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下城區

    飛行幾分鐘後，充斥在夏夜視野前方的高樓大廈突然間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下方大量低矮的建築，它們雜亂無章、外表破舊，有些甚至垮塌了一半，但在剩餘的另一半中，仍舊有人居住的痕跡。

    夏夜向遠方望去，發現這片看起來像廢墟的建築羣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而在視野盡頭，隱約可以看見幾座好似碼頭吊機的龐大機械，而帶着六邊形紋路的穹頂也在那裏彎折下來，與地平線相接。

    “這裏是？”夏夜轉過頭，向莉莉安問到。

    “夏夜姐姐，這裏就是下城區了。”莉莉安回答，“我們接下來要去的那家商店，就在下城區。”

    “這裏……有商店？”

    看見夏夜疑惑的表情，莉莉安輕輕一笑，說道：“我們下去吧，到時候夏夜姐姐就知道啦。”

    兩人俯衝向下，幾秒後便一頭扎進了那些奇形怪狀的建築之間。緊接着，她便看見莉莉安直接降落在了街道上，於是她也跟着降落，收起了掃帚。

    環視四周，這時夏夜才發現，剛剛那些在高空中看起來很矮的建築其實一點也不矮，毫無規劃可言的建築物歪歪扭扭地向上延伸，矮的有七八層，高的的則足有好幾十層。

    這裏儘管凌亂、破舊，卻絕不缺乏活力。到處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廣告牌，住戶和商戶混雜分佈在每一棟建築中；本就不寬的街道上兩側被各種攤販佔據得滿滿當當，因此變得更加狹窄，而行人就擠在中央，依靠步行向前移動。

    說起來，夏夜對這種環境倒是毫不陌生，穿越前她就去過類似的地方，而且不只一處。

    “爲什麼沒幾個人在天上飛？”夏夜指着頭頂問。

    “因爲三個原因。”莉莉安一邊帶着夏夜在人羣中穿梭，一邊說道。

    “首先當然是因爲掃帚很貴，平時飛行也需要消耗魔力，但如果選擇步行，就能節省不少花費，對於杯子裏大多很拮据的下城區居民來說，比起快和方便，當然還是節省魔力比較重要。

    “另外，夏夜姐姐你看我們的頭頂，因爲沒人管理，各種廣告牌都已經掛成這樣了，如果想飛行，難保不準就會撞到一個，所以還不如不飛。”

    夏夜想象了一下一個飛行的魔女在廣告牌上撞出一個人形大洞的樣子，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最後還有一個原因，在下城區飛行，有時候還有另外一個風險……啊，我們快到啦，前面不遠就是。”莉莉安指着前方的一棟矮樓，說到。

    此時兩人已經走進了一條小巷，巷子裏沒有其它人，相比剛剛的街道要安靜不少。

    “還有另一個風險，那就是……”莉莉安接着剛剛的話題說到。

    轟——！！！

    但纔剛起了個頭，她的聲音就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響聲來自後面，夏夜驚訝回頭，看見一個魔女從側後方的一棟樓裏飛了出來——不是騎着掃帚的飛行，而是被巨大的衝擊波命中，身體連同着無數牆壁的碎片一起被擊飛到半空。

    她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魔女帽也不見了，露出凌亂的棕色捲髮。儘管模樣很狼狽，這個魔女卻奇跡般地沒有受傷。她半空中扭轉身體，展開掃帚，“呼”地一下朝夏夜和莉莉安的方向飛來。

    夏夜挑了挑眉，一隻手將莉莉安擋在身後，另一只手已經抓住了趴在她頭頂的修嘰——如果對方有什麼危險舉動，她會先將修嘰扔過去。

    但棕發魔女似乎只是恰好挑選了這個方向。她隨意瞥了一眼站在巷子中的兩人，並未理會，接着便加快速度，消失在樓與樓的縫隙之間。

    一秒鐘後，另外兩名魔女從剛纔發生爆炸的那棟樓的破洞中飛了出來，向棕發魔女消失的方向追去。

    當她們經過夏夜上方時，夏夜聽到了斷斷續續的交談：

    “……沒想到她還有魔力可以用……”

