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估算

    “夠。”輪機長只說了一個字。

    如果要用一句話概括輪機長的特徵的話，那應該就是——

    她的頭髮和她的襪子是一樣的。

    更具體一點說，她的及臀長髮一邊被挑染成了黑色，一邊被挑染成了白色，然後兩邊在頭頂融合成了灰色。

    就跟輪機長必須穿的黑白雙色絲襪一個風格。

    “……”大家都安靜地等着輪機長繼續解釋。

    然而已經沒有後續了，輪機長很自然地朝大家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發言完畢。

    “……”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雅哈早有預料一般，有些無奈地問：“有多少的餘量？”

    “一天。”這次是兩個字。

    意思是假如按照雅哈的路線，環繞羣島一圈再返回德布索塔的話，只有兩天的燃料餘量。

    雖然以太衝壓推進器主要消耗以太，但維持發動機內的契約法陣需要魔力，而魔力來源於鯨油，因此，寶貴的鯨油就是捕鯨船的燃料。

    “只有兩天。”雅哈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按照行業慣例，所有輪機長在估算燃料餘量時，都是不會將追逐鯨魚所消耗的燃料計算在內的，因爲這已經超出了她的職責和能力範圍。

    當一艘捕鯨船找到鯨魚後，有可能立刻就成功將鯨魚捕殺，也有可能經歷一場漫長的追逐，最終收穫獵物，或者空手而歸。

    因此，船上剩餘的燃料能否捕獵到鯨魚，是需要船長根據自己的經驗和直覺去判斷的事，也是評估一個船長是否優秀的重要標準之一。

    但兩天的餘量……即使讓一個菜鳥船長來做判斷，也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小的餘量，跟何況，莫比迪克要獵殺的是一條不同尋常的白鯨。

    不過，如果樂觀地想，假如她們成功獵殺了那頭白鯨，即使到時消耗了超過兩天餘量的燃料，也可以從白鯨身上割取下未精煉的鯨油作爲替代燃料，將船開回德布索塔。

    “我們……就按這條路線航行！”雅哈終於在心中做完計較，一錘定音地說。

    短會結束，衆人回到各自的崗位。唯一沒有事情可做的夏夜站在雅哈旁邊，看她指揮船員幹這幹那。

    沒過一會，雅哈突然半彎下腰，將頭湊近夏夜，低聲問到：“二副說話怎麼突然變正常了？”

    “……你還挺八卦的。”夏夜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我這是在瞭解手下的狀態。”雅哈解釋到。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對她說我相信她說的那些。”

    “什麼？！”雅哈的聲音不自禁大了幾分。

    “噓……我還沒說完呢。我又對她說：她那個世界可能已經派出了殺手來追殺她，想要不被殺手發現，就不能太顯眼，至少說話風格要模仿周圍的人。”

    “……”雅哈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才感嘆道：“這就是以毒攻毒吧……”

    “什麼‘以毒攻毒’？”夏夜很不滿地反駁：“是本魔女無可比擬的美貌與智慧治癒了渴求被人理解的唐璃小姐！”

    雅哈：“……”

    “說起來，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夏夜接着說。

    “什麼？”

    “爲什麼你找的這些二副、輪機長……什麼的，都怪怪的？好像就大副正常一點。”夏夜問

    雅哈：“那我提前告訴你，大副也一樣，只不過還沒顯露出來。”

    夏夜：“……”

    雅哈：“至於原因，就像之前跟你說的，要是又正常又厲害，早就被招募走了，還輪得到我這個破產船長？只有在這些不太正常的人裏面，才有可能挑到幾個厲害的。”

    夏夜：“我突然發現……”

    雅哈：“發現什麼？”

    船員的報告聲突然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船長，輪機長報告推進器已熱檢完畢，隨時可以進入衝壓推進狀態。”

    雅哈頓時顧不上再跟夏夜閒聊，立刻下達命令：“輪機組人員立刻從推進器艙段撤離。”

    “1分鐘後，改變屏障構型，不再覆蓋以太衝壓推進器。”

    “收起氣囊，準備進入衝壓巡航狀態。”

    “右舵五，10秒後回正，進入最新規劃的航線。”

