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錯誤的常識（下）

    雅哈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四對骨翅？”

    “……對。”

    “你能確定嗎？”

    “不能……”就連唐璃自己也懷疑起來，“距離太遠了，我……無法確定。”

    當看到的事實和常識反差太大時，人的第一反應往往不是“怎麼辦”，而是“一定哪裏弄錯了”。

    雅哈和唐璃目前就處於這種狀況中。

    夏夜卻感覺好多了，之前始終若隱若現，卻又一直縈繞不去的模糊想法，此刻終於變得清晰無比。

    只需要再確認一次。

    “我帶着二副飛到更近的位置再看一眼，就可以確定了。”夏夜說，“很快，來回只需要不到兩分鍾。”

    這一次雅哈沒有猶豫：“好。”

    ……

    “準備好了嗎，唐璃姐姐，我準備起飛咯。”

    “這、這個姿勢……”

    “這個姿勢有什麼問題嗎？”夏夜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

    她正用公主抱的姿勢抱着唐璃。說起來，唐璃比夏夜還有高，但好在身材幾乎和夏夜一樣纖細，因此體重還在夏夜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我的翅膀是從腰後伸出來的，既然沒辦法揹着你，就只好抱着伱了，還好你不是很重……”

    唐璃：“……”

    “好啦，要起飛咯。修嘰，把我的頭變成安全帶系在她身上，免得等會掉下去了。”

    修嘰“喵”了一聲。夏夜的頭頓時如融化般從脖子上流了下來，變形成一根又細又長的觸手，繞過唐璃的纖腰和大腿，將她牢牢綁在夏夜身上。

    “不、不用綁着本劍仙也可以，啊，好癢、咕咿……”

    夏夜無視唐璃的反對，將掌心的‘雷之羽’捏碎，在翅膀展開的同時，整個人便連同唐璃一起，化作一道緋紅色的雷光，向着正西方飛去。

    “雷之羽”可以在12秒內飛行18公里，也就是大約10海里。維持時間結束後，由於夏夜沒有指定攻擊目標，翅膀如同一個大煙花般，崩散成99道雷光，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與此同時，趴在夏夜肩上的修嘰膨脹起來，就好像一個被迅速吹大的氣球。

    轉眼間，不足一尺的貓咪就變成了一個直徑超過五米的“貓咪氣球”，修嘰的腦袋和身體都變得圓滾滾的，好似一隻卡通形象的胖貓，四肢卻拉伸得又細又長，如同繩索般繞過夏夜的身子，將她和唐璃吊在半空。

    氣球在慣性下緩緩向前飄動。

    “沒想到夏夜妹妹的靈寵還有這等用法。”唐璃望着頭頂，驚訝道。

    “嗯，前段時間它吃了好多零食，長胖了不少，我便突然想到，如果修嘰膨脹成氣囊的模樣，應該可以帶着人在空中飄浮，今日一試果然可行。”

    “本貓才沒有胖！只是在長身體！”頭頂的修嘰抗議道。

    “有什麼關係，貓貓胖一點才可愛。時間到了，你可以變回來啦。”

    修嘰“喵”了一聲，身子飛快縮小，重新變成平時的模樣，趴在夏夜肩上。

    剛剛夏夜那麼一說，唐璃此時便仔細瞧了瞧修嘰，發現它確實比之前胖了不少……

    四散的雷光早已重新收攏成“雷之羽”，懸浮在夏夜掌心，她再一次將它捏碎，又向前飛行了10海里，然後修嘰再次變成貓咪氣球，將兩人吊在空中。

    “唐璃姐姐，這個位置應該能看清了吧？”

    相比莫比迪克的位置，兩人已前出了大約20海里，這段時間裏，鯨羣也向前遊動了大約3海里。因此，與鯨魚的距離已經縮短110海里左右。

    唐璃點點頭，再一次睜開“劍瞳”，巨大的眼睛從裂隙中出現，頓時擠佔了貓咪氣球的位置。

    修嘰“喵”地抗議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往旁邊讓了讓。而大眼睛在唐璃的指揮下，將視線投向了正西方向。

    由於距離縮短了，這一次唐璃看得清楚了很多，同時也有餘力將視野共享給夏夜。

    很快，夏夜也看到了——

    不是5條尾跡，是8條，每一條都代表着一條鯨魚。

    它們都是白色，都有着四對骨翅；每一條的體型都比在淺海區看到了那些大好幾倍。

    雅哈認爲自己找了一條特殊的鯨魚，並對此念念不忘。爲了獵殺它，她們打造了莫比迪克號，聚集了一批優秀的捕鯨人，她們從淺海區一直搜尋到深海區，並最終找到了它，就在所有人都準備好與它決一死戰的時候……

