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江湖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張老西字數:3494更新時間:24/06/26 15:52:29
    當哩個當!哩個哩當!

    “哎!江湖風雲起波瀾,三教九流來登場。武士比拳腳,儒生論綱常,術士顯神通,各逞其能不相讓……”

    當哩個當!哩個哩當!

    “您瞧這,紅拳高手出招快,形意霸道八卦黑,三教九流龍蛇聚,江湖險惡要留神,快板聲聲傳四方,唱出人間好風光…”

    牌坊街口,人聲鼎沸,快書藝人鴛鴦板打得飛起。

    所謂龍蛇鼠蟻,各有其道。

    一場生死擂,牽扯到對決雙方生死,背後亦有各種利益紛爭,但對普通百姓和江湖人,卻是一場盛事。

    神州百姓愛看熱鬧,自古使然。

    就是那菜市場砍頭,都有不少人圍觀,賣吃食的小販四處亂竄,更何況比武打擂這種事。

    那是比廟會看大戲還熱鬧!

    尋常百姓倒還罷了,聽說打擂的時間是在申時,吃過午飯就早早的跑來佔位置,免得到時擠不進去。

    但對普通江湖客,則是個好機會。

    所謂“見面道辛苦,必是江湖人”,那些興風作浪的弄潮兒只是少數,更多的,則是爲一些散碎銀兩操勞奔波。

    天還沒亮,便有一夥人跑來“畫鍋”。

    何謂“畫鍋”,就是江湖藝人們撂地賣藝時,弄些白沙在地上畫個圈兒,一來是佔地盤,二來是圈開場地,讓觀衆後退,有個表演的空間。

    但這夥人,明顯不是來賣藝。

    他們是咸陽本地長春會的人。

    每逢廟會或各種盛大慶典,總少不了江湖藝人和攤販,但凡事都有個規矩,若不提前說好,爲爭奪場子,非得打起來不可。

    長春會,就是專門負責此事的組織。

    他們通常由德高望重的江湖藝人組成,負責提前規劃地盤,並且維持場面上的秩序。

    當然,少不了要給本地的幫會上供,也會對小商小販和撂地的藝人抽水,賺取中間差價。

    剛過晌午,十字路口已擠得水泄不通。

    這邊有打快板的,玩兒的叫“短傢伙”,那邊有拉二胡的,行裏人稱“長傢伙”,還有那拖家帶口的鳳陽花鼓藝人……

    賣各種小吃食的自然不用說,皮門的人也來湊熱鬧。

    擺了攤,用鐵搓子磨假犀角的,叫“擺四平”。

    光着膀子用鐵條抽打自己,賣跌打損傷膏,叫“放邊漢”。更狠一點,用小刀劃破胳膊賣刀傷藥的,叫“青子圖”……

    遠處,還有一幫子車馬行腳伕。

    和李家堡的杜大牙那種邊緣人物不同,這些腳伕個個身強力壯,肌肉虯結,大冷天的褲腿摟起,露出骨骼粗壯的小腿,皆是練了戳腳的好漢…

    總之,這場比武,讓原本平靜的咸陽城江湖起了波瀾。

    …………

    “怎麼還沒來?”

    “還打不打呀?”

    “急什麼?這不還沒到申時麼…”

    眼看人越聚越多,不少閒漢明顯有些煩躁。

    整個牌坊街十字老街,已是人頭攢動,還好那木擂臺搭了夠三丈高,無論哪個角落,擡頭就能看到。

    周圍臨街的酒館茶樓,無疑位置最佳。

    只要在二樓弄個雅間,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擂臺,再沏上那麼一兩壺茶,邀三五好友前來,那叫一個有牌面。

    當然,普通人想花錢都訂不上。

    凡是能佔據好位置的,都是咸陽城江湖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且彼此涇渭分明。

    ……

    東邊酒樓上,坐的是神拳會周蟠一派的人馬,除了幾個拳館的老前輩,八大金剛也全部到齊。

    而周白,赫然也在其中。

    他看着外面擂臺,眼中躍躍欲試,開口道:“要不我先上去,總不能冷了場。”

    畢竟是少年心性,雖經常與人切磋,但還是頭一回在這麼多人面前打擂,說不激動,那純粹是假話。

    “冷什麼場!”

    一名黑發白鬢八字鬍的中年人冷聲訓斥,“以爲是雜耍賣藝麼?給我老實坐着,凝神靜氣養戰意!”

    說話的,是八大金剛之首周培德。

    他年紀最大,爲人古板,功夫在八人中也只是中等,但卻是周蟠的堂弟,也是周白的父親。

    有了這層關係,才居於首位。

    周白聞言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但眼中卻滿是不服。

    袁瞿見到,頓時微笑道:“周白,你莫要着急,這可不是先來後到的問題,那小子送拜貼,要先上擂,你後上,才顯得身份尊貴。”

    “哦,原來如此。”

    周白頓時瞭然。

    旁邊周培德看到,眉頭頓時微皺。

    說實話,他很是看不上鄭黑背和袁瞿,這兩個潑皮,沒少在外打着周家的名義作惡。

    可惜,大哥周蟠要穩定神拳會,還要往長安那邊走動關係,處處少不了錢,也只能捏着鼻子認這倆人。

    看來事情過後,要叮囑周白少跟這人來往……

    ……

    西邊酒樓上,坐的是張元尚和幾名老者。

    相對而言,這裏就冷清了許多。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道:“張老,您這次親自操辦,可就是和那老猴子徹底翻了臉,不值當啊。”

