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6.南尼克

    這座從山裏挖進去的洞穴跟尋常洞穴大不相同。

    越是往裏走就越是熱，而沒有一絲應有的陰涼。

    直到完全進去後，溫度已經稱得上炎熱了。而且又熱又潮。

    佈滿青苔的岩石和黑黝黝的巖壁上掛着飽滿的水珠。

    周圍遍佈植物，他們從櫃子、花盆、水槽中蔓延出來，四處爭搶地盤，導致葉片和花蕊中沾染了泥土。

    只是大概一看，藍恩就認出了許多珍惜的草藥，甚至還有在艾瑞圖薩的圖書館中已經宣稱滅絕的植物。

    一個跟愛若拉嬤嬤差不多打扮，只是身體更加發福的老婦人正挽起袖管，拿着剪刀和骨棒在茂盛的植物之中工作。

    洞穴裏的光照竟然不錯，藍恩擡頭看看才知道，原來是上面被挖出來好幾塊大洞，接着用水晶封口。

    “愛若拉，今天你不用下來，這裏很熱啊。”

    胖胖的老婦人動作矯健而熟練的修剪着植物，雖然嘴裏說着‘很熱’，但是出奇的，她身上乾爽如同處在秋天。

    拎着剛纔翻土的骨棒站起來，南尼克嬤嬤轉頭看向洞口，接着眉頭一挑。

    “啊哈.”富態的老婦人甩了甩沾着泥土的骨棒，“原來是有客人？”

    愛若拉向洞窟溫室裏一伸手，向後看藍恩。這意思是：現在是你們倆的談話時間了。

    “如果我沒看錯。”藍恩先是向愛若拉嬤嬤點點頭，接着走下最後一級臺階，進入了溫室之中。

    “那是五星葉子的草木犀？還有食肉花，勿測草？”

    藍恩掀開頭上的兜帽，饒有興致的看着滿洞窟的珍稀植物，對南尼克嬤嬤問着。

    “這裏至少一半的物種在外界已經滅絕了。”

    “哼哼。”發福的老婦人發出一聲輕笑，“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大名鼎鼎的【獵爵】竟然在草藥學上這麼有造詣？”

    藍恩那去掉兜帽的臉穿過頭上水晶造成的陽光與昏暗的交接處。

    光線的變化讓他絢麗的銀髮一會兒發亮、一會兒沉寂，那雙眼睛也冒出微光，隨後又回覆尋常。

    再加上那從斗篷領口處滑下來，正在輕微震顫的咆哮熊頭掛墜。

    這是個熊學派的獵魔人，且身形高大、容貌俊美。

    還能是誰呢？

    南尼克幾乎沒怎麼費勁動腦子就完成了對號入座。

    “不，我主要是對鍊金術有研究。”

    藍恩走到富態老婦人的面前，向她行禮問候。

    “日安，南尼克嬤嬤。”

    老婦人很是隨性的點點頭：“你也日安，公爵。”

    這種隨性倒不是怠慢，給人感覺倒像是年紀大了，於是對身份之類的事情不在意了。這其中可能也帶有將終身奉獻給神明之後，對世俗的超然態度。

    而藍恩也並不在意，畢竟從年紀上說，這位慈祥富態的老婦人，看傑洛特都跟看孩子一樣，更別提他這種年輕人了。

    “看來是龐塔爾河谷的那陣‘妖風’把你給吹來了？也是，除了那裏，現在這片地方可以說是平靜。”

    就跟愛若拉嬤嬤一樣，南尼克立刻就明白了藍恩爲什麼會出現在艾爾蘭德公國。

    “但你應該去找希沃德才對，他才是艾爾蘭德大公。”

    南尼克將沾了土的手，在身前的圍裙上簡單擦了擦說着。

    而藍恩則笑着搖搖頭，只是用手指虛點了自己的雙眼。

    “希沃德在我這兒的風評不太好，南尼克嬤嬤你應該還記得，幾年前白狼在你這兒養傷的時候是什麼待遇？”

    富態老婦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哦，你是通過傑洛特知道我這裏的？”

    她的語氣中透露出安然，似乎傑洛特介紹過來的人，理所當然是可以信任的。

    “那我就能理解了希沃德那蠢貨，手下的騎士也都是腦子壞掉的貨色。”

    “那次我就該停了供給他的壯陽藥，看看連硬都硬不起的男人，說話還有什麼好硬氣的。”

    富態慈祥的老人嘴裏不屑的說着關於這個公國公爵在她這裏的評價。

    藍恩只是禮貌的笑笑，對於這話不予置評。

    南尼克將身前的圍裙給脫下來，放在溫室之中，幾片陽光中間的長椅上，領頭向外走。

    “看來那些故事裏說的是真的？伱和傑洛特、丹德里恩，還有個叫格德的，在上次戰爭的戰場上互相扶持？”

    南尼克滿臉無語。

    “不是我不相信歌謠和故事好吧，我就是不相信。尤其是在我認識丹德里恩的情況下。那壞小子爲了給自己長點臉，好爬上貴婦的牀胡搞亂搞，什麼都敢編。”