    她們愕然發現，同樣的白鯨，竟然還有足足八條，而且正朝着這個方向疾馳而來，只需要不到一個小時，就會與莫比迪克號迎頭撞上。

    “爲何……這變異的白鯨竟如此之多？”唐璃的表情既震驚又疑惑，“難道深海區發生了什麼異變？”

    “應該不是。”夏夜說，“我們先回船上吧。在來之前我就有一個猜想，現在看來已經被證實了。”

    說完，她讓修嘰重新回到她的肩膀上，接着捏碎“雷之羽”，化爲一道電光，朝着莫比迪克號的方向飛去。

    ……

    仔細想想，德布索塔的魔女們，最初是如何瞭解到鯨魚的？

    這一切都來源那位旅行魔女，她在聊天中無意間提到了這種生物，但比起詳細介紹鯨魚，她更多地是誇耀自己的實力；而聽到這件事的人們，一開始也只是將信將疑，並沒有太過在意。

    直到後來，有人真的在德布索塔附近的海域碰到了這種龐大的生物，人們才終於確定，鯨魚是真的存在的。

    而隨着更多的人出海，更多的捕鯨人找到鯨魚，淺海區那些鯨魚的模樣，也成爲了所有捕鯨人都知道的“常識”：

    鯨魚的長度約60-80米，有兩對骨翅，背部呈金黃色，腹部成淺黃色，主要的攻擊手段是鯨息。

    既然所有捕鯨人遇到的鯨魚都是這副模樣，鯨魚當然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

    至於深海區？很少有捕鯨人敢於進入深海區；而在這其中，又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夠活着回來；至於活着回來同時還在深海區中找到過鯨魚的人——完全沒有。

    於是，有關鯨魚的“常識”在德布索塔維持至今。

    直到不久前的一天，一個名叫雅哈的船長聲稱，自己的捕鯨船被一頭白鯨毀了，那頭白鯨龐大而危險，是一條特殊的變異鯨魚。

    大多數人不相信她，認爲她撒一個愚蠢的謊；小部分人相信了她的話，同時也默認了一件事——白鯨是一頭特殊的，多半是變異形成的鯨魚。

    這是很合理的猜測，因爲“常識”告訴她們，正常的鯨魚不是這樣的。

    就這樣，爲了魔爾、名望與樂子（某人），她們出發，計劃找到並獵殺那頭“特殊的白鯨”。

    她們找到了它——以及更多的，和它一模一樣的白色的、有着四對骨翅的、體長將近200米的龐大鯨魚。

    所以，雅哈遇到的那頭白鯨，真的是一頭特殊的變異鯨魚嗎？

    “常識”誤導了所有捕鯨人，以及夏夜；但夏夜作爲一個外來者，接受這個“常識”不過十幾天，也因此，也比捕鯨人更容易從它的桎梏中跳出來。

    其實早在第一眼看見白鯨的時候，那個猜想就隱約出現了

    因爲它的骨翅——無論是前面的，還是後面的，兩對之間的連接實在太多自然，就好像其中一對，是從另一對中分離出來的一樣。

    所以，爲什麼不能有這樣一種猜想呢：

    淺海區的鯨魚，並不是“正常”的鯨魚，而僅僅只是幼年的鯨魚。

    而幼年鯨魚成長到一定階段，便會進入深海區，在那裏，它們的體型會變得更加巨大，顏色會變成白色，骨翅分裂，由兩對變成四對——最終，它們將成爲一頭成年的鯨魚。

    這就是雅哈偶然遇到的“白鯨”。

    甚至還可以進一步猜測：

    或許鯨魚和魔女一樣，也是一種卵生生物。成年的鯨魚一般只在深海區活動，只有在產卵時，才會進入淺海區，因爲淺海區更加安全（不考慮魔女捕鯨的因素），更適合幼年鯨魚生存，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在雅哈之前，從未有人帶回過白鯨的信息。

    畢竟德布索塔的捕鯨業，才剛剛興起幾年，在淺海區遇到白鯨的可能性本身就小，就算碰到了，也無法活着回到德布索塔。

    直到雅哈的出現。

    莫比迪克號的駕駛室內，夏夜用最快的速度將以上猜想講述了一遍。

    “因此，我認爲，這就是白鯨的真面目。”

    夏夜說完，伸手指向雅哈。

    “而你，我的船長，對德布索塔的所有捕鯨人而言，你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