬了個圓凳進來,恭敬道:“嬤嬤安坐……”

    劉嬤嬤毫不客氣的坐了,面上帶出來幾分從容,笑呵呵的跟舒舒道:“老奴家去這幾日,聽說膳房那邊有了變動……福晉年輕,家裏又是下五旗的,許是不曉得咱們內務府三旗的規矩……”

    舒舒吃了一口茶,不由笑了:“那嬤嬤說說,內務府三旗有什麼規矩?”

    劉嬤嬤看着舒舒的臉色,見她慢聲細語的,溫柔小媳婦模樣,心下大定,嗓門都大了幾分:“咱們內務府三旗,雖是包衣,卻是皇家世僕……這皇城裏、宮城裏,多是內務府三旗的旗人當差侍奉……仔細說起來,都是關外老戶,從龍入關……幾輩子下來,姻親連着姻親的,都不是旁人……不說旁的,就說後宮的妃主子、嬪主子,也多是從內務府秀女裏選出來……不管是當主子,還是當差的,就多守着個規矩,那就是和和氣氣的,輕易別撕破臉,誰曉得哪個背後站着真佛……爲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處置人,那不是主子仁厚的做派,容易讓人說嘴……”

    說到最後,她面上已經帶出來不滿:“福晉在家許是嬌縱慣了,可聽老奴一句勸,這宮裏生活可不好肆意……福晉不爲自己名聲着想,也要替阿哥爺想想……”

    舒舒的笑容轉淡,還沒有說什麼,門口已經一聲呵斥:“放肆!一個宮奴,竟在主子面前大放厥詞!照你這麼說,這宮裏不是主子們說了算,反而要看你們這些奴才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