    “呃，南尼克嬤嬤”藍恩臉上也出現了點尷尬，“雖然我部分也同意您的看法，但是丹德里恩也是我朋友。”

    老婦人在往上走的過程中笑着轉頭，再度上下打量了藍恩一下。

    “好吧，看來你確實是他們倆能看對眼的那種人。”

    走出溫室，溫度劇烈變化。但是南尼克卻好像從始至終什麼都沒感覺一樣，並且藍恩脖子上的咆哮熊頭掛墜也因爲離開了帶有魔法的溫室而一動不動。

    這現象讓獵魔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這位老婦人。

    “你帶了多少人過來？”南尼克一邊走一邊說，“我是說，我得準備多少人的食宿？”

    “十個人，請別擔心。我們待得時間不長，並且我會付錢的。”

    “這些都是小事。”南尼克步履不停，同時朝着遠處招招手。

    接着一個穿着樸素的女孩就小跑過來，此時藍恩已經又戴上了兜帽，所以女孩倒是因此沒有在看着他發呆上浪費多少時間。

    南尼克嫺熟的吩咐着女孩各項事務，言簡意賅的幾句話，就安排好了十個人的食宿。還有戰馬的存放與照料。

    她在梅里泰利神殿侍奉女神一輩子，沒人比她更能瞭解、指揮這個神殿了。

    他們從正門旁邊經過，藍恩擡起手向餘燼騎士們和麒麟、絨布球招呼一下，於是他們也就安靜而有序的接受起女祭司學徒們的安排。

    “傑洛特他還好嗎？”南尼克能現在才問這個問題，反倒是讓藍恩有些驚訝的點。

    “以身體和精神兩方面來說，他都很好。”

    獵魔人對於自己這個老朋友的處境很是樂觀。

    “那麼.”可是南尼克的語氣中卻帶着遲疑，“他的‘命運’呢？”

    “你是在說他那著名的命運之子？”藍恩斟酌着語句，“官方一點的說法，我們只能悲哀的認爲希裏雅公主已經去世，稍好一點則是她仍舊流落在某個地方。”

    南尼克毫無疑問，作爲部分知情人，聽出了這謹慎言語中的弦外之音。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稍微鬆口氣的微笑。

    “你似乎很關心傑洛特的命運？”藍恩感覺到有了點興趣，因此敏銳的說着。

    南尼克稍微沉默，但是隨後也直言不諱。

    “那是因爲.我之前對他的預言不太樂觀。那預言充滿悲傷和死亡的意象。”

    一邊說着，南尼克嬤嬤一邊領着藍恩轉到了神殿中後花園的位置。

    這裏花朵繁茂，並且修剪整齊，幽靜而有格調最重要是沒有別人，看起來是談話的好地方。

    神殿雖然完全可以視作爲南尼克嬤嬤的領地，但是梅里泰利的教義包容而仁慈，神殿中也有很多從外界而來尋求治療、幫助的信徒，或是單純的路人。

    稱得上人多眼雜。

    這也是剛纔安排十個人的食宿需要南尼克作吩咐的原因，因爲這座梅里泰利神殿時時刻刻都有不少人。

    安排不好真的會亂掉。

    “傑洛特可沒跟我說您會預言啊。”

    藍恩歪了歪頭問道，這換來了老婦人的一陣白眼。

    “不是我的預言，準確的說是‘通靈感應’。那是愛若拉做的。他們兩個上了牀，有了肉體與精神的接觸，很方便作通靈感應。”

    “.嗯？！”

    年輕人先是發愣，然後逐漸瞠目結舌，緊接着南尼克好像才反應過來，趕緊補充着。

    “不！不是愛若拉嬤嬤！是小愛若拉！”

    “哦~”

    這樣，藍恩才露出可以理解的神色。

    “您爲了讓傑洛特作通靈感應，讓女祭司學徒跟他上牀？”

    南尼克不輕不重的拍了下藍恩的胳膊，不悅的說着。

    “別說的我好像是妓院老鴇一樣，年輕人。這神殿裏都是年輕活潑卻沒怎麼見過男人的女學徒，平時有工人過來修東西，露個膀子都能讓她們站在那裏高興地看上半天。”

    “合乎自然的性慾是天然且美好的，孩子。傑洛特身強力壯，當時又是單身，小愛若拉對他很有興趣，再加上她有通靈天賦，我也就沒管。”

    年輕人聳聳肩，他也算是習慣了本世界在兩性觀念上的開放程度。而且梅里泰利並不是帶着處女神概念的信仰，三種化身中孕婦和老婦的形象都帶着母性。

    因此祭司與信徒們就更沒有禁慾的理由。

    上一次的通靈感應，似乎顯示出了不好的預兆，關於傑洛特和希裏。

    希裏不僅是傑洛特的意外之女，藍恩也很關心她。

    不過想想他們現在在凱爾莫罕過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雖然藍恩沒怎麼接觸過葉奈法，但是光聽說就知道這是個非常強勢的女術士。

    估計一個人就能把傑洛特和希裏都給壓住，老老實實。