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的願望

    “在故事裏，國王無疑是個壞人，同時也是個力量強大的人，他統治着一個國家，可以一言決定他人的生死。而對於如此強大而又危險的存在，當他宣佈需要迎娶一位妻子時，最開始竟然有那麼多的人應徵，這才是我最覺得有意思的地方……”

    夏夜停頓了一下，用勺子分割下一塊被燉得酥爛的魚肉，倒進喉嚨裏。

    將魚肉連着湯汁咽下去後，她繼續說到：“她們是怎麼想的呢？難道成爲皇后之後的榮華富貴矇蔽了她們的雙眼嗎？竟然主動去接近那樣一個強大而又不可測的存在？不要說國王生性殘暴，就算他是個並無惡意的人，由於他那強大的力量，同樣有可能因爲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讓他身邊的人身首異處。”

    “唔……”莉莉安有些理解夏夜的意思了，她想了想，又問：“可是珊魯佐德就沒有死，不僅沒死，還成功感化了國王。”

    “沒錯。”夏夜點點脖子，“但之所以這樣，不是因爲她足夠善良，而是因爲她有足夠強大的智慧。強大並不一定指武力或權力上的強大，擁有超羣的智慧也同樣是一種強大。因此，珊魯佐德和其它那些被國王處死的人是不一樣的，她是一個強大的人，一個在實力上能夠和國王平起平坐的存在。所以她才能夠保護自己不被殺掉，並最終與國王白頭偕老。”

    “……”

    莉莉安沒有再繼續提問，她沉默了許久，突然擡起頭，湛藍色的大眼睛注視着夏夜：“果然……夏夜姐姐已經猜到什麼了吧？”

    “隱約有一點猜測罷了。”夏夜坦然道：“自從你第一次得知我是旅行魔女，對我的態度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很……興奮。而這絕對不僅僅是出於對旅行魔女的尊敬，所以我猜，對你而言，旅行魔女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吧？”

    “夏夜姐姐真的很敏銳。”莉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其實，我是一位旅行魔女的後代。”

    夏夜點了點脖子，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據母親大人所說，她是在以太海中產下我這枚卵的。產下卵後，她就帶着這枚卵繼續自己的旅程，不久之後來到了德布索塔。

    “她在這座城市暫住了下來，等到我破殼而出之後，又繼續扶養了我兩年……”

    按照此前從莉莉安處得知的常識，以及夏夜自己的估算，她知道魔女破殼而出時，生理及心理年齡就已經約等於人類兩三歲大的小孩。

    而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魔女會以驚人速度成長，等到破殼之後的兩年，她們就會成長爲相當於人類十二歲的少女。

    而接下來，魔女生長的速度就會明顯放緩，直到完全停滯，而在剩餘的漫長壽命中，她們的樣貌都不會再發生絲毫變化。因此，大多數魔女看上去都比她們的實際年齡要小。

    “那是你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基於過去身爲人類的經驗，夏夜猜測道。

    沒想到莉莉安搖了搖頭。

    “其實我對那兩年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她說，“母親大人總是很忙碌，每天在家的時間都不多。除了讓我有充足的魔力可以補充，有足夠的東西吃，有幾十套衣服可以隨意挑選着穿，其它的事情，她幾乎就沒有管過我。”

    “那你會討厭她嗎？”

    “當然不！”莉莉安使勁搖了搖頭，“其實我很……崇拜她，覺得她一定很厲害，所以每天才需要處理那麼事，見那麼多的人。後來，我聽見別人都稱呼她‘旅行魔女大人’，見到所有人都對她很尊敬，這種崇拜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後來呢？”

    “後來……在我兩歲時，她突然交給我幾份契約，說她在中層區和下城區買了幾套房子，足夠維持我今後的生活。那時的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問：‘母親大人要離開我了嗎？’她很坦然地點了點頭。

    “‘我是一個旅行魔女’，她說，‘不可能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實際上，德布索塔已經是我停留得最久的城市了，至於原因——當讓是因爲需要等着你長大。’

    “‘那母親大人可以帶我一起走嗎？’那時的我又問。但對方很乾脆地拒絕了：‘你太弱小了，目前看來也沒什麼天賦。如果我帶着你，不但你隨時可能被以太海中的各種危險奪去性命，說不定還會拖累我。’

    “‘留在這裏吧，將我留給你的那些房子租出去，你就能得到一個平淡卻安穩的生活。’”

    “說完這些話後，母親大人就躍上掃帚，頭也不會地飛走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再聽到過有關她的任何消息。對於她而言，我只不過是她漫長旅途中的一個小小插曲。

    “但是，自從她離去，我就經常會想——要是她能帶着我旅行該有多好，這樣我也能像她一樣，去不同的地方，見識不同的人和物，甚至擊敗各種危險的敵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遠只能困在這座城市，過每一天都差不多的生活。”

    “哦？”夏夜的語氣帶上了一點笑意：“如果你想去外面冒險，應該也不是沒法辦到吧？你也可以像你的母親一樣當一位旅行魔女，或者去……捕鯨？按照之前你的介紹，捕鯨也是要進入以太海深處的。”

    莉莉安輕輕“哼”了一聲，說到：“夏夜姐姐明明知道答案，還故意這樣問我。我承認啦——我很膽小，而且又像母親大人說的那樣，沒什麼使用高級魔女契約的天賦，所以不要說去當旅行魔女，就連捕鯨也不敢去嘗試。”

    夏夜被莉莉安的“擺爛”逗笑了，她從喉嚨裏發出幾聲笑聲，說到：“我倒不是故意取笑你，只是要先確認這一點，才能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現在我終於能夠確定了——你一直想對我提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莉莉安沒有接話，只是忐忑不安地看着夏夜，彷彿在等待她的宣判。

    “你想要我帶着你走，對吧？”夏夜說道，“帶着你去繼續我接下來的旅程，穿越以太海，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滿足你未能從你的母親那裏實現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