    張元尚面不改色,平靜的裝上水菸袋,點燃後抽了幾口,“一個家,一個門派,老家夥們是壓箱底,但真正重要的還是年輕人。”

    “家裏孩子出息,即便窮門破戶,也得被人高看一頭,若是後輩不成器,高門大戶也免不了跌落…”

    “周家這一代,也就出了個周白,剩下的要不是酒囊飯袋,要不是貪財好色之徒。”

    “別看那周家現在如日中天,但老猴子畢竟年紀大了,此生止步化境,若是周白一敗,一些人心中自然會有所計較……”

    衆人點頭,深以爲然。

    江湖雖說講究拳頭硬,但終究是利益使然,尤其他們這神拳會,還在大宣朝的規矩內存活,不能跟土匪一樣到處亂殺搶地盤。

    即便是土匪,德不配位,也必生災殃。

    周蟠這十幾年,有些事做的太過分。

    咸陽城中,等着推牆的人可不少。

    “有機會贏嗎?”

    “兩三成吧。”

    張元尚抽了幾口水煙,淡淡道:“老夫年紀大了,用這把老臉換個兩三成的機會,也不虧!”

    “父親,人來了!”

    就在這時,站在窗口觀望的張師童低聲提醒。

    衆人向外看去,只見西北邊的街口一陣騷動,隨後在一些張氏武館拳師的呵斥下,人羣分開一道裂口。

    街道上,一名少年闊步而來。

    黑粗布武士服,還打着綁腿,一副鄉下人的打扮,但因其身形挺拔,皮膚白皙,再加上一對龍睛鳳瞳,即便穿着土氣,在人羣之中也很是顯眼。

    在其身後,則跟着一名道人和一個絡腮鬍子大光頭,正是沙裏飛與王道玄。

    “這就是李虎的兒子?”

    茶樓內,一名老者有些詫異,“李虎一身熊羆之相,怎生的孩子如此俊俏,倒是個唱花旦的好苗子…”

    其他人啞然失笑,微微搖頭。

    這位是咸陽城八卦掌的老前輩羅士海,同時也是隆盛戲班的班頭,十足的戲癡。

    若非一位前途似錦的女徒弟被周家的後輩污了身子,自殺上吊,結下仇怨,也不會參與江湖紛爭,和他們站在一起。

    不提衆人心思各異,李衍來到十字大街中心,無視周圍人羣目光,注意力全放在了擂臺上。

    看到那擂臺,他頓時眼睛微眯。

    一旁的沙裏飛則嗤笑道:“周家的人果然是這德性,就會耍小動作。”

    卻是那擂臺建的有些古怪。

    尋常擂臺,即便沒有用於上擂的梅花樁,也有圓木架子層層疊疊,供人攀爬。

    而周家這座擂臺,四面八方全是木板,毫無着力之處,甚至陽光下散發瑩潤光彩,明顯是塗了桐油。

    這就是個下馬威。

    這麼多人旁觀,若他連擂臺都上不去,估計不用對方現身,他就沒臉再繼續待下去。

    “無妨,小把戲而已…”

    李衍淡淡一掃,看向周圍。

    只見那擂臺四周,還各有一段手臂粗的麻繩,用於拉扯固定擂臺中心立柱,綁在打入地下的鐵棍上,繃得筆直。

    李衍二話不說,來到麻繩前。

    圍觀的百姓和江湖衆人看到,頓時瞪大了眼。

    這麻繩雖說粗,但傾斜的角度卻不小,而且還只到擂臺的一半,莫非想順着繩子爬上去?

    雖說對練家子不難,但未免太不美觀。

    從氣勢上,就弱了幾分。

    誰知,李衍卻並未用手,而是踩在麻繩上,左右腳交替,穩穩當當,一步步走了上去…

    “好!”

    圍觀的百姓頓時紛紛拍掌叫好。

    “這算什麼?!”

    人羣中也有不少鐵刀幫和白猿幫的混腥子,見狀嘲笑道:“不就是戲彩門的走索麼,這小子以前,莫不是個賣藝的?”

    “你懂什麼?”

    旁邊一名老者聞言,頓時冷哼道:“走索走的是軟繩,且有發力技巧,這少年分明是下盤功夫了得,硬往上走。”

    “不懂,就別在這亂說話。”

    幾名混醒子被說的惱羞成怒,一聲叫罵就要上前圍毆,“你個老不死的…”

    但話音未落,就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卻是人羣中還有不少年輕人,直接下了暗手,把這些人全部打暈,又狠狠在肋骨上踢了幾腳。

    這幫混子也是倒黴,碰到的正是戲彩門一位前輩。

    下方一片喧譁,李衍卻是面色不改,順着繩子走到擂臺半中央,腳下一頓,藉着麻繩反彈之力,騰空而起,右手抓在擂臺邊緣。

    隨後,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當當落在擂臺上。

    下方再次響起叫好聲。

    李衍向着四周抱了抱拳,順道斜眼打量肉擂臺周圍,測算面積,看有沒有光滑或不整的區域。

    唰!

    對面的周白也早已忍不住,見李衍上了擂,直接從酒樓二樓的窗口躍下。

    他一個前滾卸力後來到擂臺邊,面對那光滑的木壁,只是伸抓一扣,五指便直接嵌入其中,好似壁虎遊牆,蹭蹭蹭就上了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