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災

    “老天爺，你還給不給我們這些老百姓一條活路了？”

    鋪天蓋地的蝗蟲，明明是小小一隻，湊在一起，卻彷彿吞噬一切的怪物。

    它們所過之處，糧食瞬間被啃食乾淨。

    就連枝葉也都被“黑雲”侵吞。

    農戶們絕望地跌坐在地上，他們仰頭望天，他們欲哭無淚。

    “先是旱，麥穗本就沒有結多少。好歹下了一場雨，麥子總算熟了，結果——”

    蝗蟲就來了。

    “……老哥，別坐着了，趕緊跑啊！”

    有其他的農戶，看到這些絕望無助的老人兒，紛紛扯着嗓子喊。

    “跑？跑啥？”

    老農們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他們看來，糧食都被蝗蟲們吃光了，自己以及全家也就沒了活路。

    沒有糧，拿什麼繳稅？

    大盛亡了，天下亂了，可這稅、兵役等，卻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不斷地增加着。

    苛捐雜稅本就壓得底層百姓們喘不過氣來。

    而今年這一場又一場的天災，直接把百姓們都壓垮了。

    左右都是一個死，跑不掉的。

    “蝗蟲啊！那玩意兒，不但吃莊稼，也咬人啊！”

    其他反應過來的農戶們，一邊跑，一邊喊。

    他們還真不是嚇唬人，而是事實。

    一兩只蝗蟲，那就只是小玩意兒。

    可一旦聚集起來，一片一片地，那就十分具有殺傷力。

    莊稼、植被等，會被一掃而光。

    就連人、牲畜等，也會受到蝗蟲的啃咬。

    莊稼沒了，確實少了一條生路，可也不會立刻就死啊。

    但，若是被蝗蟲圍攻，咬傷了，流血了，卻極有可能丟掉性命。

    在古代，可是一個連風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

    外傷，受到感染，更是必死無疑！

    “現在跑了，還能尋一條活路。現在如果不跑，立時就能死掉！”

    都是鄉裏鄉親，自是不想看到老農們出事兒。

    這些人拼命的往家跑者，提醒的聲音在半空中飄蕩。

    “死？”

    老農們終於被驚醒，他們也都反應過來。

    慌忙從地上爬起，朝着家的方向跑。

    黑雲籠罩在莊稼上，隨着咔嚓咔嚓的響動，金燦燦的莊稼，一點點的消失。

    老農們一邊跑，一邊忍不住的回頭看。

    老天爺啊，這可是我們的命啊！

    就、就這麼的沒了？

    老農們跑到家的時候，曬得黝黑、溝壑縱橫的臉上，已經流滿了淚水。

    完了！

    都完了！

    然而，災難還沒有結束。

    這一片黑雲，將一片的麥地蠶食乾淨，只留下了光禿禿的麥稈兒，便振動翅膀，前往下一片。

    黑雲飛過天地，略過村莊。

    若是遇到“障礙物”，它們也會直接撞上去。

    “哎呀！這些小畜生，還真咬人啊！”

    有的老農跑到家裏，扭過頭、查看莊稼的空隙，黑雲就追了過來。

    然後，他們就被攻擊了。

    不敢再在外面帶着，老農們只得抱着頭，快速的跑進了屋子裏。

    艱難的關上門，就是一陣密集的嘭嘭嘭。

    無數的蝗蟲撞到了門上、窗戶上，發出了響動。

    還有十幾只，跟着人一起進了屋。

    它們震動着翅膀，在屋子裏沒頭沒腦的撞來撞去。

    “……該死的蝗蟲！你們吃了我的莊稼，這是要我們全家去死啊！”

    “我們沒了活路，你們也別想活！”

    “死！都給我去死！”

    人們對外面鋪天蓋地的蝗蟲沒有辦法，但對於零星闖進屋子裏的蝗蟲，卻都殺氣騰騰。

    抄起掃帚，抓起衣服、被子，對着半空中就是一陣揮舞。

    啪！

    啪啪！

    一隻只的蝗蟲被抽到，落在了地上。

    古人確實迷信，有些人更是堅信蝗蟲是天上派下來的。

    他們面對蝗蟲，沒有兇猛出擊，反而跪下來求天求地求菩薩。

    祈求“蟲大仙”，口下留情，好歹給百姓們留一絲生機。

    但，蟲災氾濫，最主要的原因，卻不是迷信。

    而是蝗蟲成災，人力根本無法挽救。

    一隻只的蝗蟲，百姓們還是敢於且能夠撲殺的。

    然而，所謂蟲災，是無數只的蝗蟲匯聚起來。

    它們密密麻麻，它們鋪天蓋地。

    它們不但能夠啃食莊稼作物，還能攻擊人、牲畜啊。

    人若是陷入其中，可能都要受傷，還遑論“撲殺”？

    其實，就是到了一兩千年後的現代，人們對已經成災的蝗蟲，也沒有更好的對策！

    嘭！嘭嘭！

    屋子裏的蝗蟲被殺死了，屋外成羣結隊的蝗蟲，卻兇猛地撞擊着門、窗戶等。

    有的蝗蟲，撞的位置、力度等剛剛好，還能恰巧將窗戶紙撞破，繼而飛入屋子裏。

    “好啊！我都躲到屋裏了，居然還不放過？”

    “打死你！我把你們統統都打死！”

    看到破損的窗戶紙，以及流竄進來的些許蝗蟲，人們愈發憤怒了。

    打！

    打死！

    我沒有活路，你們也別想活！

    但，衝破窗戶紙，擠進屋子裏的蝗蟲，只是極少數。

    絕大多數的還是密密麻麻的，或是繼續飛，或是落在了屋頂、門、窗戶等上面。

    “我的老天爺，到底有多少蝗蟲啊！”

    “這、這窗子都被堵死了！”

    大白天的，關上了門，卻還有窗戶能夠透亮。

    而此刻，屋子裏卻黑了下來。

    窗戶上，趴着無數的小黑點，它們匯聚起，就是一塊“黑布”，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

    “完了！地裏的莊稼完了！”

    這麼多的蝗蟲，麥地肯定都被毀了。

    已經知道沒有活路，看到殘酷的現實，再次確認，依然讓人們傷心、絕望。

    “大郎他爹，莊稼完了？”

    “完了！全都完了！”

    “那、那咱們該咋辦？家裏已經斷糧了！就等着新糧活命呢。”

    “……咋辦？我他娘的怎麼知道？”

    他也不知道哇。

    他的世界，就跟那被蝗蟲遮蓋的窗戶一樣，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光亮！

    ……

    嗡！嗡嗡！

    黑雲掠過一個又一個的村莊，將一片又一片金燦燦的麥地吞噬乾淨。

    咔嚓咔嚓！

    它們不只是咀嚼着麥穗、樹葉，還有附近農戶的希望。

    蝗蟲不只是禍亂農田，它們還會一片片地飛過城池。

    路上、院中的人躲避不及，也會遭受攻擊。

    “天哪，居然有這麼多的蝗蟲？”

    “它們這是從哪兒來？城外的莊稼，不會都毀了吧？”

    縣城的居民們，也禁不住生出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