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違約

    晚餐已經結束，柯倫等人已經離開，只留下夏夜一人，仍然坐在餐桌旁。

    她需要思考一些事情。

    夜幕即將降臨，這個世界沒有太陽，因此也沒有朝霞或晚霞，淺黃色天空均勻地逐漸變暗，直至完全變成近乎於黑的深藍色。

    藉着天穹上仍殘留的些許光芒，她擡起手，再一次打量自己的手腕。

    手腕白皙得近乎透明，細細的淡青色血管若隱若現。在這嬌嫩的肌膚上，整齊地排列着幾行魔女文的字符。

    其中最下方的一行，就是她與柯倫剛剛才簽訂的保密協議。

    她再一次將協議點開，確認其中的條款：

    條款8.1如契約雙方中任意一方主動泄露上述內容，視爲對該協議主動違約，主動違約者須按照條款9.1至9.5支付違約賠償。

    條款8.2如契約雙方中任意一方因不可抗力泄露上述內容，視爲對該協議被動違約，被動違約者無需支付任何違約賠償，但違約行爲將【立刻】被另一方得知。

    ——在保密協議剛剛形成時，條款8只有一條內容。

    但在柯倫給出暗示之後，條款8已經變成了條款8.1和8.2。

    很明顯，重點在條款8.2.

    錯誤的理論……

    股東的態度……

    披露的義務……

    夏夜感覺自己漸漸摸到了柯倫想要暗示自己的事。

    血…

    白皙的手腕上，突然裂開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鮮紅的血從傷口中流出，順着纖細的手臂淌下。

    傷口是橫向的，正好劃過代表着保密協議的那幾個魔女文字符，如同一道刪除線。

    ……原來是用這種方式通知的嗎？夏夜暗想。

    她顧不得止血，點開協議，協議狀態果然已經從“已生效”，變成了“契約人已被動違約”。

    立契人是夏夜，契約人是柯倫。

    這說明柯倫已經被迫將發現白鯨鯨羣的事告訴了其它人。

    “修嘰，來幫我止一下血。”

    夏夜將手腕平放在餐桌上。

    “好的喵~”

    正在附近閒逛的黑貓跳上桌面，將腦袋湊近，舌頭在夏夜的傷口上舔過，和真正的貓不同，修嘰的舌頭上沒有倒刺，觸感冰涼而光滑。翠綠色的紋路在皮膚上出現，可緊接着就迅速變淺，侵蝕的力量正在被她的皮膚排斥。

    “不要排斥。”

    夏夜在心中默唸一聲。紋路的顏色立刻開始恢復，很快重新穩固了下來。

    在侵蝕能力的幫助下，傷口迅速止血。作爲止血的報酬，修嘰順便把手腕上的血舔得乾乾淨淨。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吃主人的血喵，很美味喵~”黑貓意猶未盡地說。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想總是流血，會痛的。”

    好在魔女是卵生生物，沒有定期流血的煩惱。

    夏夜一邊說着，一邊將黑貓重新放在自己頭頂，啓動掃帚，向德布索塔的方向飛去。

    她準備回去了。明天早上，“莫比迪克”號就會拖着白鯨抵達港口。

    ……

    當柯倫回到“遠船租賃”時，天已經快要黑了。

    “柯倫董事長。”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柯倫微微偏過頭，看見帶着銀色面具的七零四就站在幾米之外，剛纔那裏明明還沒有人。

    “已經快8點了，你們難道還沒下班麼？”柯倫問。

    “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可以通宵工作。”七零四回答道。

    “那你還真是個好員工，如果我公司裏的人都像你這麼拼命，‘遠船租賃’可能已經成爲‘巴琺莉雅’了。”

    “好了，柯倫董事長，不要岔開話題，你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麼。請回答我的問題：根據我們雙方的契約，你有任何應當披露，卻尚未對股東進行披露的信息嗎？”

    柯倫靜靜地看着她，過了一會才說：“根據披露相關條款，我只需要在三個工作日內完成披露，就不算違反契約。”

    “但同樣有條款規定，當股東主動詢問時，你有義務立刻據實進行回答。”七零四咄咄逼人地說道。

    “……”柯倫沒有迴應。

    “回答我，柯倫，不要逼我使用契約。”

    柯倫依舊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七零四的耐心終於被耗盡，銀色面具下方，響起了魔女文的音節：

    “D-s-c-L-s-r”

    黑色的火焰在柯倫的手腕處突然出現，轉眼間就將多層褶邊的袖口燒成了灰燼，它們迅速蔓延，很快燒光了整條袖子，向着身體的部分擴散。柯倫擡起義手，捏住黑焰，很快將火焰壓滅。

    但契約的力量仍在生效。

    以右手手腕爲起始點，火焰形狀的黑色紋路在白皙的肌膚上蔓延，它們轉眼間就佈滿了手臂，越過肩膀，向着少女的面龐和身體擴展。

    這一回，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它們，在衣裙下方，它們迅速侵佔胸腹，並沿着大腿從裙襬下延伸了出來。攀上脖頸的紋路則已經佈滿了少女的半邊臉蛋，讓可愛的面容變得有些猙獰。

    柯倫感覺到了熟悉的疼痛。這種烙刑般的疼痛在第一次經歷時會讓人難以忍受，但次數多了之後，就不再那麼可怕了。

    在強烈的痛苦中，她笑了起來：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爲什麼這麼着急？你在擔心什麼？你在害怕什麼，七零四？或者說，你們風投七部在害怕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黑色的紋路終於侵佔了少女的每一寸皮膚，但緊接着，它們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少女身上出現了數十道極細的黑色絲線，每一根絲線都會穿過一個關節，並將關節牢牢綁住。

    這些絲線向着極高處延伸，融入已經變成深藍色的天穹，儘管通過肉眼已無法看到，但柯倫知道，它們全都延伸向東方，那是上城區所在的方向。

    她已經無法動彈了，也無法控制自己說話或不說話，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視線。灰髮黑裙的少女彷彿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傀儡，只能在那些絲線的牽扯下行動。

    “柯倫董事長，現在開始我們的例行披露吧。”

    “……”少女很機械地點了點頭。

    面具魔女低笑一聲，她伸出手，在身邊虛按了一下，一面比人還要高的鏡子憑空出現，她像推門一樣推開鏡子，一間只有黑白灰三色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房間中的設施簡潔之極，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

    “請進，柯倫董事長。”

    少女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房間，面具魔女也跟隨着進入，並隨手將鏡子關上。

    “遠船租賃”外的廣場上，兩人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房間內，柯倫坐在椅子上，她張開嘴，語調機械而呆板，和平時說話風格判若兩人：

    “12月12日，公司獲悉‘白鯨及白鯨生態’相關信息，該信息可能對公司經營產生重大影響，根據契約條款52.1至52.11，對有關事項披露如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