    “沒關係……就算有也不剩多少，肯定跑不遠……”

    “泡泡護盾也破了……等會一下子就能……”

    等到兩撥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莉莉安才“呼”地鬆了一口氣。

    “好可怕……不過沒波及到我們就好。不過就算有什麼危險，有夏夜姐姐就不用擔心吧？”

    “可我也有可能丟下你自己跑路。”夏夜故意說。

    “哼，夏夜姐姐就知道嚇我，你才不會……的吧？”

    夏夜沒有回答，反問道：“剛剛那是什麼情況？”

    而莉莉安也很乖巧地沒有再追問剛剛那個問題：“那個啊……就是我剛剛想說的，下城區很少人飛行的第三個原因。”

    “嗯？”

    “逃跑的那個魔女，應該已經破產了吧。”莉莉安解釋道，“一旦我們的體內沒有魔力，就立刻會死，但沒人不害怕死亡，因此當一個人看着杯子的魔力一天接一天的減少，而自己又找不到任何補充的來源時，就只能做出一些極端的嘗試。”

    “比如？”

    “比如舉債，或者直接搶奪。但絕大多數人都會首先選擇舉債，因爲這種做法至少看起來風險小一些，不過實際上，就算她們能因此多活一段時間，大多數人也無法在這段時間裏找到足夠的魔力去償還債務，因此當還款截止日來臨時，她們就會像剛剛那個魔女一樣，被追債公司追殺。”

    “可是……”夏夜想想，說到：“那個魔女有掃帚，看樣子身上還有至少一個契約，如果她是一個缺魔力的人，爲什麼還會有這些東西？”

    “掃帚可能是租的，或者搶的。至於契約……其實有不少這樣的人，她們欠的數額實在太大，根本不可能還清，因此她們往往會在體內的魔力被凍結之前，將它們全部花掉，用來購買及簽訂儘可能高級的魔女契約。這些契約往往都是戰鬥性質的，如此一來，當追債小隊前去追債時，她們就可以選擇使用暴力——要麼將債務問題和追債小隊一起解決掉，要麼債務問題和她自己一起被解決掉。”

    “可是，就算她解決了追債小隊，也因此不用再還債，也應該很難再借到魔力了吧？這裏應該也有黑名單之內的東西吧？”夏夜基於前世的經驗，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有的，據說每個追債公司都有一份名單，但每家記錄的各不相同，也很少互通。但最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裏，而是那些通過暴力解決掉債務問題的人，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不僅沒有了債務，還很可能會有收入來源……”

    當莉莉安說到這裏時，夏夜已經大致猜到了原因，果然，她聽見莉莉安繼續說道：

    “在下城區，實力從來都不缺乏市場，而這些人，已經通過自己的存活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許多委託會找上她們，捕鯨船招募獵鯨人時會考慮她們，甚至不少催債公司會反過來邀請她們加入……”

    “啊！怪不得那時露卡邀請我加入閃電追債。”夏夜突然想起昨天的事，看來自己也被當成那種亡命徒了。

    “呃……”莉莉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說起來，閃電追債還是她叫來了。

    所幸夏夜只是覺得有趣才提出來，並沒有要算舊賬的意思：“所以，像剛剛那個飛過去的魔女，說不定也能鹹魚翻身咯？”

    雖然莉莉安沒聽過‘鹹魚翻身’這個詞，但也理解了夏夜的意思，她點點頭：“其實這種事在下城區還挺常見的，這也是爲什麼大家不願意飛上天空，因爲這裏的天空已經變成了逃債人和追債人的戰場，萬一被波及了，只能自認倒黴。”

    彷彿在印證莉莉安的話，她剛說完，另一個方向的天空中，突然就騰起一朵火光，幾個魔女在遠處呼嘯而過，隱約間還可以看到有人影從空中墜落。

    有意思……

    夏夜欣賞着遠方的戰鬥，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相比起秩序井然的中層區，下城區明顯是個有意思得多的地方。

    太對了，這才是我喜歡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