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記憶碎片（三）

    “冬晝……平時……就是這樣……”

    騎坐在夏夜身上的少女眼神忽然呆滯，等到數秒鐘後，再次恢復正常時，她已經彷彿換了一個人。

    “奇怪，爲什麼沒有作用？”少女面無表情地發出疑問。

    ——這副表情夏夜再熟悉不過，與她記憶中的妹妹一模一樣。

    因爲這裏是夏夜的夢境，就像人在做夢時，會自然而然地代入一個全新的角色般，如今的城主也正不知不覺地扮演着自己記憶中的妹妹，只有偶爾才會恢復原本的認知。

    “什麼沒有作用？”夏夜問。

    “網上說這個是妹妹系角色最容易勾起對方慾望的姿勢，爲什麼哥哥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因爲哥哥是笨蛋嗎？還是說……”

    哥哥？

    夏夜好久沒有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依舊是成爲魔女後的少女模樣，這或許說明，這才是自己對自己最根本的認知。

    但這並不影響其他人對她的稱呼，除了她自己，一切仍然按照過往的記憶來。

    坐在自己身上的妹妹即使說着非常骨科的話，也依舊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夏夜甚至懷疑，對方究竟知不知道那些事意味着什麼。

    不過，她已經沒有問清楚的機會了。

    “你在勾引我嗎？你喜歡我嗎？你想和我做澀澀的事？”她開口問道。

    面對這些問題，騎坐在身上的妹妹毫無反應。

    果然，過去的夏夜沒有問出口的問題，如今即使再問也不會得到答案。妹妹已經死了，眼前的人只是記憶中的影像，她與對方的互動可以有一些自由度，但無法憑空創造出不曾存在過的歷史。在這夢中，其它的事應該也是同樣。

    夏夜只能按照正常的“劇情流程”走。

    “是是是，我是笨蛋，所以理解不了伱那些奇奇怪怪的行爲。”她說，“快挪開，我快撐不住了。”

    “撐不住？”

    “你太重了，再坐一會，胃液都要被你擠出來了。”

    其實冬晝一點都不重，但那時夏夜就是這樣說的。

    妹妹與她對視了一會，突然報復性地又在她身上重重坐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跳下了沙發。

    “唔……”

    夏夜揉了揉肚子，卻沒有再追過去與她打鬧，而是拿起身邊的書，繼續讀了起來。

    那是一本《兼併、重組與公司控制》。

    “笨蛋哥哥。”

    冬晝小聲抱怨了一句，回到電腦桌旁，將長髮攏起，束成一束馬尾，露出白皙的脖頸，接着抽出數據線，插進腦後的端口中。她開始繼續處理實驗數據，同時時不時查閱攤開在桌面上的《超構晶格——基於人工智能的模擬與篩選》。

    房間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指尖敲擊鍵盤與書頁被翻過的聲音，夏夜掃了兩眼手中的書，驚訝地發現即使過了這麼久，其中的內容自己竟然十有八九還記得。

    她沒有興趣再讀一遍，目光從書頁上遊移到了地板上，地上散落着各種足以砸死人厚實書籍，其中有《分子及凝聚態系統物性計算模擬》、《基於羣論的算法構造及其在固體物理中的應用》，也有《金融體系中的投資銀行》、《機構投資與基金管理的創新》。

    這些書全部來自於學校的圖書館，之所以借閱這些紙質的書籍是因爲它們完全免費，而如果要借閱可以通過腦機接口閱讀的電子版，則需要支付信用點——儘管不多，但對經濟拮据的兄妹來說，自然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這一年，自己16歲，冬晝14歲。

    兩人在4年前考入了同一所大學的物理系，花費兩年時間取得學士學位後，自己又花了兩年拿下金融學的碩士學位，而冬晝則轉向固體物理方向，如今在一位教授手下攻讀博士。

    旁人都說兩人是天才，但夏夜認爲只有妹妹才是真正的天才，而自己只不過比普通人聰明一點點。

    如果沒有發生後來那些事，大概自己一家人都會生活得很幸福吧。

    對了，今天是幾號來着？

    她從褲兜中掏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着：12月26日。

    她望着這個日期，愣了好一會。

    “冬晝。”夏夜突然開口。

    “嗯？”

    “你還有七天就要死了。”

    冬晝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

    又過了一會，她才疑惑地回過頭：“怎麼沒有下文了，哥哥該不會就想叫聲我的名字玩吧？”

    “怎麼會。”夏夜表情自然地露出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給你買了件生日禮物。”

    聽到這句話，少女不高興似地蹙起了眉頭，但微微抿起的嘴角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

    “笨蛋哥哥，又花這種沒有意義的錢，該不會又是一點點省出來的吧？”

    夏夜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些：“怎麼可能。不要忘了，你哥哥如今可是在‘亞太金融’上班的白領……雖然還在實習期，但就算這樣，每個月工資也有不少。”

    “好吧……”冬晝微微點頭，“正好，我也有一件禮物要送給哥哥。”

    “送我？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是聖誕節的第二天。”

    “……”

    “總之，我想送哥哥禮物，所以就買了，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少女面不改色地說着雙標的話。

    “那你買禮物的錢又是從哪來的？”夏夜皺眉，“我記得你那個教授很黑，每個月到你們手上的補貼根本沒幾個錢。”

    “像我這樣聰明美貌又年輕的美少女，只要跟實驗室裏那些師兄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就很容易弄到錢吧？”

    “……說人話。”

    “最近發表的那篇論文，我把第一作者的署名權賣給了出價最高的師兄，賺了不少。”

    “你不怕被你那個教授發現？”

    “他當然知道，所以他可以從中抽三成。”

    “……”

    冬晝忽然皺起了眉：“這麼說，哥哥對牛頭人的玩法也沒興趣？所以你到底是什麼古怪XP？該不會是傲嬌吧？傲嬌已經退環境了喲，老古董哥哥。”

    “你腦子那麼聰明，就不能多想點正經的事嗎？”夏夜嘆氣。

    妹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拔下腦後的數據線，轉身在包裏翻找出一樣東西，藏在身後，向夏夜走近。

    夏夜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準備的禮物就在兜裏，不用再去拿了。

    兄妹倆面對面站着，同時向對方遞出了禮物，緊接着，兩人又同時“啊”的發出了驚呼。

    她們爲對方準備的禮物，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兩個完全相同的小盒子，盒蓋是透明的，在緩衝泡沫的中央，躺着一片精緻的黑色芯片。

    A490型腦機芯片，當今最新款的主流人工智能處理器，無論科學研究還是規劃策略，都可以爲使用者提供巨大的幫助。

    不過…

    就算禮物一模一樣，也依舊要將它送給對方，才能實現“禮物”的意義。

    夏夜將盒子放在了冬晝手中，而冬晝也將自己的禮物交給了她。

    “冬晝，祝你生日快樂，研究順利。”

    “哥哥，祝你在公司裏所向披靡，早日成爲人上人。”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