    ……

    轉眼間，雅哈已經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接到命令的船員紛紛複述並執行。

    飛梭形狀的氣囊開始排出填充氣體，並很快癟了下去，透過駕駛室的窗戶，夏夜看到幾名船員靈巧地跳上氣囊支架，身材纖細的少女們毫不費力地推動龐大的金屬構件，很快就將氣囊的骨架摺疊起來，並牢牢固定在船舷兩側。

    結構強化。

    看見這一幕的夏夜，在心中做出判斷。

    這是捕鯨人最常用的魔女契約之一，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契約。它可以強化立契人的身體結構，也可以強化任意物理結構、甚至概念上的結構；而如果立契人和機械結構之間的距離足夠近，則可以同時強化兩者，並顯著提高強化的幅度。

    剛剛那些徒手摺疊氣囊的船員，正是基於此效果，才能夠輕鬆收起重達數噸的金屬構件。

    因爲這個契約的存在，捕鯨船上的絕大多數功能都是通過“人力”實現的，包括支起與收回氣囊，起錨與下錨……甚至舵手操縱的船舵，也只有簡單的傳動裝置，而沒有助力裝置。

    這麼做的好處當然顯而易見——成本得到了極大的降低。

    捕鯨船超過八成的製造成本，都集中在以太衝壓推進器和捕鯨炮上，至於其餘部分，只不過是一堆既無技術含量、也無魔法含量、結實又便宜的金屬構件。

    收起氣囊後的德布索塔號，船艏開始漸漸向下傾斜。按照雅哈的說法，以太能夠對物體提供一定的浮力。相對以太的速度越高，浮力越大；在以太中佔據的空間越大，浮力也越大，收起氣囊後的捕鯨船減小了自身的體積，獲得的浮力也隨之減小，因此，需要提高速度來彌補這一部分浮力的損失。

    “前進四。”雅哈發出命令，“報告俯仰角。”

    “當前俯角10。”操舵手喊道，同時將控制臺上的握把一推到底，“已進入前進四！預計10秒後開啓衝壓加力推進。

    “5秒！”

    “4、3、2、1——”

    船尾處轟鳴聲突然高亢起來，整艘船也隨之開始顫動，以太衝壓推進器終於真正地“點火”，渦扇的葉片被鎖死，沒有了屏障阻擋的以太風吹入推進器中的空腔，在魔力場的約束下爆燃，產生出無與倫比的推力。

    在德布索塔號尾部，亮起兩道金黃色的火焰，它比以太海中的任何一朵黃金雲的顏色都要耀眼，就彷彿兩道劃過天際的金色流星。

    強烈的加速感襲來，夏夜不得不抓住身邊的立柱，才能穩住身體。在劇烈的抖動中，眼前的雲海飛快地後退，捕鯨船的速度越來越快。

    “報告當前航速。”雅哈再次開口。

    “當前航速——180節……190節……200。”

    “水平舵，仰角五度。”

    “水平舵，仰角五度！”舵手複述了一遍，用力拉動輪舵旁邊的拉桿。

    由速度提供的浮力漸漸顯現出效果，德布索塔號不再向下俯衝，在水平舵的控制下，船艏重新昂起，捕鯨船很快回到了氣囊收起之前的高度。

    “平舵，前進二，進入衝壓巡航模式。”雅哈命令道。

    “平舵，前進二，衝壓巡航模式。”

    推進器的轟鳴聲終於小了下來，變成低沉的嗡嗡聲，船也迴歸到水平的狀態。

    “你們說的1節，是指每小時1.9公里嗎？”夏夜突然問。

    “準確的說，是1.852公里/小時。”雅哈答道。進入巡航狀態後，她總算是閒了下來。

    “哦……”夏夜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她在心中默默計算。

    巡航速度200節，也就是大約370公里每小時。這個世界每天同樣是24小時。也就是說，捕鯨船五天可以航行370*24*5=44400公里，也就是4.44萬公裏。

    在穿越前那個世界，地球的周長也不過4萬公裏。也就是說，在這五天中，她們將航行足以環繞地球一週的距離，而這個距離，僅僅只能夠達到距離德布索塔最近的一片羣島。

    所以說——

    如果她目前所在的，同樣是一個星球，那麼，這個星球到底該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